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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之女神降下她的帷幕时，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梦境的存在。

精灵的眼中光是神圣的，但在硝烟弥漫的达哥拉平原上，火光代表着杀戮和死亡。

他闻到被草木灰被烧焦的气味和沼泽植物的腥臭，他还能闻到皮肉和血令人作呕的味道。不远处喊杀声混成一片，不断有黑漆漆的半兽人大军压上和同胞们在身边倒下。他略一挪动身躯，左肩传来皮肉裂开的声音。这支箭矢本该贯穿他的胸口——那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扑到了他身上。

欧瑞费尔费劲地睁开眼，他的瞳孔涣散得无法聚焦，他像水牛那样大口地喘着气，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他看起来快不行了。他惊诧于自己的冷血，同时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感觉到父亲宽厚的手掌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肩膀很快又放开，那力道说不上温柔，但是莫名地很安心。

他想起在他刚举行成年礼的时候王宫的画师为他和父亲画像，他高大的父亲站在他后面，两只手刚好能按在他肩膀上，既像鼓励又像支撑。一眨眼5500年都过去了，他还能清楚地记得这些细节。他曾在一本讲人类传记的书里读到过，孩子小时候是父亲的手杖，父亲老的时候孩子又是支撑他们的拐杖。

“我的孩子，剩下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你会成为伟大的精灵之王，你会走的比我走的更远。”

“你，是我……存在过的证明。”

那是一场血色和战火的加冕，既没有仪仗队的奏乐，也没有华服加身，连欢庆和喜悦都欠奉，没有人知道少年精灵瑟兰迪尔在最后同盟之战悄声无息地死去了，剩下的只有精灵王的外壳。从此心冷似铁,所向披靡。

他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夜已经很深了。那双被誉为幽暗密林最美丽的蓝宝石的眼里无悲无喜，唯有额角渗出的冷汗表明他刚做了一个怎样不舒服的梦。

那场战争已经过去了很久。勤劳而智慧的精灵们已经走出阴霾建立了新的国家，但是每当夜之女神造访他的梦境，他还能清楚地看到熊熊燃烧的烈火和硝烟。瑟兰迪尔，他在那场战役中失去了太多，亲人、朋友、臣民……

“Ada，你怎么啦……”软软的童音打断了他的回忆。钻到他床上的小莱戈拉斯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蒙地看着他。

“吵醒你了吗，我的莱戈拉斯。”瑟兰迪尔轻柔地将手覆在小莱戈拉斯肉乎乎的小手上。“Ada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

“是谁让我的Ada不开心了？”闻言，小小的莱戈拉斯马上坐了起来，气鼓鼓着一张包子脸，“Ada不要难过，等我长大了就能保护你了。谁欺负你，我就帮你打谁！”

居然要才二十五岁的儿子保护，我这个父亲当的也是真不称职。瑟兰迪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莱戈拉斯很少能在他的父亲脸上看到其他表情，他仿佛生来就带有一种恶意的傲慢。他的瞳色很淡，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感觉无机质的冰冷——尽管很少有谁值得他花时间去注视。一直以来他孑然一身孤独而锋利地活着，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就连面对他唯一的孩子都鲜少敛去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