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打箭炉的四叶草(1 / 1)
离开益州后,我们一路向西行。途经华西雨屏的雅州。在雅州品尝过雅鱼。跟着茶队,顺着茶马古道,出了边关,到了吐蕃的打箭炉。
打箭炉已是明显的藏区。缠绕在玛尼堆上的经幡随风飘扬,路边碉房之中正夹着远处巍峨的雪山,人们身着藏袍,脸颊上点缀着高原红。
我跳下马车的时候觉得一阵寒意袭来,赶紧披上一件外袍。阿喜也找到了一家可以住店的小客栈。住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店家根本不会说汉话,也不知道阿喜是怎么跟他沟通的。不过店家知道我们的大齐人,对我们很是热情。专门给我们找来了好几套可以御寒的藏袍,还多搬来一个炉子放进我们房间。我跟他道谢的时候,他只是笑着,说着我不懂的语言。他的热情,让我很是感动。
我们在客栈休息了一天多。因为春儿并不很能适应藏区的海拔,有些高原反应。我和阿喜都没什么感觉。
吃过午饭,睡了会午觉,恢复了精神的春儿说要跟着我出去转转,阿喜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也跟着我们一起。我们经过一个有很大一块空地的地方,空地上有残留的烧过的柴火的痕迹,看样子是不久前举办过篝火晚会的样子。我一直对篝火晚会很是向往,便走过去瞧瞧。结果低头一看,那里的一片草地上长满了三叶草和四叶草。我很惊喜地拉着春儿蹲了下来,摘下一棵四叶草。
它其实很小,但四片叶子上又正好每片上各有一道浅黄色的痕迹。
“春儿,你知道吗?这种三叶草象征是幸运,而我手里这四叶草则更是幸运中的幸运。”
春儿也凑过头来仔细研究着。“是吗?那小姐一定会遇到好事了!”
我也给春儿摘了一片。“傻丫头,你怎么知道不是你遇到好事呢?”
春儿抿着嘴,羞涩地接过了四叶草。“因为……小姐遇到好事,我才会觉得幸运啊。”
我笑了。刚站起来转身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吓得我之后退一步,差点跌倒。结果……就这样……电影电视中最频繁出现的狗血镜头也终于在我身上上演了!那藏族男子见我快跌倒,赶紧伸手搂住我的腰,将我拉了过去。不过我们并没有深情对视好几十秒。
他用生硬的汉话问我:“你,没事?”
我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没事。倒是谢谢你了。不过你会说汉话?”
“雅州。去过。”
他皮肤黝黑,一撮头发扎在脑后。个子也很高,穿着束腰的藏袍,看起来很精神挺拔。
“大齐人?”他问我。
“是啊。你呢?这里的人?”
他摇摇头。“色达。”
我眼睛一亮。很早以前,我就听说过色达。佛国色达,接近天堂。“色达是很美的地方啊。为什么要到打箭炉?”
他也一副很意外和开心的样子。“色达。知道?我,舅舅,跑路。”
“当然知道。你是说你跟着你舅舅跑路吗?”
他点头。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扎西。”
我微偏着脑袋,笑着看着他。“扎西你好,我叫瑞秋。”
他重复了几遍“瑞秋”,才说的比较顺溜,然后对我作了很标准的一揖,用挺字正腔圆的汉话,笑着跟我说:“瑞秋。”
见他这么认真的说着,我也回了礼。
“晚上来这里。我唱歌。”
“唱歌?这里晚上有篝火晚会吗?”
他点点头。然后很自然地就开始唱起了藏歌。我虽听不懂那意思,但他声音浑厚,穿透力强。我跟着他唱歌的节奏打着拍子,他也很起劲地跳起了舞来,看得我乐呵呵直笑。我很喜欢这种爽快的生活态度。高兴就唱,高兴就跳。
一曲唱毕。不远处有人高声叫着他的名字。我们于是告别。走时他还强调:“要来。”
我说:“好。一定来。”
晚上的时候我如约去了那里,还拉上了阿喜和春儿。我本来以为阿喜会指责我这么轻浮地就和男子相约,但他竟然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就爽快地答应了,还怕我冷,帮我带上了一件披风。
看样子,自由的环境能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很多啊。
我们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很热闹了。不少人围着篝火坐着,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有的还带了零食来边聊边吃。扎西一看到我们过来,也赶紧过来迎接。他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哈达。我伸出双手,他把哈达放在我手里,对我说着:“扎西德勒。”我也回了一句。而后他又献了哈达给春儿和阿喜。
他把我们领到离篝火不远处的地方坐下,还特意为我们搬来一张矮桌,准备了几碟小酒小食。
“等一下。就快了。”他说。
其实傍晚的打箭炉很冷,但围坐在篝火边却很温暖。我知道一些吐蕃居民们虽然自己在聊着天,却偷偷地看着我们。等发现我也看着他们的时候,却不好意思地一笑然后又赶紧继续跟同伴聊着天。
没一会晚会就开始了。扎西唱了开场曲,博得满场欢呼。然后又有壮汉子牵了姑娘上去对唱。场下又是一阵闹腾。整整一晚,大家都沉浸在欢乐歌舞的世界里,温暖的火光映衬着每个人脸上的笑颜。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叫着些什么,但也跟着起哄着叫嚷着欢呼着。到最后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被谁拉上去和他们一起围着篝火跳舞。一拍一拍跳着唱着。不知何时,我身边的人变成了扎西。他拉着我的手带着我跳。他的手掌很大,手心里也很暖和。他握着我的手的力道很大,我几乎无法挣脱。他低头对我笑着,一张脸半在阴影中,半在火光中。
不知道跳到了什么时候,身边的人渐渐都散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扎西拿出来一把伞为我撑开。
“送你,回去。”他说。
刚才被跳舞的人群冲散了的阿喜和春儿此时也找过来了。我指着阿喜说:“没事。我跟他们一起回去。没关系的。”
他看了看阿喜和春儿,又看了看我,把伞柄递给了我。说了声“好吧。再见”,然后转身就要走。
我急忙对他喊道:“那明天还是这里见吧,我把伞还你。”
他在远处向我挥舞着手,喊道:“好!”然后离开,消失在雨雾蒙蒙的夜里。
其实雨并不大,这里离我们的客栈也不远,我索性把伞让给了阿喜和春儿,自个儿在雨里蹦蹦跳跳地走着,嘴里哼着刚才唱的歌。回到客栈的时候,店家似乎也看出我们去看篝火晚会了,一个劲笑着跟我们点头,还唱了几句,与我一起跳了两步。跳完的时候我们俩对着哈哈大笑。我也不知道在笑着什么,也不懂他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很开心很满足。
回到房间里泡脚的时候,春儿也说:“小姐,我都好久没见你这么高兴了。”
“你不觉得在这样什么也听不懂看不懂的地方,反而最能感受到人最淳朴最快乐的本质吗?”我擦干脚,顺势一滚,滚到了床上。“那春儿开心吗?”
春儿也擦好了脚,把我刚才弄乱了的被窝又理好。“小姐开心,春儿就开心啊~”说完就要端起盆儿出去把洗脚水倒了。我趴在床上,拍了拍我身边的春儿的被窝,说:“等你回来睡哦。”
我本来是要准备吹灯睡了,又突然想起把徐延明那副牛皮地图,把它从枕头下翻了出来看了看。
离开益州的时间也不短了,在益州的一切都像是梦境般虚无缥缈,触不可及。总是觉得徐延明,徐端敏,姜煜那些人似乎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中。唯有摸着这幅地图的时候,才会觉得那是真实存在过的。
那天离开益州的景象又浮现在了脑海里。温暖的阳光,金黄的银杏叶,还有微笑着,却茕茕孑立看起来无比寂寥的徐延明。
我低喃着:“徐延明,徐西龄。”
一夜好眠。早上醒来的时候挣扎了很久才掀开温暖的被窝。洗漱了一番便去前堂吃早餐。一走进去,忽然发现小小的前堂里已经坐了一个人。他双手端起还冒着热气的碗,吹了吹,然后一口一口地品尝着,神情很是满足。他放下碗时正好看见了我。相比于我的意外,他倒显得很从容。
他擦了擦嘴角残留的奶渣,对我一笑,说:“瑞姑娘,过来坐啊。”
是徐延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