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四章 雨晴(2)(1 / 1)
(接上节)
转眼间,那年的慕容雨晴已经十四岁,她的父亲是王爷,她便是金枝玉叶,过得自然是锦衣玉食的生活。父王对她宠爱有加,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总有迷离的温柔。许是因为,她像极了她的母亲。
然而命运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愿意善待她。
她的身世,她母亲的身世终于败露,虽然十三王爷一力护着她,可无奈皇室之间的纷争从来不逊于惊涛骇浪,总是来势汹汹,如何容得她这样一个出身为人所诟病的弱女子?一些人自以为抓住了十三王爷的痛楚,便死咬着不放,直逼他跟她断绝关系,如若不然,便是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她虽年少,却并不是不明白。望着父王紧锁的眉头,看着其他人苦苦相逼的丑恶嘴脸,她对皇家生活,渐渐地便只剩下厌恶。终于,她一脸冰冷地跪在十三王爷面前,无视他眼里的眷念和不忍,自请离开。
就这样离开,看似是不带一丝牵挂,那样冷然和决绝,依稀是那年的她。
除了一条命一口气,她什么也没带走。
冬季严寒,她漂泊无依,身上没有银子,她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在京城阴暗的角落里,一日一日地熬下去。
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她一向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何尝遭过这份罪?只凭着一腔倔强极力支撑着自己,靠给人做零活,这才不至于饿死街头。昔日的王府千金沦落至此,除了唏嘘不已也再无它法。
直到有一天……
这一日,刚靠替人卖柴火挣了五个铜板,饥寒交迫的她去二牛那儿买了个烧饼,迫不及待地坐在街角啃了起来。
突然间,一瓢水兜头盖脸泼了过来,她一惊,抬头见是几个小混混,连忙重又低下头,暗自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水。她平日里自知相貌不俗,因怕被人欺负,只用煤灰涂了脸,自也不惹人注目。可如今这一下子,脸上的煤灰都被水冲掉了,露出了白净如玉的肌肤和姣好的面容。
那几个小混混也是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
只听其中一个道:
“这妞儿平日里只像个没嘴的葫芦,一声儿不响的,没想到竟还是个美人胚子。”
“是呢!”另一个道,“没准儿是妓院里哪个□□的私生女儿,嫌累赘,就扔了不要了。”
其他人哄笑了起来。
先说话的那个人慢慢走近她。
“来,妞儿,让大爷我来领教领教你身上的那根□□骨头。”
说着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拽了起来。眼神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滑了下去。
“喂!我说兄弟。”一个人在身后叫住了他,“先让大哥快活够了,自然少不了咱们兄弟的。”
抓住她的人呵呵一笑,转身把她扔到混混头子面前。这样一来,她本就破旧不堪的衣衫立刻被撕开了一条大口子,引来了那群混混的又一阵大笑。
“你……”慕容雨晴一脸厌恶的瞪着面前的几个人。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欺侮?
“我什么?”那个混混头子笑道,一面伸手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果然是个美人儿,就这么扔在这儿实在是可惜了,怎么样,跟了爷吧……”
“雨晴表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街对面传来,透着浓浓的震惊。
是七皇子慕容瑾。只见他快速穿过街道,二话不说一拳打在抓着慕容雨晴的那个人的脸上,那人疼的松开了手,他趁机拉过慕容雨晴,将她掩在自己身后。
“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他道,“知道她是谁么?”
“她是谁我们管得着么?”其中一个人道,“我看你是不知道你是谁了!”
说着便撸了袖子走上前,另一个人拉住他,向慕容瑾看了一眼,道:“他看着像是个有身份的,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吧!”
混混头子被打得头晕目眩,这会儿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却是气红了眼。只道:
“管他是谁,爷我今天教训定了!”
说着便一拳轮了过来。慕容瑾矮身避过,将慕容雨晴推到墙边,扑上去和那几个混混扭打了起来。
那时的慕容瑾才只有十六岁,虽是得师父悉心□□,但到底是经验不足,生涩了些,加之对方人多,又是在这街上摸爬滚打惯了的,难免有些吃亏。只一会儿,身上就受了好几处伤,有些难以招架,只因心里记挂着慕容雨晴,想着若是自己支持不住,那些人一定会欺负她的。
慕容雨晴在一旁看着,心下着急却全无办法。正不知所措,忽见远处一群侍卫向这边跑来,便也顾不得什么,连忙招手叫他们过来。
却是侍卫总管贺严带着一群人去公干,见得这边一群人扭打在一起,更兼夹在一群混混之间的似是七皇子,立刻赶过来拉开众人,扶着受了伤的慕容瑾在墙边坐下。见那几个混混都被侍卫按住了,慕容雨晴走上前,行礼如仪。
“见过贺总管。”
贺严见是她,不觉一惊。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雨晴已接着说了下去:
“雨晴谢过贺总管,这几个人贺总管看着办吧。只求贺总管不要把见到我的事告诉别人才好。”
那贺严本是个爽快人,生来不爱多事,见她如此说,便吩咐侍卫带走那几个混混,自己向慕容瑾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见他们已转过街角,慕容雨晴连忙几步走到慕容瑾身前,蹲下身来,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替他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谢谢你……”她小声说。
慕容瑾抬起头,看到她眼角噙着泪花,费力地扯出了一丝笑容,道: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这一说话又牵动了他的伤口,他疼的皱起了眉头。
“快别说话了。”雨晴道,微微叹了口气,“明明打不过人家,为什么还要逞强呢?”
“打不过也要打啊!总不能让他们欺负你。”
“我算什么,值得你这样?”
见她似是有些自伤身世,慕容瑾勉强笑笑,却没再说什么。
慕容瑾。
每每想到他,雨晴都禁不住泛起一丝温柔的笑容。自那次救了她之后,他便时常来看她。更难的是,他心知她的品性,料她断不会接受他直接的帮助,只得托悦来酒家的老板娘赛金收留她。自此,慕容雨晴便在悦来酒家做了打杂的丫头。虽是做粗活,但到底有吃有住,可以不被人欺负,因而她也能安心过着。
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三年。慕容瑾偶尔会来悦来酒家坐坐,她知道,他是想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老板娘对她不能算好,间或还会有打骂,但在吃食银钱上却也不曾短了她的。三年,她攒下了小小一笔银子。
十七岁,是怎样的芳华年纪,别家的女孩子在这样的时候,若不须待选,便是在家中享受天真烂漫的岁月,偶尔在心底里盘算着要嫁一个怎样的夫君。而她却因有着那样不堪回首的过往,那般羞于启齿的曾经,早已没了当初的稚嫩。这些都是压在她心上的巨石,让她终日里难以喘息,也许正因为这样,才养成了她坚毅的性格,是那样的渴望依靠自己的坚强。
那一年,京中最大的商户白家的当家的突然暴毙,因家中无子,外界言论纷纷,眼见着白老爷呕心沥血拼来的商会首领的位置就要拱手让与他人,一道出人意料的的晴天霹雳,让那些心焦眼热地觊觎着那个位置的人着实吃了一惊。
白家大小姐,当时年仅十八岁的白思语突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声称若无她点头,旁的人休想占了她父亲的位置。
人们在惊诧之余,也不得不佩服这位白大小姐的气魄与胆识,殊不知她自幼随着父亲学经商之道,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在父亲百年之后,由她接任京城的商会首领。
起初,对于她的出现,商界人士都颇有微词。她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让她坐了那把交椅,这商界众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岂不是脸都没处放了?更何况,这个位置她坐得起么?
没想到,白大小姐处事干练、出手果决,不出月余,便以白家仍旧蒸蒸日上的业绩震住了躁动不安的商界。经商的人大多都心思活泛,没那么迂腐,对她的能力才干也逐渐心服口服。
这件事几乎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自然也传到了慕容雨晴的耳朵里,酒店里的人只当这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对她而言,却是点燃重生的希望的星星之火。
于是,她断然辞了酒店的工作,只身来到白思语面前,开口便说要当白记绸庄的掌柜。
许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保住白家地位时的大胆与自信,加之见她并无对家族不利的身世背景,白思语拍板同意。
商界又一次炸开了锅。来历不明的年轻女子就这么做了京城最大的绸庄的掌柜,刚刚平息了的风波又开始蠢蠢欲动。然而慕容雨晴虽从未学过做生意,但在悦来酒家这样一个鱼龙混杂之地冷眼旁观了三年,经商之道她还是懂得的。更何况她本是个聪明人,又有着那样一股子倔强不屈的劲头,几个月下来便得心应手,把白记绸庄打理得顺顺当当,渐渐得到了白思语的信任和重视,遇到棘手事情时往往也与她商议定夺。
就这么又过了两年,她在青石巷买下了一座小居,带着丫头住了进去。随着生活的渐渐安定,她已没了最初的尖锐,心下也多了几分平和,那双曾经刻满了愤世嫉俗的眼眸,如今也有了历经世事后铅华尽洗的超脱和纯净。
命运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终于,她又能够把它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