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他说,他许了一个愿(1 / 1)
除夕过后,就是倒数着上课的日子了。每过一天,夏惟一的忧伤就多一些。
这样每天闲在家里,慵懒地窝在沙发上或者悠闲地抱抱顾凡的生活,真的是太幸福了。他很不想特别不想回到学校。每次想起要开学了,夏惟一都会郁闷得连饭吃不下。
这不今天才吃了半碗饭,夏惟一就说饱了。顾凡皱眉看他,夏茂放下碗说道,“怎么了?今天才吃那么一点。”
“胃口有点不好。”夏惟一见夏茂好像也吃饱了,问道,“爷爷怎么也吃这么一点,难道爷爷也郁闷吗?”自从夏茂找了门卫的工作以后,就很少在家里吃饭。一般都是早出晚归,三餐也大多在外面解决。而逢春节,可以放假三天,夏茂才得以在家里和他们一起吃饭。
“哈哈,你是说你郁闷么?”夏茂避开夏惟一的问题,笑道,“说说阿一郁闷什么?”
夏惟一当然不能说自己的郁闷是因为要开学了,于是眨巴着眼睛盯着夏茂看,脑子转了转说道,“我觉得爷爷瘦了,我在想是不是爷爷工作太辛苦了。”夏惟一发现夏茂从做门卫以来确实是消瘦了很多。
顾凡目光沉下来,食不知味地嚼着口中的饭菜。夏茂摸了摸脸说道,“是么?我都没有发觉,不过现在不是流行骨感美么,爷爷是赶上潮流了。”夏茂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顾凡,冲他笑笑。
“爷爷,那都是人家小姑娘干的事,你呀还是要多吃饭,长点肉。做个威风凛凛的门卫。”夏惟一乐呵呵地说道。
“好!”夏茂刚想再去盛半碗饭,突然一阵抽搐般的腹痛,让他皱紧眉头。“我先回房了,你们慢慢吃。”夏茂忍住腹痛,干呕的感觉,疾步走回房间。
顾凡神情凝重地看着夏茂的背影,目光中有着担忧。
回房后,夏茂一只手撑在洗漱间的洗手台上,一只手捂住胃部,不停的干呕。剧烈的疼痛,让他满头大汗,胃部恶心的感觉,更让他难受。
夏茂用水冲去刚刚呕吐出来的东西,那分明带着血。
夏茂脸色苍白地半躺着,呼吸粗重,额头上冒着汗。
“谁?”听见敲门声,夏茂努力保持平稳的呼吸说道。
“是我。”顾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夏茂从床上下来,打开门。
“您打算什么时候去住院?”顾凡看着夏茂苍白如纸的脸,直接问道。
“再过段时间。”夏茂躺回床上,似乎躺着可以让他感觉疼痛减轻一些。
“可是您的病情不能再拖,阿一迟早也会知道的。”顾凡的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激动。
“孩子,别担心。我保证过了元宵节就住院。”夏茂笑道,“我想和你们在家里过元宵节,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和你们一起过下一个元宵节。”夏茂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平和地说出这番话。
这一番话,听得顾凡心酸不已。眼前这个老人,是自己所尊敬所在乎的。自己的这一生,除了母亲,除了阿一,最想要珍惜的就是这个待自己如家人般的老人了。想到不久他将因为病魔而离开自己,心里莫名的难过。阿一,该会多伤心呢?
“嗯。”顾凡哽咽,点点头。怕说话会泄露自己的哭音。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软弱。
“我想睡会儿。”夏茂疲倦地闭上眼睛,声音中满是倦意。
“好。”顾凡扶着夏茂躺下,替他盖好被子,转身出去。
正月初三,苏若愚就耐不住无聊,跑来找夏惟一了。
夏惟一拿了两杯热牛奶,看着像树袋熊一样赖在沙发上的苏若愚,摇摇头。“说吧,不找你家的会长大人,找我干什么?”
苏若愚接过热牛奶一饮而尽,舔了舔嘴角,说道,“怎么?嫌弃我吗?”
夏惟一点点头,摆出一脸的嫌弃。
“你……”苏若愚哀叹道,“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么?”
夏惟一再次点点头,并附上一个意味深长的“嗯”。
苏若愚直接给了这货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说道,“还记得14岁那年夏天我们去看流星雨的事么?”
“记得,当时我们三个都睡过去了,结果错过了那场据说是五十年一遇的流星雨。”说到这件事,夏惟一一脸的惋惜。
苏若愚嘴角微扬,好看的睫毛上下翻动着,推搡着夏惟一:“今晚有一场一百五十年才一遇的流星雨,要去看么?”然后愚蛊惑地说道,“机会难得。”
“真的吗?”夏惟一惊讶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你这孩子是不是被骗大的,什么都问为什么?”苏若愚双手抱胸,一副长者模样。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可信。”夏惟一回了他一个白眼。
“是真的,比什么都真。去不去?”苏若愚有点急了,不再跟夏惟一胡闹。
“当然去了!叫上顾凡一起!。”
苏若愚瞟了夏惟一一眼,打趣道,“还真是顾夫啊!”
夏惟一回敬了苏若愚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好吧,那就咱俩去吧。”
一听这个苏若愚就急了,笑道,“当然得要叫顾凡也去了。”然后弱弱地说道,“周云溪也去。”
夏惟一笑得张扬,好笑地问道“谁顾夫啊?”
苏若愚撇撇嘴,委屈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夏惟一的眉眼笑得更开了,“因为你好欺负啊。”
“我要在别人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苏若愚跳起来说道。
“去吧。”夏惟一靠在沙发上,气定神闲。
苏若愚拿他没辙,又坐下来,拿眼睛瞟他。
夏惟一笑了笑,拿过苏若愚手里的空杯子问道,“几点?”
“晚上八点在东湖公园正门集合。”
“好的。”夏惟一放下杯子,转过身来问道,“中午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饭?”
“最爱你了,阿一。”苏若愚扑过去,抱住夏惟一的脖子。
“吱”地一声,门被打开。看到站在门口的顾凡,苏若愚识趣地立马收回自己的爪子。
走到石湖正门时,周云溪他们也刚好从另一边走过来。苏若愚见到周云溪后,立马跑到了他的身边,看了看他背上的大包裹,关切地问道,“重不重?”
“好重。”周云溪拧眉,扮可怜。
“哦,那好好加油。”苏若愚拍拍他的肩膀,毫不在意地说道。他刚刚用手掂量了一下,是有点沉,但是以周云溪的身板来说,那点重量不算什么。哼,跟我装可怜,我才不会可怜你。
周云溪想不到他的反应这么冷淡,委屈地说,“好。”
夏惟一看到他俩一个扮乖巧可怜,一个偏生不吃这套,不由得抿嘴偷笑。
云飞扬看到夏惟一突然的微笑,眼中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温柔起来。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时,夏惟一抬头却迎上云飞扬如湖水般静美的笑容。那样轻狂张扬的少年,竟然也会有这样素雅的笑容,夏惟一不由得看得失神。
几日不见,云飞扬清瘦了一些,原本就骨感的下巴,现在显得更加瘦削。
“喂,干嘛一直盯着我看,看我好看吗?”云飞扬清朗的声音在夏惟一耳边响起,带着少年的飞扬肆意。
夏惟一被吓了一跳,原来在自己慌神间,云飞扬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
“嗯。素雅少年,浅笑如风。”夏惟一觉得这几个字很适合云飞扬。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听到此话时,云飞扬眼中的柔情,还有顾凡眼中深不见底的寒意。
闻着空气中属于大自然的草木气息,踩着泥土上厚而柔软的落叶。五个人都背着大大的包裹,在夜晚的寒风中穿越无人的公园。
找了一个背风旳空地,开始搭建帐篷。等一切都准备就绪收拾好以后,五个人齐齐钻进了帐篷,躲避寒风。
据新闻报道,流星雨要半夜十二点多才开始。于是,五个人休息了下,便开始玩游戏。
玩什么游戏呢?苏若愚早有准备,拿出纸牌,玩UNO。
周云溪提议,光打牌还不够味,得要来点惩罚。苏若愚一听,立马举双手赞成。夏惟一看着他们夫唱夫随,感叹道,果然物以类聚。
而且期间苏若愚露出的邪笑,让夏惟一不由得脊背发凉,不行,他绝对不能输。
一局下来,苏若愚是赢家,而周云溪是输家。
夏惟一翘首以待地看着苏若愚怎么惩罚周云溪。
想不到,苏若愚的惩罚果然让夏惟一够吃惊。苏若愚气定神闲地说,让周云溪背着他,在外面的空地上跑三圈。
果然一点都不手下留情啊!夏惟一在心里暗暗同情周云溪,不由得怀疑,这是真爱吗?
当看到周云溪爽快地背起苏若愚,沿着空地开始跑圈,并大声地喊,“苏若愚,我爱你。”然后,苏若愚大声地笑起来,笑得张扬笑得疯狂,大声说道,“这辈子你只能爱我。”
那一刻,夏惟一深深地被触动到。回头看向顾凡,刚好迎上顾凡的目光,两个人相视一笑。
云飞扬落寞地看着夏惟一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夜色中的两个人,毫无顾忌地大声地宣誓着自己的爱情。
这就是年轻人的爱情,疯狂而热烈,带着不顾一切的冲动。
回到帐篷后,周云溪顾不上擦额头的汗水,急着用手心捂住苏若愚冻得红红的小脸。
夏惟一确信这是真爱。然后用眼神和一张脸几乎都被周云溪的大手挡住,只露出圆溜溜的大眼睛的苏若愚交流。
夏惟一:“你这是在秀恩爱吗?”
苏若愚:“是又如何?要不要给你个机会,让你家凡凡表现一下?”
夏惟一:“我才没有你那么鬼畜!”
苏若愚:“哟,真体贴哦。”
夏惟一:“那是当然,我又不像你那么没良心,你对得起人家会长么?”
苏若愚:“没事,他乐意。而且还可以让他锻炼锻炼身体。”
夏惟一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苏若愚不甘示弱地瞪他一眼。
“你们在干什么呢?”一旁的周云溪忍不住开口,从刚刚开始就看见苏若愚和夏惟一一直眉来眼去的。
“没什么。”苏若愚将周云溪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抓下来,然后转身倒了一杯热水给他。
“那继续吧。”
“好。”
这一局,夏惟一最先把手中的牌出完,然后探头看旁边顾凡的牌。剩下的四个人经过一番苦战后,终于决出了最后的惨败者——云飞扬。
输了的云飞扬,只是淡淡一笑,毫不在意。毕竟,这是他故意输的。
输的人是云飞扬,这让夏惟一有点为难,如果是苏若愚,他肯定会好好的“疼爱”一下他的。
“唱首歌吧。”夏惟一微笑着说,微光下脸上的笑容清洌柔和。
“惩罚也太轻了吧。”苏若愚站出来抗议道。
夏惟一笑眯眯地看着苏若愚,笑容里藏着危险。想反抗我吗?好,很好!不愧是我的竹马啊!
意识到夏惟一的笑里藏刀后,苏若愚下意识地往周云溪背后躲。丫的,从小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这家伙。
见苏若愚识相地躲在周云溪身后,夏惟一换上一脸无害的笑容,问云飞扬,“可以吗?”
“可以。希望你…们可以喜欢。”云飞扬说到“你“的时候顿了顿,看着夏惟一的双眼满是柔情。
夏惟一假装没有注意到云飞扬火热的视线,低下头,玩弄手中的纸牌。
顾凡只看了云飞扬一眼,不带任何表情。
周云溪干咳了一下,说道“开始吧。”
云飞扬淡然一笑,轻轻吟唱起来。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
唱着人们心肠的曲折
我想我很快乐
当有你的温热
脚边的空气转了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
唱着我们心头的白鸽
我想我很适合
当一个歌颂者
青春在风中飘着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
我会给你怀抱
云飞扬恰似不经意地看了夏惟一一眼,却看见顾凡握住了夏惟一的手。收回目光,轻笑着,接着轻轻吟唱起来,声调更加悲凉,唱着属于他的悲伤情歌。
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
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
我也不会奔跑
逃不了最后谁也都苍老
写下我时间和琴声交错的城堡
云飞扬沉浸地唱着,没有伴奏,显得他的声线更加的清亮动听,歌声里藏不住的低沉悲伤,带着浓浓的化不去的哀伤。
周云溪不由得在心里叹息,这是何苦呢?
这一曲,听在夏惟一耳里,更是一字一句敲击在他的心里。悠扬动听的歌声,将云飞扬的悲伤,直接渲染到了夏惟一的内心深处。
唱完后,云飞扬下意识地看向夏惟一,却看到夏惟一一脸的悲伤,那双清澈的眼弥漫着一层水雾。
你……是在为我难过吗?
云飞扬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抹掉那眼中的哀伤,伸出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顾凡将夏惟一搂进怀里,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湿润双眼。
你不能落泪!你不能为别人哭泣,你的泪,只能为我一个人而流!
顾凡的眼中闪着近乎疯狂的偏执,心里早已翻腾似海,脸上依旧是清冷如冰。
夏惟一想要挣脱顾凡的拥抱,奈何顾凡用劲之大,让他动弹不得。停止挣扎后,夏惟一感觉到顾凡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带着不安的气息,心里一阵柔软,抬起手抱住顾凡的背。
感觉到夏惟一在拥抱自己后,顾凡才慢慢地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片刻后,松开他。
周云溪和苏若愚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之后五个人也若无其事地开始打牌。只是之后的惩罚,直接换成了青蛙跳。
“时间差不多了。”云飞扬看了看表,说道。然后,看了一眼夏惟一,意识到夏惟一有意避开自己的目光,云飞扬莞尔一笑,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深夜的天空,有着深海般的蓝色。星子稀疏地点缀在广袤深邃的星空中。
走出帐篷,迎面就是刺骨的寒风。即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仍旧抵挡不了寒冷。
“穿上。”顾凡拿了一件厚大衣出来。
“好。”夏惟一笑笑,为顾凡的温柔而心里一片柔软。
大概等了二十多分钟后,天际才有一颗流星划过。紧接着有两三颗,不一会儿,就是成群的流星雨,盛大地闪耀而过,璀璨美丽而短暂。
这是夏惟一第一次看见流星雨,美丽得震撼人心。以至于多年之后,他仍然清楚地记得曾经五个人一起看流星雨的美好。忘不掉的还有那个如冰雪般傲然清冷的少年,曾在流星划过之后,附在自己耳边的一句轻声低语。
他说,他许了一个愿。
那时,他想和他说,他也许了一个愿。愿望里有他。只是这句话,一直没有说出口。
直到隔着冰冷的墓碑时,他才轻声说给他听。只是长眠的他,再也听不到他的那句,愿白首不相离。这句,当年他在流星划过的天际下,惟一许下的愿。
那一夜,流星划过,五个少年许下了只有星星还有他们自己知道的愿望。
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