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淑妃命丧栖凤宫(1 / 1)
那一段路,如果照林知睿平日的步速来算,还要走上一小会。可今日他心急火燎,竟飞身掠过庭院而来,不过流光瞬息,人已如鹰隼一般飙举电至。
“干什么?!都给朕住手!”他当空一声怒喝,有如雷霆炸响,霎时令得殿中众人身子俱是一震,木立原地。
吴以雅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了椅子上。
殿上人影栋栋,济济一堂,林知睿却一眼望见了手持金簪、紧锢淑妃的夏桑,他不由脸色一白,急切说道:“桑桑!你别乱来,放开淑妃!”
他语气里流露出来的焦灼与关切,令夏桑有一刹那的恍惚,不知他的这种关切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还是对淑妃的担忧。
这边淑妃早已珠泪连连,娇滴滴哭道:“皇上!皇上救我!救救臣妾!”
林知睿眼里焦虑更甚,跨前一步就要来夺夏桑手里的金簪,“桑桑!你先放了淑妃!有什么话放开淑妃再说不迟!”
夏桑却不由自主地箍着淑妃的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大声喝道:“你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扎进去了!”说着手中金簪微微往上一挑,淑妃立刻极配合地鬼哭狼嚎般呼起痛来。
林知睿果然停驻不前,只是一叠声地让她放人。
但夏桑岂能遂他所愿?此时林知睿态度不明,她自是不能轻易丢了她手中的筹码。想起上次毒糕点一事,她明明有理有据,林知睿还能那样偏袒淑妃。这回呢?这回吴以雅精心设计,她百口莫辩,林知睿还能否站在她这一边?会不会又为了淑妃再次牺牲她?她对此并无把握,故而不愿撒手,只抓着淑妃一步步地往后退。
慢慢地,她退到了昕贵嫔附近。从一开始起,昕贵嫔就一直跪在大殿当中。虽然后来兰卉指证夏桑,她已被证实清白,但皇后并未让她起身,因而她也便一直长跪不起。
此刻,眼见夏桑拖着淑妃,已来到她身旁;而殿中众人注意力皆聚集在夏桑手中的金簪上,无人关注到她;昕贵嫔眼里光芒闪了一闪,霍然伸出手去,五爪如钩,抓住淑妃的脚踝猛地往后一扳!
淑妃猝不及防,一声惊呼身子便往前倾倒。噗的一声闷响,利刃入肉的声音,夏桑手中的金簪深深插/入了淑妃的咽喉!鲜血如激流猛地喷射而出,狂飙出丈余远。
夏桑惊骇欲绝,情不自禁地手一松,后退了一步。淑妃失去了支撑,软绵绵的身子啪的一下摔到了地上。鲜红色的液体转瞬间漫溢了一地,触目惊心。
满殿死寂。事发突然,众人皆被震惊得不能言语。
几息之后,忽而有人放声尖叫。宛如连串的炮竹一样,一只炸响了,其余的也紧跟着噼啪作响。这一声尖叫起了个开头,立即便有高低不一的惊呼声紧随其后,尖细的粗重的,高昂的低沉的,此起彼伏。整个大殿霎时慌乱成一团。
林知睿回过神来,暴喝一声:“慌什么!都给朕安静下来!”殿上虽然乱得如同一锅粥,但他这一声大喝蕴含了内力,是以盖过了殿堂上的嘈杂叫声,清晰无误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里。
于是,上一息还吵闹得像菜市场的殿堂,瞬息又沉寂得仿佛空无一人。
夏桑怔怔然木立,眼光呆滞地凝视着自己布满血污的右手,满脸的不敢置信。
皇后宝座上的吴以雅已反应过来,简直想放声大笑。这个夏桑何其蠢也!皇上都来了,她还要当着他的面杀了淑妃!这下好了,纵使巫咒一事不能置她于死地,手刃皇妃一罪也足以叫她人头落地!真是天助我也!
她一扫刚才的颓废之气,昂然站起身来,中气十足地大声喝道:“夏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庭血刃宫妃,谋害人命!”
夏桑蓦然惊醒,大声辩道:“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跌倒的!不关我的事!”
“大胆狂徒!众目睽睽,这里在场的每个人都亲眼看到你刺杀淑妃,你还敢狡辩!”吴以雅手臂横举,遥遥指着夏桑,“来人,将这罪妇给本宫押下去……”
话未说完,即被林知睿出声截断:“且慢!”
他眸光闪烁,脸上神色惊疑不定。他方才一直默不作声,正是心里拿不定主意。夏桑对淑妃之前便存了歹心,这他早已知道。而刚才事发突然且场面混乱,故而他也不能确定,淑妃之死,是夏桑一时错手还是借势为之。
可是,林知睿不能判断夏桑是蓄意谋害还是无心之失,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便是他不能让夏桑身陷囹圄!不管夏桑故意无意有心无心,他都会包庇她到底!
于是,他冷眼在殿内缓缓巡视一周,不徐不疾地说道:“方才朕看得清楚,是淑妃自己失足跌倒,才撞上了桑妃手里的金簪。其死与桑妃全无干系!梓童距离过于遥远,是以看差了。不信问问这在场诸位,朕所言可有虚假?”
殿上众人目目相觑,皆缄口无言,一片鸦默雀静。
不知过了多久,死一般的沉寂里,突然响起了昕贵嫔的声音。她语声不大,却咬字清晰语气坚定,“臣妾刚才距离桑妃与淑妃甚近。事发之时,臣妾瞧得真切,确实是淑妃娘娘自己站立不稳才撞上了金簪,以致酿成惨祸。天妒红颜,淑妃娘娘英年早逝,臣妾不胜悲痛。”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随声附和:“没错,臣妾也看见了,确实是淑妃自己摔倒的……”
旋即,从者如云。
吴以雅脸色铁青。本是一手好牌,被林知睿轻描淡写几句话轻轻一拨,即刻成了一手烂牌!这怎能叫她甘心?!
林知睿这才发现了仍俯首跪地的昕贵嫔,问道:“你为什么跪在地上?出了何事?”
一言惊醒吴以雅!夏桑的头上还顶着个巫蛊作乱的罪名呢!于是,昕贵嫔还来不及答话,听见吴以雅沉声说道:“就算桑妃没有杀害淑妃,可这巫咒之事总是她做下的吧?她祸乱宫闱,毒咒本宫,罪不可赦!”
林知睿更是不解,蹙了蹙眉,指着昕贵嫔道:“你且起身。将事情本末述说一遍。”
昕贵嫔忍着酸麻,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来,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林知睿听罢,沉吟半晌不言不语。
吴以雅见状暗自得意。此局她谋划已久,自问滴水不漏,她就不信林知睿还能寻出破绽来!她悠悠然开口道:“此案人证物证齐全,夏桑巫咒作乱,罪名已定。本宫身为六宫之主,理应肃清坏法乱纪之徒。即日便将夏桑收押入监,择日处斩。如此处置,皇上可有异议?”
“不可!”林知睿眉峰紧蹙,断然否决。
吴以雅面上倏忽变了颜色,却仍忍着气问:“皇上何出此言?”
“此事并非桑妃所为。”林知睿简短答道。
林知睿答得如此理所当然,叫吴以雅心中暗自一惊。莫不是被他抓到了什么破绽?她胆战心惊问道:“皇上此话可有证据?”
林知睿道:“并无证据。但桑妃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朕信她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来。”
吴以雅陡然松了口气,旋即又寒声说道:“皇上既无凭证,就请皇上不要信口开河。凡事都要讲个真凭实据,不可凭空臆断。”
“凭空臆断?”林知睿冷笑,“朕说的话就叫凭空臆断信口开河?那这两个奴婢说的话就可做得证据?布偶是桑妃给的;云丝锦用剩的边角料也是被桑妃收了去的,这不都是她们说的吗?又哪来的真凭实据了?!真是可笑!”
说到最后一句,林知睿声调骤然提高,仿如一个晴天霹雳,生生把吴以雅吓得一个激灵。
戴嬷嬷身子一颤,连忙屈膝跪在了兰卉身旁。
林知睿冷冷看着她们两个,对着周围的侍卫吩咐道:“把这两人押下去,听候取审。”
吴以雅暗叫不妙,正要出言制止,却见林知睿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朕有一点倒是很奇怪,梓童审案为何要关起门来?既然锁了宫门,连朕都不肯放进来,戴嬷嬷又是如何进来的?难道梓童早知道会找戴嬷嬷问话,预先叫了戴嬷嬷到栖凤宫里来候着?”
语声未了,就听见扑通一声,却是戴嬷嬷如一团烂泥般瘫在了地上。
吴以雅顿时煞白了脸,直挺挺地僵在宝座上,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林知睿冷冷一笑,执了夏桑的手,扬长而去。
×××××
回到蔚林阁,夏桑仍是一副丢魂失魄的模样,抓着林知睿的手,一遍遍地反复说道:“你信不信?信不信?我没杀她!我真没杀她!是她自己撞上去的,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
林知睿两手捧了她脸庞,定定地与她黑眸对视,一字一字坚定无比地说道:“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你说没有杀淑妃,就是没有杀!”
他的眼神真挚而执着,他的声音温暖而坚决,夏桑在这样的抚慰下,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倒在林知睿暖暖的怀抱里,听着他胸腔里稳定而有力的心跳,夏桑突然觉得,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这样爱着自己,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