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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知睿初访蔚林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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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桑抬眸,冷冷瞥了淑妃一眼。

吴以雅冰凉的目光不着痕迹地飘过来,又滑了开去,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不是什么新人,是皇上以前在睿王府里的老人了。她之前一直在莲溪庵长斋礼佛,替皇上祈福,昨儿才回的宫。桑婕妤,你既然回来了,就跟众位姐妹见一下吧。”

吴以雅虽然面上不露声色,但心里却着实恼怒。她昨儿才知,林知睿竟派顾孝亭去莲溪庵把夏桑给接进宫来了。夏桑这人,三年前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后,她便把这个人忘在脑后了。原以为此生再也不会与这个人有所交集,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要与其打交道。

她在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昨夜里她琢磨了一夜,也猜不出林知睿对夏桑到底是何意。说他有意吧,他又因为自己的几句抱怨就把夏桑发落到莲溪庵,一丢就将近四年不闻不问。说他无情吧,明明已经过了这许久,偏还巴巴地把她接回宫!而且,听闻昨儿下午,夏桑一回宫,便惹得林知睿大发脾气,还砸了不少东西。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旧情复燃的模样。

眼下,她居高临下,冷眼观看夏桑给几位嫔妃一一行礼参见。

夏桑今日打扮素净;青衣低髻,鬓间简简单单的一支碧玉簪,除此别无饰物;一张秀颜干净清透,脂粉不污;与站在她对面的那几位粉妆精致花枝招展的宫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吴以雅心里突然就舒服了几分。夏桑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来争宠的。

这厢,夏桑已与众妃嫔一一见过,重又落座。甫一坐定,便又听淑妃笑着道:“桑婕妤能做到清心寡欲,在莲溪庵一住就是三年,为皇上祈福,可见对皇上真是情谊深重,叫妹妹佩服得紧。难怪皇上对姐姐也是一往情深,这一刚登基,就急巴巴地去接姐姐回宫。妹妹可听说了,当年皇上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求得先帝赐婚,娶得姐姐。这一段佳话,当时令妹妹好生羡慕。可惜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如若不然,如今姐姐也不是坐这位置了……”

说到此处,淑妃恍然惊叫起来:“哎呀!妹妹该死,一时口无遮拦,说错了话。妹妹无心之失,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说着,装模作样跪了下去。

吴以雅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淑妃话里的挑拨之意,她怎么听不出来?这淑妃,也太狂妄了些!

皇上自登基以来,事务繁忙,极少召幸后宫;甚至连皇后也未能幸免——这一个多月来,他一次也未在栖凤宫里留过宿。

然而,淑妃却是个例外。她进宫的当天夜里,皇上便临幸了她。虽然只是一次,但却是这一个多月里绝无仅有的一次。是以,她得意非凡,趾高气扬;今日才敢公然出言挑衅。

吴以雅半眯着双眼,正想出言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淑妃,却听见夏桑淡淡说道:“谁坐哪个位置,都是命里注定的。臣妾在莲溪庵时,常听庵里的比丘尼谈经论道,说这天命不可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臣妾深以为然,从不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吴以雅微微地笑了。看来莲溪庵的佛气,到底是将她的傲性给磨灭了几分。人果真是要吃过苦头,才懂得收敛!

×××××

因了早上早起,夏桑这天午觉这一觉便睡得特别漫长。直到日头西斜,她才混混沌沌地将眼睛撑开细细一线。

朦胧中瞥见窗前有一个人影,她想也没想,慵懒着嗓音说道:“锦儿,帮我倒杯水。”

半睡半醒间,一只臂膀伸过来,托起她的头,把茶杯凑到了她嘴边。她眼睛也懒得睁,就着那人的手喝了几口。水温不冷不烫,清茶不酽不淡,一切恰到好处。

夏桑惬意地舒了舒眉头,懒懒睁开了眼睛。谁知,映入眼帘的却是林知睿的脸!她吓得一个激灵坐直起来,口中的茶水噗的一下悉数喷到了林知睿脸上。

林知睿颇是无奈地看着她:“朕好心倒水给你喝,你就这么回报朕?”见夏桑只是呆呆愣愣地望着他,一点也没有要动手帮他收拾残局的意思,只能暗叹口气,自己从怀里掏出帕子擦拭干净。

待他把自己收拾妥当了,夏桑总算回过神来,满脸不自在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知睿斜觑着她,“皇宫便是朕的家,后宫就是朕的后宅。朕怎么就不能来了?”

夏桑垂着头,不说话。其实她要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她想问的是,昨天我们不是刚吵了架么?难道你有这么宽宏大量,这么快就不计前嫌了?可林知睿要故意曲解她的话,她也就懒得跟他辩驳了。

林知睿抬眸瞧了窗外一眼,道:“你今儿睡得也够久了。快点起身,晚膳都备好了。”

夏桑闻言心里一动。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要留在这里用膳。那么,用过膳之后,会不会还要……还要留在这里过夜?她如今还顶着一个婕妤的头衔,若他真要在这里留宿,她要如何拒绝他?她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咚咚咚地直跳起来。

林知睿却像看透了她的心思,淡淡说道:“快点起床,别磨叽了。朕用过膳后还得回御书房批折子,没那么多时间。”

夏桑松了口气。待要掀开锦被下床,却又犹豫了起来。林知睿还在房里杵着!当着一个外人更衣,而且还是一个男子的面,她实在不习惯。于是,她揪着胸前的锦被,对林知睿说道:“你出去。我要更衣。”

林知睿岿然不动,只定定瞅着她,平静地提醒她:“桑桑,我们已经成过亲了。”

夏桑顶回去:“那又如何?我不习惯!”

林知睿静静看了她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快点。”转身走出了房门。

因是夏季,天黑得晚,夏桑贪图屋外凉快,向来都是在庭院里用膳。

当她穿戴整齐,来到庭院里时,锦儿已经把膳食摆好了,林知睿正坐在石桌边上等她。

她走过去一看,一桌子五颜六色的菜,绿的油菜,白的竹笋,紫的茄子,红的南瓜,还有一条银白的鱼,搭配得甚是好看。她的眉头却深深地皱了起来,拧头朝着锦儿大喊起来:“锦儿!我的红烧蹄髈呢?”

夏桑在莲溪庵吃了三年半的斋,嘴里能淡出个鸟来。昨天一进宫,见了肉便两眼放光,一餐竟干掉了整整一只蹄髈!还意犹未尽,特地吩咐了厨房今日再烧一只。

见夏桑质问,锦儿一脸为难,正要开口,林知睿却淡淡说道:“别喊了,是朕让他们收走了。”

夏桑登时柳眉倒竖,“我吃我的蹄髈关你啥事?你凭什么叫人收走?”

“桑桑,你吃了那么久的斋,猛一下来个浓油重荤的,肠胃会不适应的。朕听说你昨天一个人吃掉了一整个蹄髈,你今天再这么吃下去,肠胃铁定受不了。”林知睿静静解释道。

夏桑却听不进去。她盼了那么久的蹄髈一下子落空了,委实让她有些躁狂。于是,她暴叫起来:“我不管!我就是要吃蹄髈!我肠胃受不受得了是我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关?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

林知睿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转头冲候在后面的小江子递了个眼色。

于是,不过须臾,一小碟蹄髈被端上了桌。

林知睿挟了一块到夏桑的碗里,“只能吃这么多。若是还要,明天厨房再做。”

夏桑冷冷哼了一声。虽然不多,但有得吃总比没有好。当下也不再与林知睿计较,捞起筷子埋头苦干了起来。

看着夏桑狼吞虎咽的模样,林知睿心头忽的腾起一股心疼与愧疚。是他无能,才令得夏桑在莲溪庵里吃了三年的苦……

夏桑风卷残云般地干掉了那碟蹄髈,才缓下劲来,意兴索然地挑着筷子数着米粒。

林知睿暗叹口气,给她挟了块鱼肉,“鱼肉也是肉,你在莲溪庵里也是吃不着的。这个吃多了不怕,鱼肉不会积食。”

鱼肉虽也是肉,可这鱼肉做得也太寡淡了些。夏桑吃了三年清淡饭菜,如今只偏爱那些油重味浓的,对这些原汁原味的菜式,着实爱不起来。

她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便听见林知睿转了话题说道:“桑桑,你爹爹已经把《元梁风物志》上卷的初稿拟出来了。朕阅了一遍,甚是满意。朕打算,下个月把你爹爹擢升为掌院学士。”

夏桑默了一默,片刻后方道:“我爹爹一生刚正不阿,最不屑于这些旁门左道之事。凭裙带关系得来的官职,只怕他耻于接受。”

林知睿一声轻笑,“桑桑,你怎么也跟你爹爹一样直心眼?你爹爹若没几分真本事,朕岂能这样无缘无故地提升他?文武百官一人一句非议,都能把朕给烦死。终归你爹爹也是做出了成绩,有目共睹,朕才能顺水推舟。”

顿了顿,又深深看着夏桑道:“朕的这般良苦用心,你能明白,朕就没白忙活一场了。”

夏桑一怔,抬眸望向林知睿,不意却撞进了他幽幽深深的视线里。两个琥珀色的眼瞳里,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

夏桑心跳骤然一停,随即有如鼓擂,在她的胸腔里一下下蹦得又猛又快。她猝然低下头去,脸却慢慢地发起烫来,渐渐的,染上了与天边晚霞同样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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