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
「什麼事？你這死老頭在跟我打啞謎嗎？」
蛭魔歪起著腦袋，一副百思不得其解似的反應。臉上晃著弄虛作假的笑容，怎麼看也看不出來想法。
以隨口一說似的語氣，武藏告訴他：「我今天倒是碰見了瀨那。」
「是嗎？」
「你不好奇嗎？」
「好奇什麼？」和武藏一樣，他也動起了筷子。以准確的弧線將漬物拋投至口裏，隨後便嘲笑著說：「碰見瀨那是很奇怪的事嗎？就算那傢伙是個超乎尋常的笨蛋，但也別當人家是UMA呀！」
「碰見瀨那是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只是他跟我說起了一些很奇怪的話。」
性格和頭腦都是惡魔，蛭魔可沒有那麼容易上鈎。
「桀桀桀，笨蛋語本來就是很奇怪！像小結那個死小胖子的話，我就老是搞不懂！」
縱然是愚弄人的話語，但這一說倒也不是虛言。
過去泥門隊員小結所使用的固然不是笨蛋語，而是只有力量型戰士才能夠理解的男子漢用語，僅僅是片言隻語，就能夠向同類人傳達出詳盡的熾熱心情。以頭腦取勝的蛭魔自然是聽不懂，即便是身為男子漢的武藏，由於不是像栗田那樣的重力型人馬，於是也只能是疑惑地掏掏耳朵。
和室的門自外部被拉開，服務生在桌上放下了食材。
沒有理會對方耍白痴的回應，武藏接著說道：「那傢伙很關心你的事呢。」
「唔？」
呈現著如惡戲者般狡猾笑意的雙眼瞥了一瞥武藏，原本正用著筷子把挾起來的肉丟往烤網上，聽見對方一說，蛭魔便將筷子指向了武藏一方，「──那個死矮子該不會是想向你打探我的秘密、借此來威脅我吧！」
「那是你才會幹的事情吧。」
「桀桀桀桀桀──」
別說是瀨那，換作是一般人也不會作出如此下流無恥的行徑。在武藏眼中，明擺著是兩種生物的瀨那和蛭魔，內在處卻有著某種深藏的近似性，但這樣的性質，絕對不是展現在卑鄙無恥的風格上。
「瀨那確實是向我打探了你的事情。」武藏沉吟著說，用支在大腿上的空手搔了一搔下巴處的鬍渣子。明明早上才刮了個乾淨，結果一下午就冒出了渣兒。
「……說秘密好像也是秘密沒錯，畢竟他就算是去問我，我也沒有答案可以給他。」
「桀桀桀，既然是問不出來答案的秘密，那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武藏也是這般認為，可是過去的高中學弟卻好像沒有這樣覺得。
像蛭魔這種無時不刻都在唬弄別人的傢伙，身上到處都是疑團，要徹底搞清楚他，根本就是件天方夜譚的事。武藏倒是早就已經習慣，碰上這個傢伙故弄玄虛的態度向來是不會感到在意。彷彿是面對著變幻無常的氣候一般，既無法控制、也無從改寫，只能是靠著推測他的動向，並隨之而適應。
作為同一所高中出身的學弟，說到適應能力，沒有誰會比天性就是逆來順受的瀨那更強。然而想必是早已習慣了這些事情的他，提到與蛭魔有關的謎團，卻暗顯著一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輕易接受的態度。
老成持重的目光瞥向了蛭魔，武藏的語氣隱約透露著好笑，「那傢伙問了一些像是你會喜歡什麼人、有沒有在和什麼人交往之類的問題，很奇怪吧？」
夾起了烤熟的肉、在丟往醬料碟的途中，蛭魔無語地停頓了一秒。
一副彷彿是被笨蛋打敗了似的疲憊反應，臉孔聳拉下來，看著是在一刻間衰老了不少。
「……確實是搞不懂。」蛭魔發自內心地承認。
「對吧？」
噴著鼻孔笑了一笑，武藏接著投去了一記老練的眼神。
「所以說，你這傢伙到底是對人家幹了一些什麼？」
「誰說一定是我幹了一些什麼？」
「你和瀨那兩個，如果其中是有人胡搞瞎鬧、結果出了問題，任誰一想都會覺得是你吧。」
一方是個人渣惡魔、一方是個逆來順受的小市民傢伙，隨便一想，眼前就能夠出現其中一方手拿槍械、桀桀笑著、渾身籠罩著一股邪魔之氣，將瑟瑟發抖的另外一方脅迫至死角處的情景。說是妄想情節倒也不是妄想，畢竟在過去的泥門高中裏，這樣的場景時不時就會發生，對主役們來說，也僅僅只是日常。
半扭著一條長長的頸子、仰起了臉龐，嘴邊掛著一道具有威脅力的歪曲。和室裏澄黃的燈光、在如妖物般尖銳的輪廓處落下了森然的陰影。
「──作為初中就認識的傢伙，你這個臭老頭子居然也在懷疑我──？」
碰上蛭魔可怕的口蜜腹劍，武藏仍舊是一派冷靜自若的氣度。彷彿是對自個兒的刀法有著絕對自信、就算是在敵眾的刀口下、照樣是絲毫不見動搖的浪人武士。
「正因為是初中就認識，所以才會更加懷疑你這個臭惡魔。」
「桀桀桀桀──」
被武藏回敬了一句，蛭魔桀桀怪笑起來，坦白露出一張人渣惡魔者的臉孔。
雖說是人渣惡魔，卻也懂得人情義理。深知這一點的武藏瞥看著他。
「就算你是有多愛胡鬧，應該也不會平白無故去欺負瀨那的吧。」
「說什麼欺負瀨那？你是臭老頭子又不是姊崎那個臭老媽子！」
「作為前輩，自然是會關心一下。」
蛭魔向他拋去一記冷眼。
前一秒還是一副丑角似的德行，下一刻就回復至一副冷酷理性者的態度。瞧見他的變化，武藏並不感到出乎意料。
即使是蛭魔也不會時刻都在胡鬧，尤其是碰上武藏這種不為虛像所動的臭老頭子，把戲耍得再多都是一眼就看出了是把戲。
視線從武藏身上移開，蛭魔舉起筷子、翻動著烤網上的肉。明明瞎鬧的人是他，說話的語氣卻顯得好像是武藏才在胡鬧。
「那傢伙跟你撒嬌了嗎？還是在你看來，瀨那就是一副被人欺負了的樣子？」
「那倒不是。」
瞧往蛭魔的側臉，沒有看得出來什麼。武藏挾起肉片吃了開來，臉上也是一派淡泊的態度，「他既沒有撒嬌，也不真的像是被欺負了。只是他提起你這傢伙的態度稍為讓我有點在意。」
「別白痴了。那傢伙又不是需要人照顧的小鬼，用不著你操心。」
平常總是開口閉口就左一句「笨蛋小鬼」右一句「笨蛋小鬼」，但實際上，武藏倒是知道、蛭魔從未真正試過去把對方當作是一個柔弱無力的孩子來看待。
過去的小早川瀨那或許就是個只能夠躲在別人背後、讓別人來守護著他的弱小孩兒，但迄今經歷過成長的他，已經不再是過往那個虛弱、貧弱、脆弱、軟弱的他，而是能夠靠著自己的力量守護同伴、為了同伴能夠擊敗無數怪物的一流強者。
從泥門時代開始，他就是那個成長得最快、改變得最為明顯的傢伙。對於這件事，作為那個最先發現了他的才能、亦是最先留意到在他體內埋藏著戰士血統的人，蛭魔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被對方冷冷地駁斥了一句，武藏不禁搔了一搔後頸，稍為對瀨那有點過意不去，又稍為對蛭魔這副就事論事的冷徹態度感到有點好笑。
「……說的也是，瀨那他早就已經不再是個會讓人擔心的小孩子了。」
話雖如此，但替瀨那感到擔心、和對瀨那與蛭魔的反常狀況感到在意，這完全是兩碼子事。
擁有著儼如是武士者的氣魄，目光也像是武士的名刀一樣地精銳，想起了中午碰面時、瀨那的表情及態度，武藏稍為作了一番推想。推想出來的事情可笑是可笑，但一旦回憶起過往這兩個傢伙的互動，想想也不是全無可能。
「那傢伙確實是長大了，不能再把他當作小孩子來擔心。但正因為是長大了，所以才會碰上一些只有大人才會遭遇的問題。」
「遭遇什麼又不是你這傢伙的遭遇，不要多管閒事。」
「你以我很愛管嗎？」遇上對方冷漠地堵來一句，說得好像武藏真是有多無聊似的。從鼻孔裏噴了一口不以為然的鼻色，他將啤酒杯舉起至嘴邊，在開喝前的一刻輕笑著說：「－－可是問題既然是涉及到一個刁鑽又自我中心的笨蛋、還有一個腦袋一根筋的單細胞笨蛋──碰上這樣難得一見的笨蛋大戰，換了是誰都會在意的吧。」
頭腦像魔鬼般精明、性格也是狡猾得像惡魔，這個讓人難以對付、擅長各種欺敵手段的蛭魔妖一，在老夥伴武藏的眼中，說到尾也只不過是個愛耍任性的笨蛋傢伙。
對於自己覺得是有趣的事情就捨了命地去做，一旦決定了路線就絕不回頭。行進的前方若是遇上障礙，眼看是無法跨越的現實，換作是平常人自然就會接受，只有不怕痛的笨蛋才會想盡辦法、在現實縫裏硬是要鑽出一道空子。
「……假設──」
被突兀的聲音打斷了思緒，武藏偏頭看去，正好迎上了一對筷子直朝向自己的眉心。
臉上掛著刁鑽的笑容，蛭魔向他提出了一道假設性的問題。尖翹的雙眼中有著愛刁難人的魔物光采，彷彿是阻礙旅人前進的謎語怪物斯芬克斯。
「假設你在輪盤上，靠著賭同一隻號碼贏了將近一千萬美金，正因為贏得太多，結果就連賭場的老闆大人們也看不下去，派出了黑衣保鑣包圍在你的身邊、向你下了最後通碟。現在賭場只會接受讓你全押下去、再賭最後一把定勝負，贏了自然就是再翻賠，輸了就是一毛不剩。如果你不想賭也可以，賭場大人們會揮著手帕歡送你離去──問題是，換了是你，你會冒著一無所有的風險再去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