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第二天清晨我们挑了几匹好马,离开了凤华。
路上的风景好似从未变过,又有些微的不同,我打量着路过的地方,与脑中的记忆重合起来,看看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以此为乐。
三月沐风而行,风景秀丽含笑,每个人的心情似乎都很好,说笑着行了两日路,抵达了杏子林所在的左城。
站在城门口,阿璟认真的望着城楼,天空映着落日的余晖,突然让我想起阿璟跟我描述过的,他们初见时的情景,那天的黄昏霞光万丈,那天的风景都映着金光。
不知为何,我心中也跟着开始有些小小的忐忑起来。我看着阿璟,她从不喜欢把心思藏在心里,总能让人一眼望出来。她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黑夜里的星辰所化,满心的笑容都写在脸上了,认真忐忑而又欢喜的望了一会儿,转头对我笑道:“走吧。”说着便打马而去。
杏子林并不难找,在江湖上也算是颇有声望,寻了人问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地方。阿璟很快下了马,问了几声门口的门丁,然后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来了一个方形花卉图案的木盒,木盒里装的是那方龙尾砚,让他代为转交。门丁接了盒子,转身回院通报了。
一会儿工夫,便从院中迎来几个小厮,恭敬的请我们进去,在正厅稍后。阿璟点头应好,拉了我一同进去,几个小厮在前领路,又穿过两扇院门,到了客厅。
顾府入眼处便能看见百年大家的厚深古朴,大方威严,仆妇侍从都有礼恭敬,甚让人觉得严谨知礼。
我抬眼看见走廊处几个丫鬟侍从抬了几个红漆木大箱子,或端着木质托盘,恰从走廊中穿过。似是放了些花烛,彩球绸带之类,我心中疑惑,这些都是成婚之时才会用到的东西,顾召上无兄弟,下无姐妹的,也未听说再有何近亲,如此准备,不知是为何。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又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自顾摇摇头让自己莫要多猜。霍期在一旁看我如此,也未讶异,只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莫急,看看再说。”我愣了一愣,望着他,他背着光冲我微微一笑,踏着步子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
阿璟却并未注意到这些。到了正厅后,我还未来得及把这事跟阿璟提一提,便看见从外面走来两人。
男子身姿清瘦挺拔,着一件蓝色衣袍,面色温和清秀,手中拿着方才看见的花纹木盒,眉眼含笑。女子则着一件白色襦裙,气质娴静温雅,如池中白莲,出淤泥而不染。
见了我们,男子笑着前来招呼,请了我们落座,上了些茶盏糕点,又和白衣女子与我们一一作了介绍。女子名叫白嘉,名字倒是如其人一般清雅。
礼数都尽到后对着阿璟道:“我等了阿璟姑娘许久,只知你会来,却不知自己能否等得到,今日,也算能了一件心愿了。”说着打开了手中的折扇观看,扇面上画了一处高山流水,并未题字,余处还有些没有完成。我觉得画中此景有些眼熟,细看之下,心中一惊,随即了然。霍期只在一旁品茶,很少搭话。
白嘉道:“曾有不少名家要为公子完成这幅画作,公子从未答应,他说既与姑娘约好了,无论多久都是要等姑娘来亲自作完这幅画的。”顾召笑道:“他们的画作,虽然悦目,却少了阿璟姑娘的赏心灵气,再者说,这本就是要阿璟姑娘亲自来完成的,才能算作圆满。”阿璟听了很高兴,笑着回到:“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此事。”
这时,有府中的管家来禀报事宜道:“公子,婚礼一切准备妥当,我已一一检验过了。”顾召点点头,摆手让管家退下了。
我心下更是生疑,见阿璟表情呆了一呆,遂借机询问道:“婚礼准备?不知府中最近可是有好事将近?”顾召点了点头回说:“下月十一正是我与嘉儿的婚期,到时还请各位赏脸一聚。”我看见阿璟手抖了抖,洒了几滴茶水,赶紧笑着回到:“那是,那是。”又说了会儿话,我见阿璟完全心不在焉,找了个路途困乏之类的理由,让我们一并下去歇了。
因这次阿璟前来是为了补三年前未完成的画作,且离与清越约定的日期还有充足的时间,我们本就决定在杏子林稍住两日。顾召安置的很周到,似乎一切并没有不妥,但我见阿璟自进屋后就双手支颐坐在窗前发呆,我在桌旁已喝了整整七杯茶了,正预备去寻点好茶,再沏一壶时,阿璟突然没头脑的说了一句:“这院中的花开的不好,我不喜欢。”我有些摸不清头绪,疑惑的出了院子。
待我回来时,已是朗月当空。见阿璟正蹲在院中松土,旁边放了四季明晨的种子,阿璟在凤华时就很喜欢这种花,屋前种了一大片。四季明晨清晨开花,夜晚闭合,四季不败,有黄、白、蓝三色。我没想到,阿璟竟带了它的种子。
我呼了口气,也在旁蹲下,帮着阿璟种花。等把花的种子全埋在土里,又浇了些水,已忙了一会儿,起身时只觉着头眼发黑,才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阿璟目光还是有些抑郁,也难怪,我甚担忧的望着她,叹口气道:“我央着霍期打探了一些顾召的消息,也不知你想不想听。”阿璟身形动了动,依然没有说话,我继续道:“这个叫白嘉的女子,父亲是陈国宫中的太医院掌事,与顾召家族是多年世交。”我停在稍稍这里顿住,忽然想到,既然是宫中的人,刚才怎么会没有认出霍期,还是相识却并未搭话,他曾说喜欢私访,不大待见这些无用排场,可这......”
阿璟抬头看着我,模样有些着急,问道:“还有呢?”我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冷茶灌了,接着说道:“杏子林的执掌人大多活不过三十岁,据说是因为曾与一个叫七湮阁的神秘组织结怨,对方曾陨了七十二条高手的命对顾家下过一个血咒,这个血咒夺顾家阳寿未尽之人的性命,并随着血缘世代相传,已传了三代。江湖上曾传言,这一代顾家少主并不打算娶亲,决心断了此咒。可是,消息一出,引出了江湖上许多觊觎杏子林的人,添了不少麻烦。而今年二月,顾召才将将定的亲。”
阿璟沉默了半晌,并不言语,我只觉事情蹊跷,却寻不出原由,又宽慰她几句,催她进屋赶紧歇息。阿璟却哽了哽嗓子说道:“一定很辛苦吧,背负了家族的重担和血咒,可是,我对他只是局外人不是么,我什么都不能做。他记得我,只是因为我欠了他一幅画吧,如果我三年前就画完了的话,也许再也没有见他的理由了。”
我心中涩然,她继续道:“我明日就开始作画,完成之后就离开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