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躺在流波底的人 中(1 / 1)
大概是我着实有些惨,老天爷也看不太下去。
我没死,我安然地躺在那些尸体的中心,虽然血流成河,但没有恶心也没有莫名的兴奋,反倒是身体自己传来了异样的感受。
我看着自己的手,心里没有什么感觉,但我确确实实知道,我的力量它觉醒了。
“啊,还真是时候呢。”
我缓缓站起身,看着远处站在树后的人。
阿响。
我看了看他,还有他手里拎着的那个人。
脸上有着紫色纹样的人。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阿响,你是来救我的吗?”
好吧,明明我不是这么想的。我有些……不能控制自己。
阿响没有任何犹豫地对我笑了:“太好了,你终于觉醒了。”
虽然想要上前,但我无法继续向前,这已经不是过去我眼中的那个阿响了,身体仿佛脱离了我的控制,自顾自地停着不动。
“这个家伙……”阿响低下头看着手里拎着的人,“是他把你抓走了吧?泽灵,你要亲手解决他吗?”
阿响也一直在骗我呢。
我闭上眼睛,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抬起脸来笑得勉强:“我……我不想杀人。”啊咧,身体怎么不受控制了呢?
明明是想狂吼“你这个骗子”的。
这个有着温暖笑容的人……我一直以来喜欢的人,是他抓住我然后把我送到敌人手里的。
能够知道这件事,也是全托了觉醒的能力的福呢,似乎是要把我落后于别的族人这些年的异能全部补回来一样,原本就强于族人的特殊感觉,也随着异能的觉醒变得更灵敏了。
抓住我的手的族人就是阿响,这点确信无疑。
可是性格原本就暴躁的我,怎么就忍住了没有上去给他两个大耳巴子呢?
我怎么一下就变得不像我了呢?虽然想着这些,但身体还是不自觉地扮演出一个受惊的姑娘应有的样子。突然就很想哭。
我不是我了。虽然已经意识到这点了,不过这是没用的,因为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变回过去的我。
大概是重新开始的彷徨感在作祟,这种莫名其妙的沧桑感一会儿就会消失吧。
现在的目的——我不想那个人死。
“泽灵还真是善良呢,”阿响笑着甩掉刀上的血,“可是这个人也不能留下,他可是敌族的继承人呢,留下他的话,总有一天会向我们我们寻仇的。”
“……真的吗?”我喃喃着,眼神里装满了不属于我的犹豫不决。
阿响的笑容稍有停滞,看向我的眼神里夹杂了寒意。其实这种寒意一直存在着,只不过是我选择性失明了而已。
每次我做了不顺他意的事情时,他都会这么笑着看着我。
现在想想,过去的我还真像是他圈养的一只兽,一厢情愿是我傻得冒泡,但不得不说,阿响也是需要我的力量的吧,所以才一直放任我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却不赶我走吧?
阿响的力量很强,指的是爆发力。
其实他的身体究竟什么样,我很清楚。高强度的持续爆发对他而言,是不可能的,这是因为阿响体质的原因。
过于单薄纤细的美少年哪有这么好当的。
我逼着自己走近阿响,然后第一次使用了能力。
像是本能一般,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脸上挂着的依旧是胆怯讨好的笑容,接着在最后一刻抬起放在胸口手,轻而迅速按在阿响的头上。
“抱歉。”我确确实实地苦笑起来。
阿响没料到我会突然出手,愣在原处,直到看着自己的身体迅速化作萤黄色的齑粉飞散开来,他才回神。
“泽灵,你知道了啊。”他依旧是笑着的,“我会回来的。”
那笑容让我觉得自己是被盯上的猎物。不寒而栗。
“你……”摔在地上的奄奄一息的紫纹脸抬头看向我,“杀了他?为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便转身走了。
好不容易得到了继续活下去的机会,我绝对不想再和这些人扯上关系了。救了这个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些人的喜欢啊爱啊什么的,真的,不想靠近了。
脚腕很疼,紫纹脸手里的石头磕在突起的骨头上,血一点点渗出来。
我转过身看着他。
我对“存在”的感受出现了异常吗?这个人明明……
“明明你对李响的喜欢也马上就要消失了……为什么还冒着会被我杀掉的风险来攻击我呢?”我蹲下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杀了他。”
“如果是这个的话,”我站起身,“没有,我没有杀他,只不过是把他送走了而已,你们不就是想要得到这种能力吗?”
“……”他伸出手,抓着我的脚腕。
如果我是阿响的话,我应该能踢开他的手,可惜我不是,我是窦泽灵,所以我叹了口气,再次俯下身,把那个半昏迷的人拉起来,力大无穷的优点此时尽显。
他的族人应该差不多都死了,那么……该交给谁呢?
问题来了。
异世护理哪家强?
好吧,我就是个馕货,最后还是没能把他扔开。我大概是还存在着某种莫名的希望……大概?至少这个人在用石头磕我脚腕的那一刻都没有恶意。
“上辈子欠你的。”
抱怨完了,我就该任劳任怨了,计划是看他死不了了就把他扔回这里……好吧,放弃这个万人坑换个地方也行,善良如我蛤蛤蛤。
有些东西还是失去了。
紫纹脸的梦话挺多,除了狗血的“不要走”和“别离开我”之外,还有奇怪的“走开”“恶心”“随、随你”甚至还有“混蛋讨厌你!”之类的。
紫纹脸昏睡的这些个天,我觉得自己再也不想听广播剧了。天天听这些梦话简直是精神摧残到留下后遗症的悲惨地步——而且紫纹脸你和李响的过去究竟是多虐恋情深缠绵悱恻啦!讨厌别在梦里都秀恩爱好吗?!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护理系异能的大姑娘小伙子们,你们辛苦了。
也许是日子突然变得悠闲起来,我连警惕也放松了,竟然连紫纹脸醒来都不知道,真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我们俩默默对视一眼,然后他移开了眼睛:“你救了我。”
对,而且还免费听了你好几天的虐恋情深缠绵悱恻。
“你可以走了。”我直接下了逐客令。
紫纹脸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你的名字是……窦泽灵?”
“可以走了。”我皱眉。
“我是无。”
你们部族的名字略显非主流啊。
我不耐烦地皱眉:“你走。”
无没有理我,缓缓起身,然后走到桌子旁,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他也是挺渴的,这么多天也没喝多少水。
不对,我在想些什么?应该把这个家伙赶走,他可是想要杀掉我的人啊。
而且还会因为阿响的原因对我的脚腕实施暴力……
啊,为什么我还会救他?窦泽灵你简直不可原谅!
无放下杯子,回到床上,又盖上了被子:“我得颠倒一下时差,你也快睡吧。”
我忍无可忍:“你……”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你不会只有这一张床吧。”
啊擦!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是事实,居然被他发现了,我将将搬出来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床,有这么一栋勉强可以称之为“房子”的东西就已经很棒了好吗?这才醒过来多一会儿就这样敏锐,再呆多一会儿肯定会更得寸进尺!
“那你就快点出……”
“看在你照顾我的份上,我不介意和你一起躺在床上。”
“滚啦!”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留下了无,还一起过了这么久,每次想要赶走他都会被岔开话题……我已经不能理解我自己了。
妈哒,我原来这么好脾气。
“灵灵,中午我要吃米饭。”无一脸无辜地扛着新劈回来的木头,睁大了眼睛,面带笑意看向我,如此说道。
灵你妹啦!不要以为干了点活儿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提要求了!
“你看,手被木刺扎破了呢。”
扎破就扎破,你自己任血流关吾何事?
“就是雇工也得给吃喝吧?”
你……不就是去砍了两棵树吗?!这还是你第一次出房门吧!
“真绝情,我之前可是一直在‘房子’里做家务呢。”
……那又怎样!你愿意留下来的,谁会管你。
“我只是想吃米饭而已……”
结果我中午做了排骨米饭。
给我人性中的善良下个跪。
好吧,这可能是我唯一的优点了——我做饭的手艺挺好的。
啊,无这家伙不会就是因为这点事死缠烂打留下来的吧!不过话说回来,传说他们部族都是不在意饮食的人,说不定……
总而言之,我是再一次败下阵来。
我再没赶他走,他也老老实实地住在“房子”里,自觉自愿地干着活儿。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样恨不得用嘴炮杀了对方,但是谁都没离开这个“房子”。
一旦后退一步,接下来的数步都会不自觉地后退,直到我看着无把“房子”变成了真正的房子,一些不好的想法就浮上来了。
我是不是还会再变一次?变得不像自己。
有这样不妙的预感浮上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事发了。
过于长久的安逸生活让我忘了李响说过的“还会回来”,因此也就疏忽了,不过这也是后来的事,还有另一件事,说明了这个时候的我仍然太过天真——虽然像是重新活了一次,但某些方面还保持着原本的愚笨。
比如尚未经历就无法得到的经验和轻易交付于人的信任。
哪怕是后来回想起来,这也不能让我感觉到难过,真要说有什么不适的话……仅仅是觉得太过无力了。
在这件事里,我太过无力了。即使我渴望去做到什么,也无法插手。
无的族人找来了,于是无去接应他们,然后把房子付之一炬,我不知道他看没看见我,就站在不远处的大树后的我反正是看见他了。这家伙面无表情地站在厨房里开始烧房子,然后迅速地跑出来,和其他人一起用反派标准姿势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徒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心疼那些炊具和过冬的粮食。
好吧,我没有要和他们干一架的意思,毕竟自某种意义上来说,从我救起无的那一刻……不,从我动了救无的心思那一刻起,就肯定是干不过无了。
“你看,”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动作轻缓地捂住了我眼睛,“虽然我早就这么觉得,但是你一定不愿相信我,所以就让你看看吧,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在温凉的体温传过来的过程中,我闭上了眼睛。
还是喜欢上了啊,一个接一个……我真是没用。
对于喜欢这种感情,我还真是、真不知道怎么说呢。
非要说点什么的话,那大概就是——原来这是被叫做喜欢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