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兄弟阋墙·出逃(1 / 1)
何大夫人,也就是前任二房,最近很烦恼。
说实话,自从看穿老爷的本性后,自从不再痴迷老爷后,何夫人还没有这么烦恼过。
烦恼的起因是自己的亲儿子。
说起来何夫人真是个相当矛盾的人物,前半生深爱着丈夫,后半生深爱着儿子,前半生深爱的丈夫是个花心大萝贝,后半生深爱的儿子早早地嗝屁了——唯一的寄托是和小时自己儿子长相几乎一摸一样的四少爷,所以连带容忍了四少爷的母亲小姨太。
等何夫人觉悟自己还有一个亲儿子可以依靠的时候,何尔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但这绝不能怪何尔绝情,因为何夫人一直用生命在任性嘛。年轻时死缠着家里人要嫁给老爷做二房,生了孩子不好好培养还交给别人照顾,发现老爷本性后不是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是撒泼撵人,儿子死后又和老爷互相埋怨甚至寄情于四子,亏得是老爷忍让她,否则早一纸休书休出门了。
任性的小姐早晚会长成收敛的老太婆,可惜的就是何夫人的这个转变晚了一点。
何夫人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毕竟四少爷不是她亲出,所以何司必然想着自己的亲母,而何尔现如今也在家中有了一定地位,却又不亲她,老爷偏爱三房四房姨太们,她除了手里这点主母的权,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如今小姨太的势头远远超过她,眼看着地位就要上来了,何夫人慌了。
所以她现在只能巴望自己的亲儿子了。
然后后府里的人就发现当家主母在用一点也不讨喜的方式讨好二少爷。什么送双小虎头鞋,说是出生前就缝好的压在箱底忘了穿啦;什么炖碗鸡汤为了给儿子补补虚空的身子啦;什么送些上好的缎子肉糜让儿子千万别苦着自己啦……
真的不是在嘲讽何尔乳臭未干那个不行吝啬小气吗?何大夫人简直愚蠢透顶。
何尔现在真的是很想搬出何府,以前不住在何府是为了不见到那些势力眼和自己的爹娘,现在纯粹就是不想看见自己亲娘。
两人其实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不是吗?现如今这算什么?简直可笑。
虽说想搬就能搬出去,可是又……
大哥。
每次想要吩咐下人准备东西的时候,这个词就会莫名其妙地跳出来扰乱他的心绪,就像是某种诅咒,唯一的效果就是让他变得不像他自己。
大前天晚上他是在大哥房里留宿了,两人面对面静坐一晚,好不容易挨到睡觉时间,两人背对背睡在床上一夜。
何尔始终觉得缺了什么,在他和大哥之间,隐隐约约有一层膜。
那也是何尔最讨厌何司的地方——只有何司和大哥之间没有那层膜。
从来没有人教过何尔怎么变得讨人喜欢,私塾先生们可以教他之乎者也可以教他怎么拨算盘记账,却独独教不了他如何与人相处,而他的身份和父母的漠视又限制了他学会正常相处的可能性。
怎么说呢,本来就是傲娇属性,又任其疯长,就变作了现在的样子。
虽然他管着何家大部分的生意,可他自己也知道,对他服气的人不多。
潜意识里希望被正确的人喜欢,可是心里又不停地告诉自己:不需要,你不需要那个,只要够强别人就会自己贴上来。
可他明明是厌恶那些自己贴上来的人的啊。
所以所谓的强势也变得虚幻起来,情感上的缺失让他心里的“强”变成了一种徒有其表的状态——凌厉、冷淡、一切为了利益。
一旦触及柔软之处,立刻就会崩坏。
大哥就是在心底柔软之处的存在。大哥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并非一开始就漠视他,而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原因,而且现在仍愿意以这种方式靠近他。
虽然明白这种靠近可能也是因为什么原因……但至少没有明显到被他发现。
现如今被触及了,无数绚丽的花朵自此绽放出一个新的世界,在那之下是缓慢蠕动的荆棘。
高兴地幻想着大哥亲自说出“喜欢”的那一天,身体微微发热。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脸红了许多——反、反正那个家伙肯定会说的,只是提前预想一下而已,到时候也好应对……
总而言之,何尔患上了一种名为傲娇的心病,大概不会好了,请允许我们为他做一个悲伤的表情。
另一边的窦璧则是有些吃惊。吃惊什么呢?是因为系统提示他:[人物【何尔】已被攻略,同时触发隐藏任务,请将何尔一起带离何府。提醒,此步骤为本次任务最后一个步骤。]
咿?究竟是什么时候攻略成功的?窦璧回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自己情商低。不过这个世界里的程序性任务只有两个步骤,这点也有些奇怪,而且,以往只有在主线任务结束后才会出现的隐藏任务此时就出现了?
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不过既然有任务,那他也不会嫌贡献多嘛。窦璧可是记得很清楚,隐藏任务的报酬是很高的~
而且离开何府这种事情简直太简单了,最近他和何尔何司简直就是七进七出何府无人管嘛,如今只要拉上何尔走出何府这任务就算完成了吧。
[提醒,要保证两人在何府外安全地度过三天。]
还要三天才能摆脱这具病秧子身体,窦璧叹了口气,灌了一杯参茶,攻略成功还不能享受一下,怎么说何司也是上等货,真有个这样的伴儿也不错……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窦璧还是走向了何尔的院子——看目前两个的交情,随便编个理由把何尔邀出去住三天应该不成问题吧。至于系统为什么会说是“安全地度过三天”,这是在提示他什么吗?
经历过几个世界,多少长了点心的窦璧突然在意起这件事,既然是用了“安全”这样的形容词,就必然存在某种未知的威胁吧?目前可能存在恶意的人……
窦璧想起了被攻略的何司。
虽然不太能完全确定,但是窦璧心里也有了计较。
他知道何大手下有不少其他何家少爷□□来的探子,有些是当初系统给的攻略里自带的,有些是这段时间的感觉——自从第一个任务完成之后他都快闲得掉牙了,天天看着这些人自然能看出点端倪,既然是要带着何尔安全出逃,那么还是保密吧。
不过……要想绝对保密……
见四下没人,窦璧出声说:“二八,醒醒。”
[我醒了。]冰冷的少年声回复道。
“有没有比较便宜的瞬间移动道具什么的,在同一个世界里的那种?”
[符合条件的为低级瞬移卷轴,所需贡献是七万望,穷鬼。]
窦璧感觉喉头又是一甜,他这就要被二八气死了,最关键的是二八说的如此有理他竟无法反驳,七万?他现在总共有七万三千八百望,直接抹掉一个数位好心酸!
“为什么句末会有个如此人性化的名词?你还是人工智能吗?!”憋了一会儿,窦璧只能这么发泄不满。
[这是事实。]
“好吧。”窦璧摇摇头,“我只能接受这残酷的现实了。”说罢,他便开始盘算怎么骗何尔出府怎么找地方落脚的事了。
进入唤醒状态的二八默默听着窦璧的想法。
在症状没有发作的时候,这个人类神智意外地清醒啊。看来在不涉及负面情绪的情况下他不会选择性地忽视或者失忆,这简直就像是……选择性地激发症状啊。
与其说名幸恶毒症候群在侵蚀窦璧,不如说窦璧在利用这个应激反应。
人类无法自由操纵自己的记忆,想记得什么不想记得什么,这些只有非人类的机械才能做到,这么认为的话,窦璧倒是更像一个人工智能了呢。不过窦璧要是注意到潜伏的危险,第一个世界的事件应该就不会重演了。
“二八,以前兑换过的器具还能用吗?”
[之前的世界任务结束之时,系统会收回器具并暂时保存,能够使用,但是一旦从系统处取出后,除非完成任务,否则系统不会回收器具并保存。]
说的那么复杂……不就是只能拿出来不能放进去么,系统真是个别扭受……
“那好,走吧。”
窦璧笑起来,恶质地样子再次显现。
二八沉默不语。
“二弟,不好了,”窦璧一进门就拉住何尔,“我名下的酒楼出事了,有人来闹,快带上几个能打的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窦璧觉得这句话的重点是“我名下的酒楼”,这意味着何尔能从中参一脚,从两人在家产分配的敌对关系上来看,何尔肯定得抓紧时机落井下石,但同时又要隐藏自己的声息,以免真的被搅进乱局中。
但对于已经沦陷的何尔来说,这句话的重点是“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所以窦璧成功地带着何尔和四个壮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何府,悄悄地在三条街外的暗巷里上了马车,没有人来阻止。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府外没有埋伏。
“你为什么不报官?”马车跑到一半,何尔突然想起了这茬。最近真是太放松了,居然大哥一来求他就答应了,这是不是太娇纵了?
窦璧完全不知道何尔在想什么,表情正常地回答:“我今年做了假账所以不能见光。”同时透过车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车窗外。
何尔睖睁一晌,这也太诚实了……但是好像确实很合理……
虽然说是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眼睁睁看着马车夫被石块轰下车……果然还是太血腥了。
这么快就出现了……这还没拖到两个小时,接下来的七十个小时可怎么过。
壮士之一豪气冲天地去了前面接着驾车,窦璧对他大喊:“去我的酒楼!”反手却递过去一张纸条,壮士本领强,一边看着纸条一边躲过石块,调转马头,操纵马车向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窦璧反手把纸条浸在了水里,墨写的字随即化开。
何尔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节奏。
“何大,究竟怎么回事?”
这名字真是破坏气氛,好不容易找到007感觉的窦璧有些烦地拉低了何尔的身子,避开了车窗,接着俯身道:“有人要杀你。”
“老四?”
何尔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那个四弟,最近只有四弟和他有冲突……
窦璧不置可否,经过这几个世界,对变态的心理也多少有点理解了。
确实,何尔对何司而言,于情不能留,留下就是他和窦璧的障碍;于理就更不能留了,长子次子都在,他若想承家主之位,必然不能留这两人。没用的大哥还好,众人都知道何大是个病秧子,还是个喜欢四弟的病秧子,只需一点谣言一个新的身份就能抹消其存在。小姨太上位也是日程里可见的事。
何尔几乎可以说是唯一的障碍。
怕是何司本来还想多留何尔一段时日的,而那天的修罗场……窦璧想了想,终于明白了。
男人吃醋真是可怕的事。
大概可怕的何司更是容不下何尔了。
窦璧指挥着四个壮汉到达目的地风化一条街,车子转进灰暗的角落,最后六人稍一商量,准备两人一组分组离开马车。
其实也不过是分散敌方势力罢了。
窦璧拉着何尔从一处开着的后门飞奔进了青楼,途中窦璧感觉到手腕上一热。
这辈子,大概是要折在这个人身上了。被拉着的人这样想着,义无反顾地拉住了他的哥哥。
窦璧回头,见是何尔也拉住了他的手腕,何尔眼里甚至还润着明亮的光泽:“我学过一点功夫,我带你上楼。”
窦璧沉在那种莫名熟悉的眼神里,好熟悉,真的好熟悉……
熟悉到只能感觉到心脏一阵阵痛,血液上涌,他不由得捂着嘴。
接着窦璧被对方一把搂进怀里,没看清动作,两人就已经在二楼的走廊里。
楼下一阵吵闹,似是有什么人从正门和后门闯进来了。
何尔抱起情况不妙的窦璧,一个闪身进了厢房。
厢房是空的。
何尔这是第二次抱起自己的哥哥,但是,两次似乎都是很不妙的样子。
放下窦璧后,何尔也躺了上去。嗅着血腥味,何尔知道大哥怕是又呕血了。
幸好楼下声音渐渐平息了,应该是那些身手很好却不通世故的杀手冲撞了什么人物,何尔皱眉,大哥这幅样子必须看大夫……
像是一夜间忽然长大,何尔咬咬牙下了决定。
何司向这些雇来的人下达的命令是,只要何尔一出府,就彻底抹杀。
可在手下人汇报情况时,何司慌了。
哥哥和二哥一起离开了何府……何司此刻无比痛恨自己下的命令,如果哥哥阻碍了那些人,也会失去性命。
这种可能性快把何司逼疯了,他立刻出府去追,却连追的方向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早点杀了何尔……为什么不把哥哥关起来……恨……
何司不敢想如果哥哥消失在世间,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为什么要爱上这个人?如果不是这个人……
一定可以更幸福吧,可那样他就不是何司了。
所以,哥哥快点回到我身边吧。
后来手下的人来报,说是没能得手,何司单手捂眼,仰天大笑。
哥哥,只要找到你,就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了,永远,永远留在我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