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天为谁春 中(1 / 1)
寿日第二天,也就是四月二十七,宝玉回了妙玉的帖子,正在怡红院里跟芳官探讨耶律雄奴这个被赋予了颂圣意味,以及彰显了宝玉对番邦无比轻蔑的名字。当然了,取个番名作践一番北狄,跟他鄙视武将战死沙场带来胜利一点都不矛盾。
昨天凤姐请客,今天平儿跟宝玉还席,众人正在玩cosplay这个很有意思的游戏,从宝玉的芳官改叫耶律雄奴说开去。
凤姐一边悄声给平儿解释匈奴这个淹没在史海中的游牧民族,跟耶律这个姓,一边心中感慨。
怎么说呢,该说贾宝玉不愧是贾政的儿子么?
儿子给丫头取名耶律匈奴,当爹的召集儿孙门客给为主报仇的林四娘写姽婳词,把雄起的任务都用称颂的方式栽到女人头上这一点,是那么的一致,让人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亲生的父子。贾政就是骂上一千一万句孽障畜生,也改不了这两人如此相似的本质。
不过贾宝玉跟他爹比起来,更加不幸,倒不是本事差多少,只是实在时运不济。
贾政的爹没儿子那么废,所以贾政在父亲的余荫庇护下,也算平安顺遂了大半辈子,轮到贾宝玉,由于贾宝玉的爹已经很废了,所以没能留下什么给贾宝玉。
啊,不对,贾政至少还是贵妃的父亲。
如果探春在凤姐的搅局下,还是去和亲,那贾政就是王妃的父亲了。
真了不起。
凤姐略坐一坐,就回自己院子看孩子去了。
说什么不能把她名下的一子一女养成这个样子。
太可怕了。
宝玉饮了几杯,忍不住落下泪来,颤声道,“若是林妹妹还在,此刻春深花馥,姐妹们都在,该多好?世间唯有东风最恶毒,最可恨,最凉薄——”
“我想起来了,宝姑娘您上回拿过来的那副两面的炕屏,我喜欢的紧,前儿得空仿照着绣了几针,怎么也不对,宝姑娘得闲给我看看吧,我问我们奶奶,我们奶奶说她只会画不会绣。”平儿看他又要哭,拉着宝钗说起了刺绣。
“凤丫头只是懒罢了,一味不肯动针线,好在家里有人做,若是没人做,我看她能直接拿粗布粗线一百针针缝一身衣服,正经省事。”宝钗非常配合,跟着客观的赞扬了一下凤姐一针不动的懒散风范。
若是黛玉还在,宝玉快乐不知时日过,风刀霜剑都砍在苦命的绛珠身上,他自然可以无知幸福的过下去,等到一朝事发,再用眼泪去祭奠别人的生命。就像以前对金钏儿,就像将来对晴雯。
凤姐没给他这个机会,明知道南安王府的提亲有些蹊跷,只是故作不知,趁机动手砸碎了他的春秋大梦,带走了深陷其中的林黛玉,如今所有的伤害所有的真实都摆到了贾宝玉的面前。
于是,他毫无担当的本性就这么无遮无拦的摊在了众人的面前。
自从黛玉离开大观园,薛宝钗再没劝过他一句读书之事,如此一来,宝玉反倒亲近了宝姐姐几分。
史湘云现在只肯跟他玩,再不说别的,听说他跟卫若兰熟悉,还暗暗的担心过卫若兰莫要学了他,庆幸着卫若兰早早的离开了京城。
所谓世事如棋,造化弄人。
一子错位,满盘的走势已经大不相同。
今天的凤姐对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感觉格外明显。
却说贾敬炼丹大成,喂了自己一粒,成功跟这个世界说了再见。尤氏怀着孕呢,管事的凤姐当即命人锁了道士关了道观,把贾敬送去了家庙铁槛寺里,一边开丧破孝,一边慢慢等着贾珍贾蓉回来。尤氏想挣扎着去家庙里,被凤姐好歹劝住,把平儿留在家里照料,荣府里让李纨探春多多辛苦,连迎春也不得闲着,凤姐安置好家里,带着惜春去铁槛寺守着。
一时间尤氏看平儿辛苦,想着把自己母亲接过来照料,平儿自然点头。尤老娘不出意外的带着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儿上了门。平儿去宁府时见过两位姨娘,看尤氏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
虽然贾珍跟贾蓉已经荒淫到一定地步了吧,但是,这般毫不在乎的任其闹到自己眼前来,真的不会动了胎气么?
当然,别人家的是非,平儿还是不会过问的。
她就是有点担心尤氏肚子里的孩子。
当初秦可卿过世,尤氏可是从头病到尾。
也许是她草木皆兵了吧。
平儿自醒着。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平儿还是过于乐观了。
贾珍贾蓉一向有聚麀之俏,贾蓉跟贾蔷更是好到不分彼此,有一次平儿跟凤姐交代家事,说了句东府蓉大爷跟蔷二爷已经商量好了的话,凤姐脱口一句,他们是在床上商量的么?然后凤姐掩口,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不语。
既然东府里如此,难保贾琏就不会。
贾珍跟贾琏一起花天酒地的时候多了,只是还没一起探讨到那对尤物身上而已。
作为家里有外挂的人士,平儿从来不会把某些危险跟疑问自己隐藏,她在凤姐某一天从铁槛寺回家看看的时候,悄悄的告诉了凤姐。
作为看过红楼的外挂本人,凤姐对于约束贾琏是不抱希望的,索性让平儿拿主意,直接问了一句,“但有万一,咱们是装不知道让他们在外边藏着苟且去算了,还是弄进来丢到那三个丫鬟堆里,让她们去自行分个高低?”
“还是装作不知的好,若是二爷开口,也让他外边闹去,反正国孝家孝的,有的是不让她进门的借口,等孝期都过了,二爷的新鲜劲也该早过了。”平儿权衡了片刻,答道。
凤姐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了,看了两个孩子一回,又要去看尤氏,被平儿拉住,去了她房里。
“什么背着人的话,这么着急?”凤姐奇怪道。
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把她前天傍晚匆匆去大观园,撞上司棋约会姑表兄的事说了。
平儿也是考虑再三才敢开口。
一则,当初她依着凤姐的吩咐,劝过金钏两次,哪知道金钏不肯收敛,到底因着宝玉被撵出去,事后凤姐仍旧几次援手救她一命。由此,她相信凤姐必然不会发作司棋。
再一则,司棋如此大胆行事,若是再被别人撞上,说不定就出事了,还是早想办法的好。她昨天略劝了劝,说她既然有意,不如早些放出去了事,司棋只是不肯,说舍不得姑娘,只是求她别说出去。
平儿觉得瞒着不是办法,故此来寻凤姐拿主意。
“你想清楚,只要我插手,就算让她如了愿,她未必不怪你。”凤姐还是不想牺牲平儿的形象分的。
鉴于她本人的形象分已经负的深不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