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清秋时日,海棠花开 三(1 / 1)
湘云这里命人给凤姐送螃蟹,虽然病中不吃这个,但是该送还是要送,哪怕送了全拿去喂凤姐养的猫呢,也没有薄了她的道理。
水芙蓉想着,总要去问候一声,看有人过去,忙唤了自己的丫头冬儿来,嘱咐一番,让她跟着去问候一声,只说当妹子的十分挂记,嫂嫂病中,就不去扰了,且问问,才能安心。
她的心思,都被交好凤姐以便洗白自己跟贾琏的暧昧占住,等去选题目,才发现个个题目下边,都有了名字,笑笑便丢开了,自去饮了半杯烧酒,走去看迎春穿茉莉花。迎春笑问道,“你的诗可得了?”
水芙蓉叹一声,道,“我这里担心嫂子,也就分了片刻的心思,哪知道诗翁们这般有才,一时都有了,说不得,只能认罚了。”
众人一时写出来,逐个评过,潇湘妃子三首占了前三,夺了魁首,怡红公子又压了底,众人想着这次定要罚他,宝玉忙道,“我这个落了第的自然该罚,只是那交了白卷的却偷了乐,这是怎么个道理?”
水芙蓉坦然道,“我原是才思不敏的,等想了一首去勾题目,已经迟了。”
众人只道,先写了,一起看过,再论其他。
水芙蓉提笔写道:
忆菊
霜天九月西风狂,京洛故里正重阳。
千里平沙将落雪,小楼朔望看参商。
点染笺上成朱色,曾绘绿云百卷长。
他年全师归帝阙,一醉一赏满庭芳。
宝钗看了笑道,“这里繁花满眼,倒是把心境移到了千里之外,水姐姐喜欢边塞诗?”
湘云打趣道,“满庭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水姐姐心中不让须眉。”
水芙蓉解释道,“倒不是这个。只是我心里想着,十五月圆,九九重阳,正是阖家团聚之时,往年在家时,也记得几次征兵戍边的事,塞外苦寒,说不定都已经下了雪,此刻,就想到他们,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黛玉叹道,“原来如此,水姐姐想起经年已去,归人只怕未归,记挂那些同乡平安,一时有感。”
水芙蓉苦笑,“家里那边,比不得京城太平繁华,闹过匪患,闹过天灾,征戍劳役,都在眼前见过,我心思也就多些,牵念的也多,昨儿就颓废的太过了,今天本想改,却也没改过多少。”
湘云忙道,“今日不同,今日哪里悲了,姐姐家离大山近不近,能不能跑马,能不能射猎,姐姐回家时,带上我吧,每日里在方寸大的地方过日子,我都憋坏了,简直枉费我一番雄心豪情。”
李纨一笑,说道,“你们还不知道昨儿凤丫头为什么着了风,琏兄弟还给她编谎,什么时气变换才病了。咱们家凤哥儿豪气着呢,午睡不睡一个人躲在那儿射箭,出了汗着了风的,又跑的急了,才病的,你还提这话?不许跟她学,听到没有?仔细我告诉老太太去。”
湘云恍然大悟,“我说嫂子昨儿怎么跟我说,有好东西让我看,可见就是约我同玩。”
宝钗拍拍她,“我估摸着,凤丫头连你的锦袍箭袖都预备下了,只等着跟你下场一较高低呢。”
黛玉只是笑,“宝丫头越发坏了,她本就不安分,你还招她。”
这边热闹着,那边刘姥姥带着板儿上门,凤姐半夜烧退了,现在正在家闲坐静养,也没让他们进来,怕传染了板儿,走个亲,带个病回去,多不好。听说园子里送了螃蟹,正好让小丫头们热热闹闹的围着刘姥姥吃螃蟹去。贾琏本在家,如今不好再呆着,看凤姐无碍,他也就放心的出去。
哪知道昨天贾珍约他不到,今天中午摆酒请客,又来喊二爷,又没喊到,贾珍在席上叹道,“我们家二爷人多事忙,昨儿那府里还入了夜传大夫,估计哪一位病了,他这是走不开。”
薛蟠跟着点头,粗声粗气的道,“琏二哥从回来,就不知怎么了,几次喝酒都没见他,家里事就这么忙?指定是我那好表姐闹得,他不敢出来了。”
冯紫英心内只是笑,心想,可不是人多事忙嘛,美人一多,自然事就忙了。最难辜负美人恩呐。
一会泼辣霸道一会贤良淑德的媳妇,身怀六甲的美妾,大老远带回来的干妹妹,荣国府的贾琏二爷最近在八卦圈子里,那可是大家争相仰慕好奇的男人!仰慕他美人有三个,个个都不一般,好奇他怎么还没被媳妇弄死,不会是在读条开大招吧。
什么,霸王龙改吃素了?
谁信啊!
众人喝酒说笑话,一边儿还有唱曲儿的,正闹得乐,贾琏进来了,四下拱手,赔礼道,“今天家里有事绊住了,出来才知道大哥叫我呢,这会儿赶过来给大哥赔个礼,看看是有什么事,别让我给误了,没想到还没散。”
贾珍命人换了席面,众人重新坐下,问道,“你们家谁又请大夫?”
贾琏端了一杯,笑道,“也没什么,已经好了。”
贾珍看他遮掩,便知道是谁了,吩咐贾蓉道,“后边去,请你娘过府看看。”
薛蟠没听明白,只是拉着贾琏抱怨,“琏二哥回来好些天,我们总没见过,可是出去一趟心大了,看不起兄弟。”
贾琏赶紧拉着他灌酒,心想我是真忙啊,再说我看不起你什么,又不是你请我,我看不起你能让你看出来?你有那脑子吗?
薛蟠听他只说忙,不满道,“那要不就是我那个表姐又河东狮吼了,不许你出来?”
这次更好,连冯紫英都拎起酒壶凑过来,就打算赶紧把他灌醉。
不会说话赶紧闭嘴,谁家有河东狮能当着这家男人面这么说的,还给不给兄弟留点面子了?!
就算在家属猫的,出门也得装老虎啊,男人,就是这么虚伪!
终于,在贾琏冯紫英两个人的努力配合下,薛蟠成功把自己灌醉,彻底睡死,贾珍忙命人扶下去,好生看着。
这里三个人又打发了唱曲儿的,方坐下说话,贾珍道,“蓉哥儿说起来,说咱们家东省那边,你又做主给两府都买了一块地,我还没谢你。”
贾琏忙站起来,“大哥说哪里话,我是想着两府里钱也不缺,也别弄回来了,分分也看不到什么,就手就添了地,也不大,都是自家的产业,谢什么。”
贾珍让他坐下,笑道,“我倒觉得,蓉哥儿出去一回,出息了,回来跟我说,我要是还不放心,他年年去一次就是。听听这话,硬气的。”
贾琏笑着解释,“出去一趟,蓉哥儿是长大不少,只是东省,他一个过去,我可不放心。我头几年走运河接送我们那边儿的表姑娘,这一路倒是还太平,这次去东省,虽然没遇上什么,可是听说前年还闹了次大的匪患,离咱们家的地方就不远。说不得过两年我们两个再结个伴出门,也有个照应。”
贾珍不知道这些,冯紫英在一边叹道,“这事我知道。不过也没闹太大,大前年牛家老三说是派出去西边,又没去成那次,也是闹匪患。”
贾珍一拍桌子道,“瞧我这个记性。那不是西省过来消息说不好了,上头派下来还没等调派开呢,又上奏说已经平了,因为离西北上近,那边一次换防调动,节度上抽了北防上的人,顺路就给剿了。牛老三还喝醉了哭天抢地的在我这儿闹,说自己空有一腔血,就差了封侯的命,那闹的,那时候宝玉还小呢,后边看了你们嫂子,回家时看到了,吓得了不得,我还为这个挨了我们老祖宗好一顿骂。”
贾琏想起宝玉被凤姐说了几句什么,生生病了好几天的事,幸灾乐祸的咳了一声,笑道,“他时常唬着,这么大了还是那样。”
兄弟两个想起这个娇惯坏的幼弟,各自坏笑,冯紫英想起什么,忙替宝玉分辨几句,“宝玉又不是咱们这些胡打海摔惯了的,我是自小读书就不好,比不得他,写得一手好诗词,我入夏时候还请他给我画了两个扇面儿呢。”
说着把自己扇子递过来给贾珍看,是一首夏夜即事。
贾琏看罢一笑,“他倒是会这个,我们园子里好些匾额对子也是他提的。”
三人又说了几句谁家的园子如何,冯紫英就要告辞,只说晚上回家吃,母亲提前嘱咐的。
兄弟二人见他走了,又说几句,贾琏惦记家里,总也没喝几杯酒,贾珍看他呆不住,嘲笑道,“你嫂子过去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如今就不能略放下心,陪你大哥两杯?”
贾琏一想也是,尤氏说不定在那里,自己也不好回家去,干脆歇了心思留下接着喝,“西北上今年是不是大动静,所以冯紫英那小子动心思呢?”
贾珍道,“如今我们家在朝中,也没管事的人,咱们都能捕到影儿,那就早都填好了人的,再说咱们家也没人肯过去了。这一辈族里,我看着,都没这志向。”
贾琏出去一次,虽然辛苦,但是自己说了算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难免有些放出去独当一面的心思,不然时不时被他爹吓的大气不敢出,觉得特别憋屈,特别没意思。当然,他也没打西北的主意,那份苦不是他一个富贵乡里公子哥能吃的,他倒是真动过弄个实职外放的心思。当然,这话还没跟人说,总要跟凤姐商量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