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太子殿下变了(1 / 1)
轩辕煌推门进来时,正看到她坐在窗下的罗汉榻上,看一本兵书,神态专注。
因为先帝大丧,大家还是素服。
可她,一身净白的衣袍,裙摆上精雅地绣着银丝牡丹,却显得出尘脱俗,倾国倾城。阳光透过暖黄的窗纱,染了她一身淡金色,那抬眸莞尔一笑,仿佛朝阳下的花儿,暖人心脾。
“怎么躲在这里?戗”
“忍不住想哥哥平日在这里会做些什么,竟在这里看起书来,忘了时辰。”
“你对兵书也感兴趣?”
“我只对医书和故事书感兴趣。”她把兵书搁下,伸手握住他的手,“你身体未痊愈呢,天又冷,不歇着跑出来干什么?”
“听说你回来,过来看看。”他顺势就把她拉进怀里,嗅着她身上久违的芬芳,心却阵阵发疼牧。
自从钟紫鸩和先帝死后的那天,她就避开他,不再与他同房。
他住在浩然堂的寝室,她则住在揽月小筑,两人天南海北,他吃穿住用,都让丫鬟服侍。她的吃穿住用也用不着他的银子和打点。虽然住在一个宅子里,却像是两个陌生人。
每次问起她,她不是在宫里,就是要处理府中的生意。
他倒是没有想到,曾经的逍遥王府,竟在外面也有一大堆生意,她近来又开设了两家药妆铺,吸引的全城女子不惜高价抢购。
昨儿,听说她又在府里的别院收养了十几个七八岁的小乞丐,还让万国寺的主持给他们挨个取了名字……
就算她真的那么忙,看一眼他这个夫君总不过分吧?!
他身体快痊愈,她却又变了借口,说是有孕,又担心他内伤复发,不宜同房。
实则,是因为彦彤,还恨着他吧!
“我派人搜罗了许多医书古籍送给你,还有一些珍奇药草,已经抬到楼下了,我亲自过来,想给你个惊喜。”
“真是心有灵犀。我正想着,怎么把这座楼阁填满呢!”
她明媚笑着,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退开,率先出门去看。
王忠正从走廊上经过,见到两人忙行礼。
笑娆随口就道,“王叔,麻烦你把书房里那箱子书给我哥哥送到东宫,他那些兵书我不喜欢看,让他自己收着。这书房,我用来放医书。”
“是!”
王忠忙问,“公主,您今儿还要出门吗?”
“中午陪母后用膳,下午去药妆铺子,绸缎庄要开业我也得过去。”她忽然想到什么,不忘提醒他,“对了,你帮我给哥哥和慕峰发个请帖,他们总是忙着政务,也该出来透透气。晚膳我请客。”
轩辕煌跟上她,握住她的手,“娆儿,下午我陪你出去。”
“你身体不好,不能太劳累,户部那些事就够你忙的了。晚膳哥哥难免要喝酒,你若是去,拗不过他让酒,少不得要喝,还是别去。”她从他手中抽出手,拍了拍他的臂膀,柔声笑道,“等你身体完全康复,再陪我出门也不迟。”
“既然爱妻如此说,为夫只能从命。”
一场战事,兄弟两人厮杀一天一夜,南宫承泽万名精锐铁骑全军覆没,纵然他布局精妙,终于还是被装进了囚车里。
南宫修宸一身戎装铠甲,血渍未干,他一入军营就下马来,疾步如风。
估摸着这个时辰该是一天阁送画册来的时辰,返回中军大帐时,走的有些着急,幽深的瞳仁犹如烈火激焚,一路摧枯拉朽,直烧到人心底去,沿途见到他将士,忙恭敬俯地,不敢作声。
他人到了中军大帐门口,手和脸也被一路服侍的亲随擦拭干净,身上也净得一滴鲜血不见,整个人琼枝玉树一般,俊雅冷魅,仿佛心爱的女子即将亲临军营般隆重。
骤影却等在中军大帐门口,一见他,就忙迎过来,“殿下,皇上来了。”
“这就到了?”南宫修宸眉峰一凛,一天阁怎么一点消息都收不到?
“皇上便衣出行,宫里还摆了一个假皇上,所以……我们的人也没有查到行踪。”
“哼哼,他是越来越出人意料了!”
当初母后不在,他惦记着,现在母后在,他又天天惦记着已成废人的贤妃。说到底,他亲自出行赶过来,不过是为了救他的九皇儿一命。
“让他等!”
骤影张口欲言,终于还是作罢。
太子殿下自从西夏回来,就杀气深重,暴戾骇人,所有多言多语之人,不是死就是伤,就连他这亲随护将,也如履薄冰。
“还有……太子妃说,她……有喜了,让末将一见到殿下,就先把这件事告诉殿下。”
“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南宫修宸挑眉,眼底却杀气阴沉,“本宫就先去太子妃的寝帐。你去告诉皇上,太子妃有喜,情绪不稳,亟待安慰,本宫晚点再见他。”
“是。”
为防勾心
tang斗角,一妃两位良娣他每次出行都带在身边,三位的寝帐均匀的距离两丈,所以,他掀了太子妃的帐帘时,两边的良娣也听到了动静。
他在帐内坐下来,披风没有取下,是随时要离开的样子。
何傲萱忙递上一杯茶,惊恐地斟酌着该如何应对言辞。
南宫修宸接过茶盅,直接丢到了帐帘外面去。
刻意行经帐外的两位良娣,仿佛受惊的猫儿,一个东蹿,一个西逃,再不敢靠近。
“楚凌宇不是给了你药吗?”他直接开口。
“他离开之后,我……吐出来了。”何傲萱只能又倒了一杯茶过来。
他接过茶,端在手上,侧首看她,“既然如此,为什么还回来?”
“我以为我爱的是你。可……回来修宸哥哥身边,我才发现……我爱的人其实是他。”
这话听起来很愚蠢。南宫修宸很不喜欢和愚蠢的人说话,一个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不知道还会做出多少蠢事。
不过,他也总不能要求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像他的娆儿那般聪慧,狠绝,行事利落。连报复他这个心爱之人,也用计狠毒,丝毫不心慈手软。
厮杀一夜,他也的确渴了,掀开茶盅,见是雨前龙井,才喝了两口。
他不想就这么坐着,寝帐里奇怪的脂粉香,混着他一身血腥味儿,气味儿变得很奇怪,让他只想作呕。
他不是没有看出,何傲萱也有些不太舒服。以前,她是修宸哥哥,修宸哥哥,天天围着他的,自从打西夏回来,如愿以偿地当了太子妃,就诚惶诚恐得成了惊弓之鸟。
“想回到他身边吗?太子妃不是这么好当的吧?”两位良娣的刁难暗害,他不是没有听说。
何傲萱略松一口气,“但凭修宸哥哥命令。”
南宫修宸摇头失笑,视线掠过她平坦的小腹,“生下来吧。”
何傲萱惊悚抬眸,脸色苍白如纸,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宽容而惊喜。
看着他俊魅的笑颜,她却又无从分辨他的喜怒,“修宸哥哥,是萱儿听错了吗?”
“萱儿,我们是一家人,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他捏住她的下颌,有两滴泪正打在他的手背上,“这是喜事,你哭什么?本宫的太子妃若是不能生育,那才有大问题呢!”
何傲萱心中一动,“殿下是想利用这个孩子威胁他吗?”
“威胁?本宫不屑用那种龌龊的手段。再说,楚凌宇身边有个睿智多谋的安允良,本宫中了一次计,怎敢冒然?”他的笑娆还在那边,而且,也有了身孕,他不能拿她们母子的性命开玩笑。
见她还是吓得颤抖不止,他无奈地摇头叹息。
“本宫只是笃定,娆儿一定会希望看到她哥哥的孩子。你容貌不差,楚凌宇也英俊倜傥,这个孩子也一定会长得很漂亮的,对吧?”
“御医说,是女孩……”
“女孩像姑姑,那么,她一定很像娆儿。”
他开始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
脑子里是笑娆见到这个孩子时,惊讶的情景。
记忆中,她惊讶的情景并不少,却没有一个是惊讶又惊喜的。
他给她的震惊,总是带着恐惧和愤怒,诸如,他把秋枫的毒药给她,诸如,他怀疑她是暴露那场复仇计划,诸如,他怀疑她和父皇在竹林那个拥抱不单纯,诸如,她前一刻还在紫宸宫,一夜梦醒,发现自己人已在西夏逍遥王府……他伤她,害她,最终想认真保护她时,她却被带走。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得到她?
何傲萱下颌被捏得生疼,不禁惊叫。
本来她为这个孩子的存在而惊喜不已的,一想到自己可能会生下一个和楚笑娆模样相仿的女孩,就觉得肚子里,长了一个魔鬼。
而且,这件事……如果楚凌宇知道,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他一直让她服药,便是不想留有后患。
“修宸哥哥,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我还是打掉吧。”
她紧抓住他的手腕,失声啜泣。
如果楚凌宇知道她忤逆他,一定会杀了她。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让我打掉孩子。”
“你放心,本宫会很疼爱她的,一定会对她视如己出。”
南宫修宸松开她,站起身,也随手把她扶起来。
“本宫会派人好好照顾你们母子。本宫希望,有一天,你能带着这个孩子给娆儿瞧一瞧,你从现在开始,要学着怎么当一个好母亲,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何傲萱不明所以,他怎么前后竟像是换了个人呢?
最后一番话,竟是这样温柔和善,仿佛又变回她记忆中疼爱她的修宸哥哥了。
南宫修宸从太子妃寝帐里出来,正碰上一天阁来送画册的人,他拿着画册走到军
营南边的河边,在草地上坐下来……
黑衣人紧跟在他身侧单膝跪下,见他看到御医为笑娆诊脉的那一页,忙说道,“公主聪慧绝顶,收买了整个西夏京城的御医。”
“可知是男孩女孩?”
“是一对儿男孩。”
又是一对儿么?忆起上次她小产的事,手上一抖,画册就掉在了地上。
黑衣人忙帮他捡起来,双手递上。
他接过来,心里突然就再也恨不起来,随手就把画册丢尽了水里去。
“撤回所有跟踪她的人,以后,再不必跟着,也不必再递交画册。”
“殿下,为何?”
“她会保护好自己的,若是发现一天阁的人跟踪,恐怕她会恐慌不安。”她提防他,恐惧他,他心知肚明。
“是。”
晚膳时分,南宫修宸才换了便装,进入中军大帐。
御膳已经摆上来,南宫朔脸上未见丝毫焦躁之色,金黄的龙袍镶嵌了黑色狐皮边,龙颜俊雅而不失威严,他正坐在桌旁用膳。
南宫修宸先跪下来行礼,壮伟的身躯让整个大帐,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南宫朔凝眉打量他几眼,才发现,他不是太高大的原因,而是杀气太重,致使给人的压迫感太强悍。
那一身紫红的太子袍服上银龙绕身,浑然一股龙气,震慑人心。
南宫朔心头惊悸微颤,不禁叹一句,“一日不见,皇儿大变样了。”
父母算计,兄弟刀剑相向,心爱的女子另嫁他人,四周强敌如虎狼,他岂能不变?
南宫修宸只当没有听到这一句慈爱的感慨。
现在,他已经分辨不出,他的父皇给的父爱,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让父皇久等了。”
“太子妃有了身孕,是喜事,朕多等几个时辰没什么。朕不过是出来赏景游玩的,不像你太子殿下,行军打仗,日理万机。”
南宫朔半讽半打趣,摆了下手,示意他坐下用膳。
南宫修宸起身坐下来,唇角浅扬,恭顺提议,“父皇,要不然,儿臣让九弟也过来一起用膳?他为何设下埋伏,怕错失杀儿臣的良机,在山里苦等了一天一夜,又厮杀许久,一定也饿了。”
南宫朔拿着筷子的手微顿,脸色顿时有些难堪。
“难得你宽容,也好。朕的确想看一看,他是否安好。”
“他很好,不过是刚刚被儿臣打了几鞭子,心里有些不痛快。”
南宫修宸摆了下手,帐帘当即掀开——其实,南宫承泽早已经带到,不管南宫朔要不要见,想不想见,是必能见到的。
两个护卫就抬着一个身穿白色囚服,满身遍体鳞伤的男子,他蓬头垢面,已然不辨往昔的俊雅仙姿。
南宫朔看着他,心里剧痛难言,无法将他与那个静坐亭内,独自对弈的九皇儿视为一人。
他指责看向南宫修宸,却又哑口无言。
南宫修宸摆手,一众护卫全都退下,他就那么霸气狂傲地坐在椅子上,一只脚优雅伸出去,就踩在了南宫承泽的胸膛上。
他只盯着咳咳直喘地南宫承泽,冷声问道,“父皇,身为皇子,刺杀太子,算不算谋逆之罪?”
南宫朔迟疑,随即才道,“算。”
“可是死罪吧?”
“是。”
“父皇为何还要坐在这里?您该亲手杀了九弟这个谋逆的逆子呀!”
南宫朔气怒交加,悲恸欲绝,他看着南宫承泽奄奄一息的样子,无奈说道,“宸儿,难不成,你要让父皇给你跪下?”
南宫修宸脚上一用力,就把南宫承泽踢了出去,毫无还手之力的南宫承泽软塌塌地砸到了挂着兽皮地图的紫檀木木架,当即晕厥。
南宫朔凝眉,竟不敢看过去。他怕南宫承泽已然断气……
“母妃当年一死,你把我扶上太子之位,让我受尽利用和暗害,却保护了你的九皇儿,父皇难道不应该对我说声抱歉吗?”
“宸儿,父皇是最疼你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呀。”
“是么?为何母后和你成婚之后,你一天都没有入过椒房宫?你说疼我,为何拿我心爱的女子去交换什么该死的虚伪的和平?”
“这件事,你母后和朕商议的,她说为你换取天下和平,笑娆也不会反对的……”
“安允良身为西夏国师,未经您的允许,怎么会入了椒房宫?”
“笑娆若在,你和承泽定会闹得永无宁日,再说,笑娆在西夏不是很好吗?那里才是她的家!”
“怀着我的孩子,嫁给轩辕煌,是很好吗?她为了保护孩子,委身那个恶棍,这是好吗?”
“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这样憎恨为父?”
“只能怪父皇当初应了她来和亲。她不出现
,我又怎么会爱上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为防你再做出什么让我不满意的事。父皇,我尊您为太上皇,以后您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您想疼爱谁,就疼爱谁。至于老九,我把他送给你,他还是您心爱的儿子。我在宫外给你和你的贤妃置办一处宅邸,你们好好的过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修宸,你这是要夺位吗?”
“儿臣夺了吗?”
他冷声反问着,转身走到元帅椅前的桌案旁,拿过来一堆折子,丢在南宫朔面前的餐盘上。
当啷一声巨响,南宫朔浑身一颤。
“儿臣这边将晟齐收入囊中,父皇在背后谋划着将晟齐一分为三,作为几个皇子的封地,儿臣将来登基为王,他们已经个个手握精兵!您这是要置儿臣于何地?”
“宸儿,父皇并不想你难过……”他话没说,就突然咳嗽起来,见南宫修宸就站在一旁俯视着自己,他才恍然大悟,饭菜里——有毒。“宸儿,你……”
他按住绞痛的胃,不可置信。“为父真的是最疼爱你的呀!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呢?难道以前那些美好的回忆你都忘了吗?”
“别担心,不是致命的毒药,这是娆儿以前留在紫宸宫的。她当时调皮喜欢捉弄人,总弄些五花八门的药。这药能叫人痒起来痛不欲生。据说,西夏的楚胭公主中了这种毒,从自己身上抓下了一层皮,好好的一个漂亮美人儿,面目全非。”
南宫朔就不禁觉得身上刺痒起来,但是,却又并没有刺痒,心里的恐惧却如何也压不住。“宸儿,为父答应你,给你皇位,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都拿去……都拿去!”
南宫修宸被他扯住袍袖,不禁鄙夷冷笑,“哈哈哈……看样子,父皇最爱的竟是自己!那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一点可致胃痛的药草罢了。”
说完,他转身甩开他,坐去元帅椅上,“来人,把太上皇和承泽送到寝帐内歇息!”
翌日一早,百里外的楚曜乾,收到了南宫修宸的来信。
“朕忙着登基,没空和您老人家玩儿,百里外是轩辽十万精锐铁骑和一万一天阁鬼影杀手。您要打,他们定奉陪到底,您若不打,他们就镇守在此,不越雷池半步。”
落款是霸气四射的一行字,轩辽王朝皇帝陛下,南宫修宸,亲笔。
安允良见楚曜乾看信之后不语,径自从他手上拿过信来,看着看着,就忽然笑了。
“娆儿和凌宇都备好了,要不然,您也回去登基。免得夜长梦多。”
楚曜乾倒是不担心京城里,他沉重地叹了口气,烦躁难解,指尖在桌面上敲着,“这小子野心勃勃,人走了还留着十一万人马在此,咱们如何能安心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