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桃花染(二)(1 / 1)
【如果我在某个时间突然遇到你,也许这个意外可以让我做某种决定。】
林脩最近几天觉得特不逮劲,至于原因,简直无处诉说。
事情要追溯到前几天,歇息一番后,李溙将林脩请至书房,盘踞而坐,问林脩有何建言。林脩跪坐于下首对道,“若问治理蜀郡,对于太守而言,唯三条足矣:第一,利农,即鼓励农耕,防止兼并,依四时行维全之策;第二,兴商,即互通有无,谋往来之利,依当地风水鼓励行当,如织锦、酿酒、食物;第三,肃治,当今外戚专权,宦官当道,地方莫不受其影响,蜀郡偏隅,但不可小觑,而地方大姓,亦须恩威兼施,或倚或削。”
李溙瞧林脩小小年纪,但见识不凡,不由刮目相看,但疑惑道,“为何你说是对策是针对我而言?”
林脩答道,“太守祖上三代公卿,自身历经青州刺史、渔阳太守,肃治威名,曾亲赴边塞,保百姓安居。蜀郡居安,太守求进,志不在此。但脩认为,天下苍生皆为百姓,为一方之长官,则保一方百姓安居;太守不可操之过急。当今帝幼,不可长久,时局定在变化之中,到时自有良策使得太守求汝所愿。”
李溙被道出心中困扰并宽宥,自是舒泰,“脩不必再称呼我为太守大人,直唤洺宣即可;不知脩可有表字?”
“并无。”
“唤作长卿,不知如何?”
“多谢赐字。”林脩虽表面应承,但心中暗自别扭:才认识几天,就要给别人取名,真是随便的人。可又觉得貌似也没损失什么,还多了个字。
“那子卿日后跟随我身边处理要务即可。”
林脩诧异地抬起头,眼神中明显地表示,“刚刚没听错吧,明明前三秒钟还说唤作长卿,怎么转眼就变成子卿了?”虽说曹操曾有诗言青青子衿,可怎么听也像亲亲子卿没错,这么叫很奇怪吧。
随之林脩的困扰就来了,许多原因,第一个就是李溙总在人前唤林脩长卿,而在单独相处时却唤子卿,也许名称前缀上“子”字,真的只是一种习惯,比如唤朱小少爷作“子延”,并无不妥,根本一点粉色泡泡都没有;可为么李溙的那种音调说出来时,都能感觉到舌尖和嘴唇的弧度,这样总是让林脩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第二个原因则是李溙所穿那一身黑色官服,腰带一挽,整个身形被勾勒得无比劲挑,而宽大的衣裾和长袍,又显得几许风流;而李溙佩着的青绶,上面青白红的颜色,对于林脩来说简直就像青楼姑娘里招摇的小手绢一样。
一切的制服对于制服控来说都是罪恶,再加上那如挑逗的“子卿”,这简直就像直男面对片子里的女友娇喘一样。于是林脩困扰了,十分的困扰。如果说让他去反挑逗吧,可是想到李溙都三十左右了,在这个朝代肯定早已完婚,怎么能勾引有妇之夫呢;让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一来人家真没做什么,再来这也算一种困扰的享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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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话说另一边,刚安置下来,林脩安排赵谨探访城内沽酒业行情,蜀郡美酒颇多,各有所长,有的擅长窖藏,有的在于酿酒原料比例和工艺,有的加入养生中药,此外还有特色郫筒米酒,若想求得立足之地,实非易事。因而只能另辟蹊径,古蜀之地多醴泉,酿酒业也十分发达,而技艺却与北方有所不同,如果可以将汾酒技艺与古蜀技艺相融合,也许可以别有洞天。赵谨也自是知道林脩选择蜀郡,必定也有其打算;而自接手林脩的沽酒经营后,赵谨也曾向郭氏和酿造汾酒技艺老道的师傅精心学习过酿酒。在探得行情后就在蜀郡周边各地探访,一来寻得好井或好的水源,其次则是寻得好的酿酒师傅。
从此李府内又多了一个苦恼的人,本来赵素也想缠着他哥出去,可是赵谨此行居无定所,也没有明确的目标,带着赵素不是很方便,而且不用多久也会回来看一下通一下信息。赵素只能拿那哀怨的小眼神目送赵谨离开,然后每天哀怨地飘忽在林脩眼前,最后一人变成乱麻的哀怨,一人变成哀怨的乱麻。
这日,恰逢休沐,春日正好,百花正俏,林脩与赵素坐在东厢门前的台阶上,赵素抱着一盘子糕点零食,林脩则欣赏院子里的花树。所谓桃花染尽春风意,只是意难平,可能是这□□太好,可能是身边实在没了别人,林脩于是像身边还没有十二岁的赵素咨询起了感情问题,“阿素啊,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肯定有啊,我喜欢我哥,我娘,还有啦,我也喜欢脩哥哥啊;当然最喜欢我哥了。”赵素塞着糕点,一提到他哥貌似又眉飞色舞了。
“不是这种喜欢,是你爹对你娘那种喜欢。”
“我爹对我娘是哪种喜欢?我没有见到过我爹几次,我爹没有和我娘一起生活,后来我娘死了,我爹也死了。”
林脩觉得不好意思,摸了摸赵素的头,“你还有你哥呢,你瞧我也只有我娘啦。”安静了一会,“就是喜欢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一辈子在一起,而且也不想他和别人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赵素放弃了零食,用手掌支着下巴,慢慢地思忖着,“我想和我哥在一起,而且不想我哥和别人在一起。”
“你这个只是对哥哥的独占欲啦,这种喜欢还会做亲密的事情的。”
“做亲密的事情?什么样的?我和我哥也很亲密啊。”
“你和你哥不一样,那种亲密的事情就是会拥抱、亲吻啊,还要其他。”
“我也会抱我哥,亲我哥,我们还一起睡觉啊。”
“你那个只是亲人的,对喜欢的人不一样,比如亲吻喜欢的人经常亲嘴唇,和亲人就很少啊,最多亲亲脸蛋、额头啊。”
“哦,喜欢的人要亲嘴唇。”
于是林脩没有意识到把赵素带进了一种更加奇异的思考回路,而赵素则更是一点也没能缓解林脩的乱麻心情。终于认清向十二岁的赵素是无法咨询清感情问题的,林脩又开始诱拐起少年,“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去做一件非常正经的事怎么样?”
“什么正经的事?”
“和你哥做的事差不多。”
赵素于是兴高采烈地跟着林脩来到了繁华的锦江边,找到赵谨提到的最有名的的酒家正意居,点了一份建昌板鸭,一份小炒,最负盛名的四样小酒每人各来一两,分装在八个小瓷杯中,每人身前各四盏。小二听到这样的点酒方式,很是不耐烦,掌柜认出林脩不就是最近经常跟着太守大人身边的少年嘛,听别人说很是得太守青睐,肯定不能得罪了,吩咐小二好生招待。
菜样和小酒上齐后,林脩说道,“阿素啊,这个建昌板鸭不知你可听说过没有?”赵素摇摇头。林脩眯了眯眼笑道,“这个可不是一般的板鸭哦,是由鹜(野鸭)与鸿(大雁)配种而生,精心饲养,腌制而成,闻到了吧,可香了,在北方可是千金难求啊。”赵素听到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不断地点头;林脩则继续忽悠,“你脩哥哥请你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是不是也该帮脩哥哥做点事情?”赵素有点了点头。“那你帮脩哥哥品品这酒,说说特点,说得脩哥哥满意的话就让你开吃。”
赵素不禁沮丧了脸,喝酒就算了,以前在介休的时候背着他哥也偷偷喝过,可是在馋着这么飘香的板鸭的时候,还要费心品一下,简直是受罪啊,于是弱弱地抬头,弱弱地示意,表示可不可以吃了后再品。林脩微微地笑了一下,“吃过后再品,怎么能得到我想要的效果呢。”
赵素只好妥协了。端起右手第一杯,先轻轻闻了一下,“香气绵远,”再抿了一下,“酒味醇厚,入口甘美”,顿了一下,“入喉净爽”,最后回味,“各味协调”。
林脩笑了笑,“看来被你哥□□得不错嘛”,赵素听了不禁红了脸,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被羞的。林脩端起也微抿了一口,“清而不薄,厚而不浊,甘而不哕,辛而不螯(北宋黄庭坚至戎州赞姚子雪曲);不错。”
赵素喝了点清茶,端起右手第二杯,闻抿咽一气而成,“窖香浓郁,绵甜甘冽,落口净爽,醇和协调”。林脩端起也微抿了一口,“枇杷深处旧藏春,井水留香不染尘(冯家吉赞薛涛酒);不错”
赵素继续第三杯,“老窖生香,调和鼓荡,共生绵长”,又迅速端起第四杯,“风格别具,窖久泉甘,细腻味长”,品完后,赵素迅速放下酒杯,睁大着眼盯着板鸭,带点晕乎,林脩觉得好笑,“瞧你那谗相,快吃吧。”
林脩端起第三杯和第四杯,各抿了一口,不禁感叹,“蜀南有醪引幽思(司马相如赞蜀南醪酒促发幽思兮,这两句算林脩有感而发),郎泉生香无梦回”,果然“借酒消愁愁更愁,诚不欺我”,林脩几下抿干杯中的剩酒。瞧着赵素吃得欢快,林脩也不禁吃了几块板鸭,鲜美无比,果然好吃,又端了赵素身前两杯剩酒,陪着菜吃了。
没过一会,一名颇有风度的男子来至林脩桌前,有礼道,“刚才听闻阁下与令弟品酒,虽甚是精妙,可感觉阁下甚是叹息,不知为何?难道美酒有所不足?”林脩在心中翻了一下白眼,“阁下,我有这么沧桑吗?”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回道,“蜀中美酒甚是不错,不过小生可是知道更有佳酿,其中风味,不可言喻。”林脩喝了颇多,虽酒量不错,但还是不自觉透出几许妙姿,男子自是又惊奇又疑惑,“在下景顾,不知是否有幸听闻?”林脩心中得意了一把,“那是自然,不过今天肯定没有机会了,等过得一段时间自有机会。”林脩瞟了一下,赵素已是风卷残云,意犹未尽,正摸着自己的肚皮;林脩也觉得酒意上涌得更厉害了,“在下林脩,今日与小弟好有他事,先告辞了。”不等男子回应,就拉着赵素遁去,只剩下景顾觉得甚是苍茫,伸出去却未能挽留的手。
天色已是微黑,林脩与赵素相互搀扶着,酒意愈发汹涌,就像漫过又退去的海潮,踉踉跄跄,漂浮的脚步,飘忽的足迹;一路的花树随着微醺的暖风,卷落着未消□□的花瓣,拂在两人的发上、肩上。行至半途,林脩发现身前站了一道黑影,严肃地看着二人,带着些微的怒意,林脩晃了晃眼神,这不是洺宣嘛,心中突然感到非常高兴,一下摆开赵素扑到了李溙身上,赵素没有防备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看趴在李溙身上的林脩,又看看面色未明的李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