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四十五、相守(1 / 1)
我的身体好了很多,虽不清楚缓解痛苦的缘由,没心没肺恢复以往的油腔滑调,我更在乎和澈在一起的时光。
这日太阳公公终于在湛蓝天空开了彩,一扫多日来雨气的阴霾。张口咬住阿澈在村口买来的大包子,我以极不雅观的仪态在他面前啊呜起来。
“上次那个绿儿姑娘,你觉得她怎么样呢?”
好奇的语句,伴随着飞沫,在我口中断断续续说出。
他愣了半响,目光却停留在我手中的肉包子,有些生气地将剩余食物捧了满怀,他点了火要放到大黑锅里烹蒸。
“说话!”见澈不理我,我兴冲冲拍拍他的屁股,占足了便宜。
“冷,热了再吃。”阿澈甩开我的手,力道却一点不重,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这个傻瓜,不听我说的,却见我嘴里吃的。
“那这样吧,反正绿儿也是个水灵的小姑娘,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人家对你也有情义,不如姐姐上门帮你去提提亲?”
我这一说,澈才真的神色凝重起来。
哼哼哼,谁让你不理我的,想象细皮嫩肉的澈是手里的大包子,我磨牙霍霍又啃了几口。
“莫莫不要我了?”鹿似的眼睛,干净的少年。
“我想,你娶个妻子回来做大包子也是不错的!”
他听得话里的重点,知我是开玩笑,便顺着我的话道:“包子我也会做!”
“啧啧啧,曾经北幽享尽荣华富贵的小王子,会做此等粗活?”
“嗯,和村口的张大婶学过。”
小声的谦虚的回答。
“我怎么不知道?”
包子碎末跳出口,我也跟着跳跃。
“莫莫在桶里睡觉。”
更轻声的回答。
这小少年是在变相批评我赖床么?
脑袋不转弯,我急急如令道:“得了,那就直接把你娶回家!”
澈喜出望外,锅里蒸出的大包子热气腾腾冒出,他整个人有股腾云驾雾的即视感。
“娶回家做包子!”闻着他身上香喷喷的味道,我毫不犹豫说明初衷。
他一个踉跄,扑入我满怀。
“小傻瓜,站稳了啊,又没说把你当包子吃了!”
他气游若丝,压着我的肩膀道:“困了,在莫莫怀里睡会。”
笔直地拖着两人身体挪动,我觉得自己像一个称职的衣架。
“醒来给你做新鲜的包子。”翻身入床,少年突然睁一眼闭一眼,末了又道了这句话。
“好好做你的大头梦,别想着肉包子了!”
将被褥朝他身上砸去,我骄傲地甩头走去,却如吃了蜜般甜。
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平静,在小村落这一个月的生活是我最向往的田园时光。
彼时,他务农,打扫木屋,陪村口的张大婶去邻近市集卖新鲜的蔬菜;我一日千里,扑向苍国皇宫,肆无忌惮的杀人,填补体内的欲望空缺。
我们形成鲜明的对比,又有不必言明的默契。
他照顾精力透支的我,洗去身上肮脏的血迹,靠热水浇淋如意于体内游走的恶灵。没有嫌弃,只有相守与追随,得一人如此,再无苛求。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们”指的是,这个时空的念莫缇和幽澈。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心中历练过多少煎熬,站在现实与梦境的两端,我徒手关上那扇追思之门。
再见,曾经。再见,独自行走的青春之路。
此去一别,褪下影子外衣,便不知是今夕何年。
你越发想改变现状,改变它现在的样子,殊不知这就是它原本的模样。
心,适之从之逆之,不过转眼瞬间。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每一天每一夜,是我们在这个时空得之不易的缘分与珍藏。
日复一日的劳累,澈终是体力不支倒下。不知是连日的农活劳作锻炼出了肌肉,他
的身体变得结实匀称多了。
小澈…那绿儿妹妹叫的你如此亲切,莫莫亲声唤你这昵称可好?我真想抛开一切,和你在此安安静静过完一辈子。
收拾掉穿过的衣物细软,我架起脸盆在院子里洗衣服。三年前的苍染阁洗衣女,现在是为心爱之人清理衣裳,这跌宕起伏…内心幸福弥漫,我连嘴角儿都笑弯了。
“姐姐好。”一句出乎意料的叫唤,明亮的绿闪入,少女为不是看到白色少年的身影而有一丝懊恼。
我回眸,微笑道:“嗯,绿儿。有何事啊?”
“小澈..哥哥在家吗?”少女唯唯诺诺,躲在篱笆后露出半个身子,目光却往没上锁的屋子里瞄。
“小澈在睡觉呢!”甩甩手上的水渍,我在唇边嘘,“别去打扰他哦!”
小绿儿的心思我差不多猜了七八分,她其实长的十分讨喜,貌似接触过我的小姑娘都不会有什么善终,翠丫是,汉雅也是,于是小邪恶又泛了出来。
“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吧,我会转告小澈的。”
利落地将衣物拧干,井井有条晾晒在架起的杆子上。
绿儿想了想,不再闪躲,大大方方走到我面前说:“嗯,我想邀请小澈哥哥去家里吃晚饭。今儿阿爹从镇上带回好看的烟花,说给我庆祝生日放呢!”
“原来绿儿过生日呀,生日快乐哦!”我拉住衣领两角,将它铺平,“放心吧,我一定会转答到的。”
“没关系,我过会再来找小澈哥哥!”绿儿锲而不舍,不见到小澈誓不罢休。
“随你啦,今天是你的生日,要好好打扮哦!”
绿色渐行渐远,天真浪漫,活泼可爱,加上少女的娇羞。
小澈哥哥,人家姑娘家都主动到这份上了,你是去还是不去呢?
月上树梢,人约黄昏后。迷离的夜,清新的空气。
箍紧澈的一臂,我仍怀念他睡时许诺的大包子。他竟然答应了绿儿的请求!竟然一点顾忌都没有就去别人家吃饭了!
对于这般水到渠成的接受,我很是不开心。
所以死缠烂打揪着他不放,我也要厚脸皮跟过去吃饭。既然都被当做是电灯泡了,那么就让瓦数更大一点吧!
绿儿的爹是村里有名的教书先生,孔孟圣人之道什么的,连镇里颇有才气的员外郎都慕名请他前去教授公子小姐知识礼仪。
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整屋的书卷气。知识分子就是不同,待人都是谦和有礼的,虽然在员外家教书挣了不少钱,绿儿的爹仍舍不得这乡下屋子的清幽,放了假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中与亲人团聚了。
绿儿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是没有原因的。
见阿澈带了我来,他们略有惊讶,难为都是有知识的人,台面上也便客客气气招呼道:“客人快入座吧。”
阿澈礼貌地点点头,本想挑最近的两个位置坐下,忽听清脆的叫声自前方传来:“小澈哥哥,坐绿儿边上呀!”
花季雨季的年龄,不说带点心机是骗人的。
那位置角度选的好,旁边两个主位已被绿儿的爹妈占住,最显眼的就是小寿星的位置了,如果阿澈也跟过去坐下,哪里还能多出一地给我坐呢?
澈摆摆手,暗地拉紧我道:我们坐在这里就可以。
无声息的交流,绿儿哪能不明白其中含义,略带失落的闺怨眼神,那姑娘乍一看一点都不可爱了。
新鲜的酒,地道的农家美食,亲朋好友热热闹闹地干杯,聊天。小寿星绿儿开心接过众人的礼物和祝福,多了个心眼,离开主桌跑到澈的身边。
“小澈哥哥!”
拿起酒杯,绿儿示意要碰碰。
澈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孩子呀,明明不会喝酒又不忍心拒绝他人的好意,他举起杯,仰头一饮而尽。
祝你生日快乐。双手合十,他默默许下祝福。
饭过半旬,我逮了个顺当捅捅他:“没关系的,我做空气很开心的,你不用顾及我的。不去问问小姑娘许了什么生日愿望,说不定要让你帮忙实现呢。”
自答应来绿儿家后,阿澈就变得神神秘秘的,有什么想瞒着我,但又因不会撒谎的天性,他藏着掖着反而显得变扭。
想把我带来又不想我来,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担心不会真的被那绿衣服的小姑娘勾搭走吧?
他捏了我一下,在我耳边悄声说:“马上就回家。”
给酒杯重新斟上清酒,澈起身朝绿儿爹走去。
谢谢您帮我们在村里找了这落脚之地。清楚比划完后,再将杯中酒吞下。
又不是哑巴,就这么不愿与别人说话吗?
绿儿的爹两袖清风一副夫子作风,像是把阿澈当做了他的学生,呵呵道:“小澈你太客气了,你们姐弟住的舒心便成!”
说到“姐弟”的时候,绿儿小寿星灵动的眼朝我这儿眨巴眨巴的。
不是姐弟…阿澈耐着性子解释,在胸前钩钩叉叉的。
这会儿换做一屋子的人发愣了。
绿儿爹咳咳两声,拿定主意般道:“小澈,我们认识的时间说长也不短,你是个善良朴实的孩子,村里的人都夸你懂事,所以你说什么我们便都是相信的。”
“这里处于多国交界边缘,哪个人隔天做了皇帝说这里是他的统治范围我们也是反对不了的。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做皇帝只要治理严明,心怀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具体天子的那个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苍国灭了国,你不是不知道吧?还有苍国皇族的一夕覆灭,有传言是地府派来的嗜血女鬼将他们的血液吸食干净,我却是不信的。自古圣贤人鬼有云,苍国皇族的死,更可能是人为。”
绿儿的爹精光的眼看看我,就如做错事的学生在接受老师的惩罚,义正言辞道:“有不同村民亲眼目睹一个浑身是血的红衣女子出现在村子里,然后又消失不见了。”
“那名女子的描述,和镇上贴出的皇榜追杀令是一样的。”
“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女子喝光皇室上下的血不说,还挖了他们的心。你说人死了,不把宝贝的心还给他们,岂不是不能投胎要做个无心鬼了吗?”
“讲了这么多,我只想问问你的看法。”
阿澈耐心地听完,只张嘴说了一句话:“东西呢?给我。”
像战奴营里营造的气场一样,我知道他是生气了。这孩子发起狂来也是很恐怖的好不好?我们就是两颗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何时何地就莫名其妙地炸了,殃及无辜有罪殃及无辜有罪。
绿儿的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