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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懒骨头(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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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震江湖的藏剑山庄每年举办一次武林大会,为各门各派的后辈新秀们提供施展拳脚、崭露光芒的机遇。庄主姓穆名大,乃当世成名剑客,此人一派宗师风范,行事端方正义,是以武林大会威信度颇高,参与者每年逐增。

距离山庄几十里外的官道旁,有茶肆一间,无名,也无名气,老板谢云章爬屋檐上挂了面大大的茶幌子,算是给南往北往参与武林大会的诸路豪杰一个提醒:歇歇脚、喝杯茶、投宿指不定也收留。

不过,偌有哪里来的生脸茶客进门嚷嚷叫人伺候,可就要大大失望了。老茶客们一准指着外面日头地里挺尸的货说,指望他还不如自己动手实际!生脸茶客恼了:花钱喝茶还没个添水的伙计不成?

倒也有,冲门口脑袋对脑袋打哈欠、流哈喇子的俩小子运足中气断喝一声:“跑堂的!”俩愣小子吓得一蹦三尺高,满脸惊慌拎着大茶壶四处奔走,满屋子的粗鲁汉子们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再瞥眼外头那个晒太阳的,闻若未闻,鼾声轻响,哈,仍旧睡得香甜满足。

谢云章每天傍晚能醒一会,揭掉脸上罩的斗笠,依然窝在那张竹椅上翘着脚,左手喝茶右手茶点,瞧得远处竹林子被夕阳镀了金色,好不惬意。心情大好时要哼几句小曲,唱着:“我那相好的今年二八,正待破瓜……”

茶客凑趣:“谢老板,到底破了没有?”

谢云章乐:“自然是一破到底呀~”

茶客们不信,笑他:“怎地去年二八,今年还二八?你相好的难不成是妖精?”

谢云章便撇了嘴懒得理会这些夯货。

阖上眼还真出现个相好的:黑面少年郎的模样,浓眉朗目,一笑嘴角浅浅酒窝。

十年前仙踪派的少侠荆石溪随师父初次赴藏剑山庄参加武林大会,路过茶肆歇脚时不知怎地被谢云章瞧上了,亲奉香茗一杯罢,晚上趁月钻进人家床帐子里,□□初开的荆少侠禁不住他三两下撩拨,两个人翻滚一处、把事办实了。

此后每年荆石溪都要路过,先头跟着师傅,后来跟着师兄,再后来带领着师弟们。这荆少侠天资聪慧、颇是习武的料子,不过十年光景已经练得满身的高超武艺,在师兄弟之间俨然鹤立鸡群。他平日里不大讲话,只每年来参加武林大会略兴奋些,旁人只道他出头心切,再想不到原来是要约会秘密相好的:谢云章。

武林大会每年一次,这二人也像牛郎织女那般每年见一面,一、夜、欢、好。初时荆石溪尚懵懂,只知道卖力办完事抱着他睡得死猪一样,无甚情趣;渐渐也不知哪里学来的本事,花样越发多了,你侬我侬罢还要搂一处聊两句知己话。

谢云章因知道他是孤儿一个,从小被师父收养了传授浑身的本事,恩同再造;知道他在仙踪派跟哪个师兄师弟关系最好,哪个又最不喜欢他,处处使绊子好让师傅厌恶他;还知道他爱吃鱼,却不喜欢下水,善用刀,箭术也一流。

至于谢云章的情况,荆石溪却一直模模糊糊说不真切,茶客们常常打趣谢老板人瘦又高,戴着斗笠更像是竹家表兄:竹竿子!又说他满脸细纹怕是不惑之年,遮脸又何必!

荆石溪却不这样认为,白天见面放不开,不敢肆意乱瞄;晚上灯光下细细赏玩抚摸,谢老板白面细眼,宽肩窄腰,肌理细密匀称,两条大长腿盘在腰上更是灵蟒一般,惹得人分外火撩。

便开玩笑问:“云章,你这样儿的人怎么甘心窝在荒郊茶肆?可别是隐世的高人伪装的吧!”

谢云章“哼”一声,白生生的腕子递到他跟前,荆石溪一搭一扣,只觉绵绵无力,便知道他丝毫内力也无,不是江湖人。

微微遗憾,过了学武的年龄,不然也教会他些本事,两个一起行走江湖、匡扶正义岂不是人间美事。

转眼间又到了这一年的武林大会。

日头每天暖融融挂着,晒得谢老板一身薄汗,不愿动弹半分。

老人们常说天生懒骨头的人最会享乐,谢云章心想,我怕是从头盖骨到脚趾骨都是懒的,不然怎么眼前纷纷乱乱无数过路的俊男大侠也不愿起身搭讪,只好那一只愣货呢?

心里想着人家愣,嘴角却弯得钩子一般,止不住哼唱:“我那相好的今年二八……”

荆石溪今年恰好二十有六。

这天一大早,谢云章踅摸着相好的要来了,便问跑堂伙计:“东塘里的鱼可肥了?”

伙计吸溜了鼻涕道:“肥着咧,抓来养了好几天,阿黄惦记得天天来转悠。”

阿黄是隔壁面摊老王养的猫,瘦瘦小小一只,猫胆却不小,妄想动谢老板招待相好的肥鱼。

谢云章拎着斗笠重又在门口躺下,睡不着,一双亮眼隔着竹篾缝隙乱瞄,心里止不住一阵乱跳。

他想,怕不是真的老了?怎么这般惦念,这般放不下,这般女人一样春心荡漾。

一口气瞄到日头偏西,往常谢老板睡醒的时候,这天因为一直没睡反而困倦上头,迷迷瞪瞪似睡非睡之间,只听伙计一声尖嗓门:“仙踪派众位驾到——”

谢云章翻身一咕噜爬起来,脸上还带着残梦的遗痕,那梦必然是甜的,否则他怎么能笑得如此开心?

只是“众位”二字有失偏颇,眼前就俩人,一男一女,一个宝树临风,一个凌波仙姿。

谢云章微愣罢,想起来了,荆石溪还有个玲珑玉般的师妹,好像是他师父的义女,头两年约莫着年龄小,这小子不太提。

让座、上茶,面上算是老相识,谢老板免费招待。

师妹笑道:“总听师兄们说有间茶肆的老板人好,对仙踪派格外关照,原来竟是真的。”

谢老板打个哈哈,又端茶点过来,自己也落座剥花生吃,跟他二人闲聊:“可有什么新鲜事?”

荆石溪自进门就不太敢看他,垂着眼睛看手里的茶杯,面上无波无澜。

谢老板心里泼盆水般凉,暗道:饶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鲜有向他二人这样孤男寡女一路同行的,仙踪派到藏剑山庄只怕有快半个月的路程吧,来回折腾之下,那仙踪派师父就这么放心义女名声?只怕人家早有计较。

他心不在焉问了一句,旁边竟有个茶客过来接话:“怎么没有?穆家老大暴病死了,今年的武林大会穆老二主持。”

藏剑山庄竟然出了这等大事?谢云章目瞪口呆,扭头看荆石溪,荆大侠也面露凝重之色,点点头。

这事发生在众武林豪杰赴藏剑山庄的路上,有不少人另存了一探老庄主死因的心态,毕竟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好好一个正义凛然的大侠若是死得不明不白可叫人扼腕叹息了!

大家伙感慨几声,众说纷纭,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那多嘴的茶客话题一转,又道:“另有一桩贵派的喜事可贺,荆大侠和师妹佳偶天生,琴瑟和鸣,叫人好生羡慕啊!”

他一说,其他桌上的正道人士也过来道喜,原来仙踪派早前就传出消息,这些年荆石溪走南闯北也颇有些好名望,又兼郎才女貌,这事早就在江湖中传成一段佳话了!

怪只怪,谢云章满身懒骨头,终日窝在茶肆外头晒太阳,一点音讯没听过,猝不及防听闻之下手里撇浮沫的茶盖一抖,荆石溪瞧得真切,眉间隐带忧色。

前头热热闹闹道喜道贺,谢云章心里苦涩,到后院喘口气。

那阿黄还绕着水盆里的鱼转悠,看见他可怜巴巴抬眼“喵喵喵”哀叫。

谢云章心想,难不成你吃不到,我便能吃到?我比你还可怜!

一句说的是猫吃鱼,另一句说的不知是谢云章要吃谁。

夜间仙踪派照例要安排留宿,后院里一排厢房收拾干净了,靠西头那间布置费心,平日里谢云章绝不给人踏进去的,依旧给荆石溪;隔壁一间拾掇了给师妹。

月亮一半钻进黑云里,满地稀疏斑驳的树影摇曳。

谢老板点一盏烛火盯着瞅了半晌,怔怔不知心魂何在。

停了半晌,约莫大伙都入睡了,蹑手蹑脚又来推西屋的门,床榻上那人浓眉依然,脸部线条却刀刻般坚毅几分,结实的胸膛微微起伏。

黑影里瞧不真切,谢云章便想伸手摸他的脸,谁知一探手就被人家抓住,拎着拽进被窝里。

荆石溪一边急不可耐地乱亲他,一边愧疚低语:“云章,云章,你要原谅我。”

谢云章的衣襟叫他扯开了,底下裤子也褪了大半,成年浸染在日头下面,晒得一身皮肉都透着暖融的明媚,摸起来润手,亲上去滋味妙不可言。

不多时便被揉弄得魂飞了九天外,抱着他的脸狠狠亲了几口说:“石溪,我原谅你。”

又哀怨,“就是忍不住,想着能再跟你好一夜,死了也愿意。”

荆石溪不妨他情深如厮,加倍柔情待他,往年鲜少的羞耻招数都用上了,踹着粗气,脸颊红红。

交战几番后,谢云章被他调转身子马趴在床头,嘴里噙着被子角,脑袋埋进枕头里,屁股撅得高高任他捣弄。

彼此看不见脸,便能装作这人都没变,情分如旧。

猛地捣弄狠些了,那长条般的腰身一软、一沉,被荆大侠抄手捞起来,箍紧了又是一阵大动。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默契,都愉悦,谢云章心头滴血,这可叫人怎么割舍呢……

闹腾大半夜方歇,搂抱着说话。

谢云章想,跟这人相好一场,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也算没浪费。

便道:“你不必愧疚,别人只道你贪图师父宠爱师妹俊俏,我却知道你是为了报恩。”

荆石溪闻言神色古怪,抚摸他的后背轻声道:“云章,为什么有时候我觉得你糊涂,你却又这样剔透,有时候我觉得你疏情,你却又……”

又如何?

谢云章心道,我又不能像个女人爬起来哭闹要个名分,那不是太滑稽了。

的确太过滑稽,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暗域流少宗师谢樱若披头散发、哭哭啼啼如妇人,死于他手下的亡魂只怕要气得坟墓里钻出来吐血。

究竟是年少轻狂犯了过错,被上头废除武功、打得半残,扔进滔滔江水里。他本想着自己死了,顺流而下却遇到个好心的黑面少年郎搭救,绑好伤口,临走前还给他留足几天口粮。

那时的谢樱出身见不得光,头戴黑纱,少年郎瞧他不仔细;后来他天天戴着斗笠遮脸躺在路边,荆石溪总过来笑嘻嘻一把就掀开,从未细想过,也不觉得眼熟,愣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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