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再探铁厂（1 / 1）
第三十九章
这个冬天尤其冷，张小琪几乎是在忧心忡忡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漫漫长夜，眼看又要过年了，这个时候连出去打工也找不到工作，只有村里的铁厂还在招人。张小琪犹豫了好几天，终于下定决心对周诺说：“实在要是不行，你就去铁厂看看。”
周诺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张小琪。哪里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去铁厂，周诺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小琪道：“你忘了爹是怎么死的了？”
张小琪脸色也有些难看，轻叹一声，“我这也是没办法，眼看就要过年了，我们两个将就将就也就过了，可是怎么着也得给孩子买件像样的衣服吧。”
周诺哼了一声：“那我也不去，说啥也不去！”
“那你说，这个年你想怎么过？还过不过？”张小琪的怒气渐渐被点燃，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冷峻。
周诺不敢反驳，却是连声叹息，媳妇说的有道理，家里真是都快揭不开锅了，高利贷还没有还完，虽说今年已经还了三万，可是到年根里他们保不齐还是会来找麻烦，要是一点都不给，恐怕这个年过不消停。可是铁厂，周诺想起老周惨死的模样，心里十分的打怵。
周诺抬头看张小琪，张小琪背过身子，肩膀微微的抽动，周诺顿时觉得心疼，低声道：“我就是想去……人家能要我吗？……”
张小琪抬手擦擦湿润的眼睛，哽咽着道：“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人家不要你。”
“那我，我去看看吧。”周诺起身，又看看张小琪的背影，“你别哭了，我这就去。”
张小琪还是没有转过身子，她不想露出自己的软弱。
周诺慢悠悠的走到铁厂的附近，想来想去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去。铁厂的人肯定不会要自己的，铁厂里的人谁不知道张小琪抬着老周的尸体跟厂长要钱的事，就算是人家肯要自己，厂子里那些职工的唾沫星子也要淹死自己了。我是没骨气，可也不至于让他们嘲笑去吧。
周诺正暗自思量，铁厂门口看门的老头看到周诺在门外徘徊，打开狭小的窗户，伸出满脸皱纹的脑袋，笑着喊了他一声。
周诺抬起头，乐呵呵的走过去，跟看门的老头打招呼：“二叔好啊，忙着呢？”
老头没理会周诺讨好的小脸，声音苍老而警惕：“你跟这转悠啥呢？不是又打什么坏主意呢吧？”
周诺的笑脸有些尴尬，但是此行是来求人的，周诺不能还没进门就得罪人，虽然这人就是个看门的老头子，周诺继续保持笑容道：“二叔，看您说的哪里话，我哪里来的坏主意？”
老头瞥了周诺一眼，道：“哼，那你跟着转悠啥呢？”
周诺继承保持笑容，道：“咳，这不是听说铁厂招工呢吗，我寻思在家呆着也没啥事，过来看看。”
老头拍了拍脑门，哈哈一笑，露出仅剩的几颗黄牙，“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估计厂长也不会要你吧。”
周诺实在笑不下去了，这个死老头，狗眼看人低，周诺怒道：“你个死老头子，你会说人话吗？我怎么得罪你了？”
老头不屑的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你家那点破事还有谁不知道？就因为你媳妇一闹腾，厂里损失大了去了！这时候你还敢舔着脸来？哼哼，做人哪，得知道要脸。”
周诺气的发狂，一个看门的死老头子都敢跟自己这么说话了？周诺吼道：“你个老不死的，你他妈的怎么还不死？”
老头也怒了，两人隔着门像两个泼妇骂大街一样叫骂起来。
两人的叫骂惊动了厂里的保安，两个身穿制服的年轻小伙子走出来，一个年长一些的小伙子沉声问：“谁在这里闹事？”
周诺顿时偃旗息鼓了，这个小伙子肌肉发达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啊，周诺立刻停止叫骂。
老头却气的还在发抖，对保安道：“这个臭小子你知道吧，就是头几年在咱们厂里死的那个老头的儿子，他媳妇讹了咱们好几万，这回又来闹事。”
小伙子的眉头立刻皱起来，恶狠狠的看着周诺。
周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一边笑着道歉，一边慌张的向后退了两步，“没事没事，呵呵，没事。”忽然一转身，一溜烟的跑回了家。
周诺惊魂未定的跟张小琪说了事情的经过，张小琪已经不知道是怒好还是悲好了。
张小琪呼呼的坐在炕头生闷气。
周诺有些不安的问：“这下怎么办？去铁厂是不用想了，人家肯定是不能要我的。”
张小琪怒吼一声：“滚出去。”
周诺顿了一下，不敢再说什么，掀开门帘就走了出去，还没出屋里的门，又听见张小琪的吼声：“抱柴火！做饭！”
这天晚上张小琪又失眠了，怎么办呢？思来想去，张小琪忽然想到了大哥张小东，听张老太说，大哥和铁厂那个出纳李红的事情差不多要定下来了，这未来的大嫂肯定能帮自己一把，给她那彩礼的钱，可是大部分都是自己的。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大哥还没有出门上班，张小琪直奔娘家去了。
张老太打开大门，一见张小琪十分的惊讶：“咋的了？又出啥事了？”
“我大哥走了吗？”
“没走呢，还在屋吃饭呢。”
张小琪没有多余的话，直接进了屋，张老太紧跟在后边，急切的问：“到底又出啥事了？”
张小东看着神色匆匆的妹子，放下饭碗，忙问：“一大早的过来干啥？孩子又病了？”
“不是，大哥我是来求你一件事。”张小琪开门见山，将周诺想去铁厂的上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张小琪说完，张小东愣了，没有说话，抬眼看张老太，张老太面露难色，也没有说话。
张小琪以为他们没有听懂，又道：“我大嫂是铁厂的出纳，肯定能说上话，帮着我家周诺说说吧，周诺也不能一直在家里呆着是吧？”
张小东还是看着张老太不说话，张老太只好支支吾吾的对张小琪道：“你大哥和李红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现在恐怕……”
张小琪急道：“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
张老太的鼻子眼睛和嘴巴几乎都纠结在一起，非常为难，但还是期期艾艾的说道：“这个……现在，现在可能……真的是帮不上你……”
“不就一句话的事情？让我大嫂问上那么一句，要实在不行我肯定不能为难大嫂，万一要是行呢，啊？”张小琪看着大哥张小东的眼睛，几近哀求，“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了，周诺要是再不出去挣点，这年关恐怕都要过不去了。”
张老太叹息一声，对张小东道：“唉，你老妹子也是真难，你就叫小红帮着说一句吧，就是不能长干，好歹也过去这个年关呐。”
张小东想了想，摸摸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来递给张小琪，没等张小琪说话，径直走进里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一百元的钞票放到张小琪手中那五十块钱的上边，请咳一声，道：“这些你先拿着吧，小红那里，估计是够呛……”
张小琪的眼睛忽然就湿了，“我不是叫花子。”张小琪重新把钱塞到张小东的口袋里，她抽动着嘴角，眼睛里闪动着眼泪，“我那么多的彩礼都给你了，我要一分了吗？还在乎你这一头二百的？”
张小东一听张小琪说彩礼的事情，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谁家不是这样，闺女的彩礼钱都是给哥哥弟弟留着娶亲用，历来如此的规矩，弄的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再说了，路都是你自己走的，当初你要是不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没准我和李红的事情早就定下来了，还至于这么麻烦吗？张小东叹息一声，浑厚的声音低沉下来：“你缺钱就先拿着，我是你亲大哥。”
你还知道你是我亲大哥呢？张小琪红着眼睛急切的道：“既然是一家人，你就叫大嫂帮着说上一句吧。”
张小东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张小东一边披上自己的大棉衣，一边不耐烦的敷衍道：“行了行了，今天我去了叫你大嫂说一声，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你……”张小东只怕自己说出别的难听的话来，话说到一半就闭了嘴，直接推门出去了。
张小琪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倏的就掉下来了。
张老太再次叹息一声，“要不，要不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那铁厂，唉，当初那件事情早把厂里的领导都得罪光了，人家能叫你去吗？”
张小琪一听这话，心头火起，当初还不是你叫我这么做的？这会儿我处在难处，你又这样说？张小琪猛的擦了一把眼泪，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张老太，恶狠狠的说：“行，我不用你管！要不是你，我也落不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走了，我再也不登这个门了！”说完猛的推开门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又啪的一声狠狠把门关上了。
张老太听了这话心里也是难受，忙追了出去，大喊道：“早饭还有呢，你吃了再走吧。”
张小琪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泪又掉下来，她转头冲着张老太大喊：“我才不吃别人剩下的！你拿去打发丧家犬吧！”
张老太再是心疼闺女，这会儿也气的呼呼喘气了，“你走，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登我的门！”说着进了屋，坐在饭桌前气了一会儿，眼窝了也掉出来两滴老泪，唉，都怪自己把这个闺女惯坏了呀，都当了孩子妈了，还是不懂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