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养羊（1 / 1）
周诺独自一人回到家中，王淑香睁大眼睛看了半天，“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小琪呢？”
周诺闷闷的不说话，气呼呼的坐在炕上，越想越生气，看什么都不顺眼，他不好对王淑香发火，以后这个家就倚靠王淑香了，他怎么能对她发火呢？一转头，看着还趴在炕头喝粥的周强，周诺的眉头立刻皱起来，声音低沉而严厉，隐隐透出嫌恶的味道：“你怎么还趴在这儿？矫情什么呢？给我回你屋去！”
周强吓得一抖，王淑香忙挡在周强身前，“你喊什么你喊？你也不看看你把强儿打的什么样了？”说着眼泪就要往下掉。
周强自然明白自己又成了大哥的出气筒，周强用手扒拉开王淑香，挺着身后刚刚有些凝结的疼痛，慢慢爬起来，光着脚一颠一跛的走到西屋后边自己黑暗的巢穴中，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吗？我早就想回我自己的屋了。
王淑香看着周强踉跄的脚步，心中一阵抽痛，周诺这是剜自己的心呢。她骗腿坐在炕头，头部和背部倚着墙头，眼泪一串一串的掉下来。
周诺有些后悔，刚刚火太大了，他悄悄的坐在炕上，压低了声音道：“是小琪的娘不让小琪跟我回来……”
王淑香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周诺抬头看看王淑香，她的眼泪也让他心痛，但周诺还是小声说道：“小琪的娘，是担心你找不到赚钱的办法，还不上那高利贷……”
王淑香咽下嗓子里呜咽和委屈，抹一把眼泪，出门了。
周诺叹气，以为王淑香去找她的小儿子哭诉去了，结果周诺却听到王淑香推开又关上大门的声音，不知往哪里去了。周诺回头看着炕桌上呼呼的冒着热气的饭食，他知道这是王淑香和周强在等他和张小琪回来吃饭，不过，此时此刻，周诺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他只想张小琪能够回来，和他一起好好过日子。
夜晚的安静使周诺更加的烦躁，他只好打开电视，拨了几个台，不是武打片就是琼瑶剧，距离他的生活太远，有想象力的时候看着还满过瘾，现在这种心情，却越看越烦闷。王淑香出去两个小时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正想着，大门被人悄悄的打开了，一听开门的声音，周诺的心放下来，那是王淑香惯有的开门声。周诺迎出去：“娘，你干嘛去了？”
王淑香的眼睛有些红肿，不过这时候已经没了眼泪，“明天你去接小琪，告诉她娘我准备问老蒋头买些羊羔子回来养。”
周诺眼前一亮，心中喜悦，太好了，养羊？这主意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嗯嗯，我知道了娘，这回一定能把小琪接回来。”
王淑香一见周诺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中更觉得的悲凉，只是不便多说，看看炕上还摆着的饭食，道：“我去热热菜，吃饭吧。”说罢又起火做饭，折腾起来。
原来王淑香大晚上的是跑到老蒋头家，她犹豫着小声扣了门，被一阵狗吠惊得一抖，可是王淑香在门外听着院中的狗叫了好久，屋里才终于有人推门出来，“是有人来吗？”
“老蒋大哥，是我，淑香妹子。”王淑香尽量说的小声而温婉。
“哦，大晚上来有事吗？”老蒋头一边说着一边踮着脚出来开门，开了门见王淑香欲言又止的样子，知她是有正经事，又道：“天寒地冻的，上屋说去吧。”
“哎。”王淑香跟着老蒋头进了屋，孤寡老头的屋子，唉，四面原本白色的墙壁如今黑的透亮，倒像是一开始就涂上了黑色的颜料一样，屋顶的吊顶早已经破败不堪，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光，窗户上的玻璃碎了好几块，只用塑料袋严严实实的一层一层的糊上，屋中几乎没有家具，只有一台老式的收音机，屋中脏乱的难以形容，王淑香坐在炕上，忽然炕头几个蠕动的东西吓了自己一跳。
“别怕，是我的羊羔子。”老蒋用黑乎乎的手给王淑香倒了一杯热水，不错，这老蒋头还知道烧点热水喝。
“哦哦，”王淑香答应着，炕头上可不是躺着几只小羊羔子？难怪屋中有一种复杂的难闻的气味。
“大妹子别介意啊，老光棍的日子就这样。”老蒋头给他的小羊羔子掖好被角，坐在旁边对王淑香感叹。
王淑香将老蒋头递过来的热水杯放在一旁，极力忍耐那股想要吐出来的恶心感。忽然听到老蒋头的这句感叹，她心中却像打翻的五味瓶，个中滋味涌上心头，是啊，自己劳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不让儿子打光棍，如果不把张小琪接回来，老蒋头的现在就是周诺的未来啊……王淑香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一定要将儿媳妇接回来，等自己还了高利贷，他们也有了孩子，就一定能好好的过日子了……
想到此处，王淑香终于鼓起勇气，对老蒋头道：“老蒋大哥，你，你能不能把这羊羔子卖给我几头？”
老蒋头脸上的横纹挑起来：“你也想养羊？”
王淑香点点头。
“听说你家老周没的时候，铁厂给了不少钱，你养这玩意儿干嘛？”老蒋头疑惑的问。
王淑香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她真是最怕别人提起这个话头，王淑香眼圈有些红了，声音有些哽咽：“大哥，别提了……你就，卖几个给我吧。”
老蒋头叹口气，不再多问，道：“卖给你自然是没问题，只不过这寒冬腊月的，不好养活，不如你等到过年开春再来拿？”
王淑香心中安慰，老蒋头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这时候还在替自己着想，“唉，大哥你不知道，我着急领回家。你告诉我怎么侍弄，我能养好的。”
“小羊羔子要保暖，不禁冻。这天气一定要养在屋里，好好侍弄，要不然一定会冻死的。”老蒋头讲起养羊之道，立刻来了精神，“小羊娇贵，最好喂些羊奶之类的……”
王淑香咽下眼泪，仔细的听着，等老蒋头停歇的空当，王淑香忙道：“大哥，这价钱……”
“淑香妹子不是外人，我也不管你多要，一头羊你给200就行。”老蒋头道，“不知道你买想买几个？”
“大哥这里有多少？”
老蒋头看看炕头，“这里有十个，不过我自己也得留两个，不然晚上睡觉太冷了。”
原来老蒋头真的是抱着羊羔睡觉，看着炕上也一团黑乎乎的被子，王淑香觉得一阵嫌恶，“行，那我回去商量商量，回头我再过来。”说完直接站起来要走。
“好容易来一趟，喝碗热水再走吧。”
“不了，不了。”王淑香忙推脱，“家里还等着呢，大哥留步吧。”说完直接迈步出门了。
老蒋头还是将王淑香送至大门口，十分的热情、客气。
王淑香回到家，周诺自然十分高兴，吧唧吧唧吃的香甜。王淑香却心事重重，食不知味。这羊羔子要养在屋里，养在东屋是不可能的，只有养在西屋了，可是西屋？西屋还住着一老一小，已经很挤了。只能委屈周强了，王淑香简单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又给周强成了一碗粥，殷勤的端过去。
“娘，我吃饱了。”周强趴在自己的小床上，不想任何人打扰他。
一般这种情况，周强不吃，王淑香便端走了，只是今天比较反常，王淑香将碗筷放在一旁，小心的坐在周强的身边。
周强立刻知道，母亲是有话要和他说，“娘，有什么事吗？”
王淑香欲言又止，实在说不出口，家里留给周强的地方只有这一方小小的黑暗小屋，如今，却是连这个小屋都要被征用了。
周强看王淑香为难的样子，心中有说不出的郁闷。“娘，到底咋了？”
“嗯，娘打算养几个小羊羔……可是这天太冷了……你能不能搬出来和娘一起睡？……”
周强扭过头，将脸深深埋在枕头里，委屈的泪水止不住的掉下来，身后的伤也更痛了。能怎么办呢？在这个家里我是唯一多余的人……
王淑香想安慰小儿子，却说不出一句话，想擦擦他的眼泪，又摸不到他的脸颊，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周强忽然抬起头，“明天我就搬出来。”
王淑香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宠溺的拍了拍周强的被子。还以为小儿子会大闹一场，当初为了这块宝地，可是连着挨了两顿好打，老周和周诺拗不过他，折中了这样一个办法。王淑香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松口了，许是他爹刚没了懂事了，许是昨晚挨打挨的太厉害了，想着，又不免心疼起来。
“娘我没事了，你出去吧。我累了，好想睡一觉。”
“嗯。你睡吧。”王淑香轻叹口气，轻手轻脚的放下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