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 91 章（1 / 1）
罗启南始终没有看一眼坐在对面沙发里的阿斌，他凝视着手中将将燃尽的烟蒂，室内静止无风，白色的烟雾结成一根缓缓上升的线，直到消失。红色的火头越燃越近，拈着烟的指尖已经可以感觉到灼人的温度。
阿斌有点局促地把脚往回缩一缩，双手情不自禁握紧：“罗总。”
罗启南点点头，轻声笑：“五年前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就是抱着现在的目的而来的吗？”
阿斌无语，脸上分明有想辩驳的神色，但在罗启南似有意似无意的一瞥之下，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阿斌，我不怪你。”罗启南把烟头按熄，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膝盖上，“我最不能容忍就是半道上的背叛，你自始至终对我有异心，我只能说很遗憾，五年的兄弟之情，也没能让你收手，或许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罗总……”阿斌的心里猛沉，“你怎么这样说，难道我……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罗启南眼中精光一闪：“阿斌，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知道我的喜好，如果现在这个时候你光明正大地表露出身份，我们还算是兄弟。畏首畏尾敢做不敢当的人，我罗启南最瞧不起！”
两个人久久对视，阿斌自认没有从那双乌黑的眼睛里看通看透些什么，虽然相识五年，费尽心力爬到离他最近的位置，但是始终不能完全明白这个人的心思，那样一颗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永远也不知道。
罗启南还是先开口：“这话也许不该我来说，阿斌你放心，且不管是真是假，你的家眷我会照料，只要我罗启南活着一天，她们绝对衣食无忧。”
阿斌知道此刻再没有解释的必要，罗启南有多聪明他知道。他缓缓站起来，整个人的气质突然比以往有了一点改变，罗启南看着阿斌仿佛一霎那间焕发出的光彩，点点头：“这才是真正的你！”
阿斌微笑：“罗总面前我认输。只有一句求教，我是……什么时候露出马脚来的？”
罗启南也微笑：“阿斌，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在你自告奋勇要去处理方琼琼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方琼琼现在还活着，她在什么地方，改换了什么身份我都知道，之所以现在还不动她，就是想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阿斌，想成大事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如果不是因为方琼琼，或许这次卫天驰就真的栽你手上了！”
阿斌点头：“罗总，从你身上总能学到很多东西，只是可惜……你教我教得太晚了。”
向杰猛地从床上坐直身子，左腿沉甸甸地拖坠着他的身体，他紧握着薄被，两只手心满满的全是汗水。心里总是有一弦紧张地拨弄着，说不上来为什么，好象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象颗就捧在手心里的炸弹，明明知道导火索已经点燃，可是这一团灰色的绳索牵连打结拉扯出很远，急切间找不到着火点，或许还要燃烧很久才到终点，或许就在下一刻即将引爆让他粉身碎骨的火药。
阿斌，阿斌！
他想做什么？到底想做什么？这和计划不太一样，跟老郭说好的不是这种做法，他预谋了一些时日的那剂猛药不应该是这样下的，还是阿斌找到了更好的机会？
向杰捧住脸深深喘息了一会儿，扬起声大叫唐欢。唐欢正在隔壁书房里和远在宁京的沈小晓聊□□，沈师叔死命追着要看伴郎的照片，唐欢支吾打岔不敢给她看，只是把预定好的伴娘服发张照片过去，沈师叔看了口水不止，连声呼好看。听见向杰的喊声唐欢以为他不舒服了，急忙走过去看，向杰摸索着自己站了起来，拄着拐棍正往外走。
“要去哪儿啊？”唐欢扶住他，向杰笑笑，脚下不停：“突然想起件事，欢欢，陪我出去一趟。”
“干嘛去啊？”
“哎哟，老公还喊不动你了是不是？”向杰笑着拍拍唐欢的头，“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开我的车去，老公检查一下你现在车开得有没有进步！”
“我可不开，每回都骂我笨！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以下犯下，一日为师终生为妈，不孝的东西！”唐欢说归说，手还有点痒，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向杰陆虎车的车钥匙，“反正你的车子结实，碰一下磕一下的没事！”
向杰抓抓头：“那什么，好长时间不开了，你先去把车开出来，擦擦灰，我上个厕所再下去。”
唐欢不疑有他，乐滋滋地下楼到车库去，向杰等她脚步声走远，才迅速回到壁橱边，打开找到黑色的小皮箱，里头那只Five-seveN USG□□已经有许久不动了，再次握起来，手感还是那么熨贴。
唐欢的车技不能期待，慢慢吞吞开进市区，越往市中心走，滚滚车流里她就开得越慢，好不容易到了罗启南的办公大厦楼下。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停车场里空空荡荡，唐欢在停车位上倒腾来倒腾去想停得标准一点不占人家的地盘，向杰没时间耽搁，打开门先下车：“我先上去跟罗总打个招呼，你不着急，慢慢开，我马上就下来，你就在车里等着我吧。”
唐欢哎哎叫着，可向杰架起双拐大步流星往电梯走去。就刚才停车的功夫，他已经看见了熟悉的几个车位上满满停就的车辆，罗启南手下所有重量级的人物都到了，甚至这几天跟他有些龃龌的顾青那辆招摇的法拉利跑车也停在老位子上。
肯定有什么事！
向杰突然又停住脚步。如果他这样贸贸然地闯进去，会不会给自己惹祸？阿斌跟他交情不深，就算他是老郭的人又怎样？前次为了方琼琼而打的那个电话已经差点害了自己，难道这回又要因为心软而让自己陷入绝境吗？
该怎么办？
向杰站在电梯门口，看着鲜红数字键慢慢往下跳，一同等电梯的人也有三两个，拎着包衣着笔挺，一看就都是成功白领的样子。
该怎么办？
已经走到今天，付出的一切这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再讨回来，所有血泪所有牺牲，包括他自己的，包括身边所有人的，难道又要被自己拿来再冒一次险吗？
电梯铃声叮地响起，向杰在这瞬间猛地转过身向自己的车子走去。无论如何，他只能做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背后却有人喊住他，顾青有几分惊诧地叫着：“小向，你跑这来干什么？”
向杰全身的肌肉绷紧，慢慢回过头来，眼神还是有一刻微微颤抖，顾青身后还有三名手下，四个人把阿斌团团围在中间。手下们都有一只手揣在衣兜里，向杰一眼就看出来手里都有对准阿斌的武器。
他到底还是……
向杰微笑着回头一指：“没什么事，这不中午吃饭你们都跑了，唐欢吃得不乐意，晚上想来喊罗总卫哥他们再一起到巴颂那边闹一顿，个笨丫头还在那儿停车呢，我先过来按电梯等她。”
顾青没有一点调侃的神色，只是匆匆点头：“那你们上去吧，罗老大小卫都在，我们有点事先走。”
向杰也点头：“行啊，阿斌哥也出去啊，什么时候办完事？要不要一起吃饭？”
顾青挥挥手看一眼阿斌：“赶着有事呢，我们先走了。阿斌！”
阿斌没说话，看着向杰的眼神十分复杂，跟着顾青往停车的方向走。向杰嘿嘿笑着也跟过去：“唐欢这个丫头真没法儿说，怎么半天还没停好车，等她停好黄花菜都凉了，青哥，你过去帮着停一下吧，我受不了她了！”
果然那辆陆虎还在歪歪别别地往停车位里倒，唐欢这回卯足一口劲要把车停好，其实已经停在位子上了，她对自己还高标准严要求，再次把车开出来一点然后扳回倒车档，要停就停得让向杰没话可说。她在驾驶座上也看见了顾青一行人，挥挥手，慢慢把车倒好，然后下来显摆地笑：“看，怎么样，有进步吧！”
向杰走得慢落在人群最后，他笑着从几个人当中挤过来走向唐欢，边走边说：“嗯，不错，真不错！”
恰把阿斌和他左手边的两名手下挤隔开，向杰的身体在阿斌手臂上一蹭一顿，插在后腰里□□迥异于肌肉的硬度让阿斌回过神来，他突然发动，一手掐住向杰的脖子一手把枪从他后腰皮带里□□，开保险按住向杰的太阳穴，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顾青先始有点愣，然后露出厉色，往进下狠狠吐一口唾沫：“阿斌，你想干什么？”
阿斌一个字也不吭，架住向杰侧挪身体逼近唐欢刚停好的陆虎车，背抵着车门矮下身去，看样子是想押着一个人质逃脱的样子。顾青忌惮着不敢再动，向杰只觉得阿斌掐住自己的手猛一用力，身子就跟着阿斌向后缩去，两只手里的拐杖全部丢了，拖着一只断脚站立不稳，全部重量压在阿斌身上。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吗？”顾青手里的枪笔直对准阿斌的头，“放开他！”
阿斌冷笑，不明所以地突然扭转枪口，乌黑枪口对准顾青身边手下的方向扣动扳机，装了□□的枪口并没有发出刺耳的轰鸣声，顾青和几名手下都下意识躲避，可一枪过后没有打中任何人，顾青身手了得，抓住机会猛一枪还击过去，阿斌握枪的右臂中弹，他冷哼一声手臂折断一般瘫落下来，身体就势一个翻转半侧着身压住向杰往地下扑倒。
向杰突然明白了阿斌的用意，泪水象决堤了一样突然涌满整个眼眶，身体扑倒在地的时候听见阿斌的耳语，短短三个字：“杀了我！”
向杰一伸手就能摸到那只坚硬的枪柄，仅仅一个摔倒的时间里，他和阿斌眼神交错，阿斌眼里的沉痛意味几乎让向杰的泪水夺眶而出。就象他刚才曾经在电梯门口决然转身离开，阿斌也做出了对自己最好的选择，比起落进顾青手里，也许速死才是对自己的怜悯。
没有任何声息，只有子弹爆出枪膛里的震动，向杰紧紧闭起眼睛把泪水吞回去，抠在扳机上的食指用尽全身力气，让他在阿斌的身体已经瘫软以后根本没办法爬起来。
顾青扑过来揪住向杰衣领把他拉回来几步远，手下往阿斌身上又补了两枪。这一场纷争发生得很快，下班时分没什么人，保安也没有被惊动，阿斌的尸体立刻被塞进手下的车后备箱里带走。
向杰装出惊魂甫定的样子粗粗喘气，耳朵捕捉到低低的两声□□，他心里大惊想起一边的唐欢，推开顾青扑过去，唐欢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下。
她的面色苍白，向杰握住唐欢的手连声安慰：“没事了欢欢，没事了！没事了！”
唐欢十分惊惶的样子让向杰心里绞痛，他想拥抱唐欢，她的身体却十分僵硬，而且微微颤抖。
“欢欢！”向杰大喊，唐欢急促地喘着气，泪水断了线一样流下来：“向杰……向杰……”
“欢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唐欢哽咽一下，撑在地下的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小腹：“我……我……我痛啊……”
向杰呆住，顾青明白过来，把向杰扒拉到一边，横抱起唐欢疯一样跑到车边塞进去，也不理会仍旧呆傻蹲在地下的向杰，法拉利跑车咆哮着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