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人笑我太疯癫(1 / 1)
早上刚进事务所,小茜贼兮兮地瞟着我身后,自动视我为空气,那个倾倒众生的安吉熟络地电晕了鄙所前台之花。小蕾指了指会议室,提醒我有客。
委托人周和其夫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见我进来,起身朝我露出歉意的眼神。
我和安吉坐下,摊开文件夹,开口,“说说看吧,昨天为什么爽约?”
周看了一眼他妻子,迟疑着说,“对不起,昨天宁宁突然说要取消婚约,我太着急了,就没来得及通知你。”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想取消婚约吗?明明是你取消了婚礼。”妻子宁宁抢先发声。
“可是戒指不见了,后面的仪式都无法进行,我的整个婚礼计划都被迫中断了。”
“只是个戒指,我已经为你戴上了家传的信物手表,你却让我在那么多亲友面前难堪……”
“宁宁,你不知道我为这个婚礼筹划了多久,绝对不能出一点纰漏。我想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
“因为一个戒指,你取消了它!”
“不只是这样,婚礼的时间、地点,我还计划着在互换仪式后带你到珑山我父母的墓前,我精心选的这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现在全都泡汤了!”
“……”
周夫妻完全投入双方的白热化争吵,我头疼地翻了会儿文件,想出去泡杯茶。安吉按住我肩膀,走出会议室。
几分钟后,安吉端了四杯热饮进来,我把其中两杯推到周夫妻手边,“喝杯茶润润,再吵下去问题就能解决了。”
争吵声戛然而止,夫妻两人面色都有些发红,端起杯子闷声喝茶。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你因为丢失一个戒指,而要起诉乙婚庆公司赔偿五百万?”
周哼了一声,“宁宁现在这么伤心,也是因为这个婚礼。”
“对,他们必须要赔我们损失费!”周夫妻俩在这一问题上倒是一致。
“整个婚礼的费用是一百万,精神损失费要四百万。”我一边将委托书上的要求念出来,一边观察他们的反应。在念到四百万这个数字时,周的神色有了不易察觉的变化。
我接着说,“诚如二位所见,精神损失费已经达到整个婚礼费用的三倍,而乙方则是几个创业不久的90后年轻人所成立的公司,提出这种天价数字,在法庭上恐怕很难搏得同情。”
周夫妻脸色有些僵,我笑了笑,摊开双手,“当然,我十分理解二位婚礼中途取消的心情,但在这件事上,如果能稍微退一小步,相信二位也能收获一个不错的结果。”
委托人夫妇离开事务所后,我不出意外地被传唤到组长办公室。只不过这次组长的苦瓜脸貌似更苦了,并且安吉连坐。
“丁晓舞,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呃,这个案子很适合我?”我眨着无辜的大眼。
组长闭着眼深呼吸了几次,才开口,“是站在事务所的角度,处理这个案子。”
“对啊,我身为事务所的一员,始终站在事务所的角度,全心全意为客户服务。”
“甲方希望开庭得到相应的赔偿,你为什么不按着委托人的意思来?”
我打断他,“组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委托人要起诉的是几个满怀热情的90后创业者,他们经营那家店很不容易。这笔赔款对委托人来说也许只是一辆跑车,但对那些创业者来说,几乎就会断送他们长久的梦想。你忍心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吗?”
组长沉默了几秒,说道,“你就是这样,所以你还是个‘实习’律师。”
我低下头,表示反省。于是矛头转向了安吉。
“新来的,以后千万别跟着这丫头学,仁慈心软有用的话,还要律师干嘛?”
我偷瞄一眼安吉,这家伙随时随地不忘放电,他朝组长展颜一笑,室内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恐怕再不忿的人看到他这张脸,都要心花怒放。
他说,“组长,所长把这个案子指定给小舞,一定有他的意思。对吗?”
组长鼓着脸走出办公室。
临近饭点,小茜冒了出来。
“小舞,我们中午给安吉办个欢迎宴,你和安吉说一下吧。”
想起安吉这家伙似乎什么东西都不吃,我的表情稍显为难。
“拜托了,下次xx银行的联谊叫上你,怎么样?”
热情的小茜有时还真让人招架不住,我说,“你问他就好了嘛。”
“安吉看起来明显和你比较熟嘛,好嘛好嘛~”
比较熟……我回头看了眼坐在后排位置的安吉,有这么明显么?
“呵呵,尽力而为咯。”
我把安吉带到餐馆包间的时候,深切体会到了长得好的人才有特权这句话。
“小安,来,坐这边。”
“安安,坐这边啦。”
“这边光线好。”
“这边夹菜容易。”呃,餐桌是旋转席面。
“小安安,快到姐姐碗里来。”莺声燕语中我似乎还听到了某人的心声。
结果我被挤到了埋单的位置。
旁边的小蕾对我挤了挤眼,她的口型是,还是小舞面子大。
我哭笑不得,只能回以“呵呵”。
席间我有点担心安吉如何应对食物的问题,但所里的老中青们显然对灌醉安吉更有兴趣。
几轮杯中物下肚,安吉脸上飘起了红晕。我观察了一圈人的反应,知道拷问时刻来临了。
“安吉,你有女朋友吗?”小茜率先发难,不过提问稚嫩和急进了些。
安吉顶着雾蒙蒙的桃花眼,冲小茜煽动了几下睫毛,果然,小姑娘娇羞地垂下了头。
“小安家里是Y市的吧,打算在本市落户吗?”安吉醉意朦胧地看了看提问的孔姐,那一瞬,孔姐的表情变得格外微妙,“咳,要是工作或者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孔姐挺你。”
安吉给孔姐夹了一筷子菜,然后,那碟菜成了孔姐的挚爱。
“小安偏好哪一类案子?吴叔正好有个侄女在市中院,工作中不妨多走动走动。”我入职那天吴叔您好像说过有个侄子在中院的,怎么变成侄女了?
“对了,小舞家也是Y市的,和安吉是同乡呢。”我扶额,不曾想话题会转到我这边。
“呵呵,凑巧哈。”继续闷头吃菜。
“小舞在工作上很照顾我,这杯敬小舞。”这家伙直直把酒杯举过来,让我如何拒绝?
我使劲朝安吉使眼色,不知道我是三杯就炸吗?
所里的老中青齐齐望着我,我这杯酒有这么好喝吗?
仰头一饮而尽,有一种酒气冲头的晕眩感。半分钟后,我看周围的人都有了重影。
安吉站了起来,“小舞不太舒服,我先扶她回去。”
出了餐馆,一阵凉风袭来,晕眩感神奇的消失了。
过街天桥上,我跟在安吉后面低头挪步。一不留神,撞到他后背,原来,他不知不觉已经停了下来。我抬眼看去,他的瞳色在阳光下又变回墨色,全然不见之前的醉意。
“你没有告诉我中午是个饭局。”他对着我说。
“对不起。受人之托,再说大家都在一处工作。”我声音越说越小。
“酒好喝吗?”
我微感诧异,略一思索反应过来,“你故意捉弄我?”
“礼尚往来。”他爽朗而恣意地笑开来,虽是秋日,我却觉得有片片桃花纷落而下,浸润了这一季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