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七十一章:转瞬一念忽(1 / 1)
这一瞬间,宋青书心念电转,脑海中想了许多事情:如何面对张无忌可能会有的的质疑,如何解释或者如何补救,诸如此类尽皆想了许多。不想张无忌居然相信了他刚刚那套措辞,不仅相信了,还脑补出更多内容:
“莫非这就是你至今能留在人世间的原因?我曾听太师父说过,人身上是有阳气的,而鬼身上则是阴气,阴阳有别,所以人鬼不得相见。你能够附身于人身上,是否可以因此吸取旁人身上的阳气,因此而得到留存在人世间的机会?”
“……大同小异。”宋青书一瞬间瞠目,没想到少年居然自动替他补全了这个谎言,当下含糊道,“只是这件事并非我所能控制,只有有人失去意识我才能受到吸引而消失。等到那个人恢复意识后我就会回来了。这个过程是不可控制的,所以无忌,如果我再次突然消失的话,你不必如此担忧。”
“原来如此。”张无忌若有所思,“那么这个‘人’是固定一个还是……”
宋青书心中一跳,忙道:“不定,不定。有时同一个人多些,有时也是其他人,不过对他们并无太大伤害。”
张无忌“嗯”了一声,暗自盘算片刻,又道:“那么……如果那个和你契合之人忽然死去,你能借由他的身体还阳吗?”他在武当派时也曾听说过一些诸如“借尸还魂”之类的志怪传说,当初只当故事听了,然而现下心中忽然有了难以明说的想法——
倘若兰舟借尸还魂的话……
宋青书也被张无忌的想法惊了一惊,含糊道:“或许……我的事情不定性因素太多,倒是你,如今确定了《九阳神功》是你身上寒毒的克星,等到神功大成,你打算去哪儿?”他不便明说此事,便岔开了话题。张无忌看他不愿再谈,也不勉强,便顺着他的话头继续道:“许是要先回武当,看看爹娘他们,确定他们无碍,而后……我想出去走走。”
对于这个世界,张无忌还是有着无穷好奇的,而且父母的安危他也还记挂在心,没能得到确切的消息,他始终无法完全放下。
“人之常情。”宋青书点点头,稍一迟疑,“那……你师兄……”才说一半就掐断了话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也是嘴欠才会在张无忌面前提这个人,明明恨不得少年将他忘记的!
果然张无忌闻言便沉默下来,头微垂,他在这山谷中生活,早已没了日月之分,额前的碎发无从修理,已经长的很长了,这会儿随着他的动作向下低垂,将双眼尽数盖住。他的手指无意识揉捏着宋青书的手,用指腹摩挲,仿佛借着这个动作,他就能完全镇定下来。
“我认识的师兄已经死了。”片刻后,少年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再多言。宋青书却觉得心中一松,又一紧,五味杂陈难以言喻。他抬手在少年发顶氆氇一下,发现不过短短半年,少年的个子就长了不少,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心中暗自懊悔。在感情所得上,他一直被陈一建稳压一头,心中难免不忿,天长日久下来,那已经变成了他的一种执念,时不时便要翻出来郁闷片刻。
那日之后,两人一如往常,张无忌继续修炼《九阳真经》,第二卷全部练完之后,便已不畏寒暑。只是越练到后来,越是艰深奥妙,进展也就越慢,第三卷整整花了一年时光。若非有宋青书与他一同参详,只怕会更加缓慢。
“这《九阳真经》果然博大精深,这一卷格外生涩,第四卷怕是要用更久的时间才能练成。”将第三卷放到存书之处,张无忌一面压上石块,一面随口感叹。
宋青书道:“你的进度已经很快了,如今刚过两年,你已经练成了三卷,这样看来,不出一年你就能出谷离开了。”
张无忌却没这么乐观,第三卷他练的极为勉强,正打算好生巩固一番。所谓“过犹不及”,一味追求进度,失了平常心,反而会影响练功进度。因此接下来的几天,他除了每晚用两个时辰打坐练功之外,剩下的时间不是同宋青书下棋闲聊,就是研读《医经》《毒经》,用现有的条件配制出各种药丸。
托系统榷场的福,他在山谷中的生活很便利,许多生活上的东西都不必发愁,宋青书甚至弄来一些药材种子让张无忌圈了块地种下,每日看着药苗发芽抽条也算是种乐趣。而宋青书偶尔消失之后,张无忌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担心,只是每每对方离开,他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差,宋青书归来后总要变回实体安抚对方,如此再三,竟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习惯。
这天宋青书再次毫无先兆的消失,张无忌一早给药圃浇了水,心烦气躁的回到山洞中翻阅《医经》,忽然翻到了之前曾见过的“离魂征”一章。胡青牛在《医经》之中对离魂征的描述不多,当初张无忌观看之时也将大半注意力都放在治疗的方式上了,今日却注意到了一段之前不曾细看的词句:
“患离魂征之人常有表里两种性格,一主一辅,常显出者为主人格,不常显出者为辅人格,两者或有主辅不分,或有间断性出现,端见个人而已……”
张无忌将这段话在口中念了几遍,凝眉思索:“师兄经常表现出来的是宽和幽默的那一面,而毒舌的那一面则不常见,唯有在蝴蝶谷那段时日才经常出现……这样看来,蝴蝶谷中常陪伴我的多半便是辅人格,难怪师兄后来的态度与先前大为相异。”
这样一想,隐隐又想到另外一事。师兄的辅人格出现肯定有其规律和诱因,蝴蝶谷中这诱因也必然大量存在——是什么呢?
他在脑海中将蝴蝶谷中生活的片段一一回顾,双眼忽然一亮:是了!血!毒舌师兄出现的时候,常常是在见血之后,莫非主人格的师兄晕血?
晕血之症张无忌也曾在医书上看到过,两相印证,越发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但他随即便暗自摇头:不管是何原因,师兄的主人格想要害他一事已经确定,就算他与辅人格更加亲近,又能如何?
他想起自己当初曾心心念念想要给师兄治好“离魂征”的想法,不由哑然:他差一点便杀死了真正的对自己好的那一个!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毕竟从那天悬崖上师兄对自己出手开始,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
宋青书还不知道,自己这次离开不久,张无忌就差点把他的老底都给掀了。他现在处境远不如少年那么闲适,事实上,若不是他正身临其境并深受其害,他真想兜头将陈一建骂个狗血淋头!
他这次醒来后,发现自己居然被丢在一间阴暗的柴房当中,身上衣衫破烂,还有不少血渍,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紧紧束缚住,口中还塞了一团布料,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艰难地用舌头将那块布顶出口,从榷场买了把锐利的小刀,慢慢将绳索割断,这才站起身来悄悄走到门口。门外一片安静,并没有其他声响,他不敢轻举妄动,便先坐下来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内力在经脉中运行滞涩,胸口也隐隐闷痛,显然是受了内伤,宋青书摸出一颗治疗内伤的药物服下,调息片刻伤便好了大半。陈一建曾经在他的指点下学习过《易筋锻骨篇》,身体的柔韧程度和恢复能力远强于常人,这会儿基本上已经没有大碍了。
确定门外无人,宋青书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扉被锁上了。他用刀将门栓斩断,出来之后又拿出强力粘合剂将门栓粘上,不细瞧根本看不出破坏之处。
做完这一切,他才展开身法向外走去:必须先确定“自己”为何落到这个地步,以及这里究竟是在何处才行。
这里明显是处于一个颇为巨大的建筑群内,比起红梅山庄大上许多。沁凉的空气告诉他这里显然不是武当山所在——这会儿刚刚入夏,武当再冷也不会有这么冷的温度。最重要的是,他从远处峰顶雪白积雪也能判断出这里多半位于北方。
如今宋青书的神识修炼已有小成,一旦有人接近,距离尚远他就能提前预知,藉此绕开不少靠近之人。但是这样下来显然不是办法,宋青书思索片刻,打晕了一个靠近之人,准备换上那人的衣服蒙混出去。
然而当他看清那人身上所穿的衣物时,却很是吃了一惊:那人身上的衣衫只是用普通麻布所做,并无出彩之处,然而他的前胸后背上却绣着火焰图案,下方还有明显的洪水纹——这分明便是明教五行旗中洪水旗弟子的装束!
拜上一世经历所赐,宋青书对明教中势力分布还是有些了解的,而且明教总坛位于昆仑山上,五行旗更是直接护卫明教总坛的部队——陈一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还这么一副五花大绑的样子——他心中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