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三章:由爱故生忧(1 / 1)
宋青书可不知张翠山心中所想,随口答道:“家母是大夫,小侄不过稍作涉猎。”这话并非谦虚,他志不在医,最多也就能听出些寻常病症,以及通过脉搏强弱判断内伤程度罢了。如今做出这种举动,一来是想看看张无忌恢复如何,二来也为了有个由头能将火硫散正大光明拿出来——陈一建那个蠢货,想了四五天都没想到该怎么做任务。火硫散都送到他手中了!
也罢,反正由他拿出来也是一样,那个家伙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做好了!
谁知他才刚刚扣住他的脉搏,不等细听,忽觉掌中手臂动了动,抬眼一看,正对上张无忌微微睁开、还有些迷蒙的双眼。
“青书……师兄?”
青书师兄?之前不都是宋师兄吗?宋青书挑起眉,不等开口,张翠山已惊喜地凑过来:“无忌,你醒了?!”
他声音很大,含着丝毫不加遮掩的喜悦,原本躲在室内的殷素素闻言也冲了出来,几步跑至床边:“无忌?无忌?我是娘啊!你怎么样?”
“爹,娘……”看到亲人,张无忌顿时放松下来,这么多日的委屈与痛苦尽数发泄出来,忍不住簌簌掉下眼泪。宋青书站起身后退两步,看见张无忌哭的花猫也似,不由得扬起嘴角:他几乎没见过张无忌掉眼泪,一想到昔年那个名震天下的明教教主也有这么窝在父母怀里撒娇掉金豆的黑历史,就觉得难以言喻的好笑。如若这混小子长大后还像上辈子那样义正词严,他一提起今日之事,看他还怎么摆得出大教主的架子!
殷素素一颗慈母心被儿子哭的心疼,抱着他连番轻哄,张翠山却知张无忌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宜大喜大悲,便板起脸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莫哭,你的身体很快就会好了。”他此时全然忘记之前见到张三丰时,是谁直接扑到师父怀里涕泪交加,全无丝毫成家生子的成年男子模样。
“嗯。”张无忌被训斥的下意识止住哭声,却仍委屈的扁着嘴。泪眼朦胧之际忽然对上宋青书似笑非笑的脸,敏锐的察觉到对方在嘲笑他。倔劲儿一上来,竟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道:“青书师兄怎么在这儿?”
宋青书慢慢道:“探病。”
张无忌听他语气中带着股微妙的情绪,可惜年纪太小无法理解,懵懵懂懂的眨了眨眼,忍不住在殷素素怀中挣动一下。不知为何,在宋青书那样的目光下,张无忌忽然有种不想示弱的感觉,他希望能成为对方那样的人,强大,有勇有谋,锄强扶弱行侠仗义,而不是始终维持着长不大的孩童模样。
感觉到张无忌的挣动,殷素素微微松开怀抱,道:“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张无忌坐正起来,望着宋青书道:“师兄,谢谢你来看我。之前多亏你了,我都没来得及道谢。”
“不用客气。”宋青书说着露出个属于“玉面孟尝”的标准客套笑容。这种毫不认真的假笑张无忌看不懂,殷素素却很明白,顿时微微皱眉,随即笑道:“无忌不说我都忘了,小青书,谢谢你救了无忌。我们夫妻俩这几日分身乏术,一直没能前去道谢,实在是有些失礼。如今无忌即将康复,改日我夫妻二人定带着犬子登门道谢。”
“五婶客气了,分内之事。”宋青书顿了顿,张无忌既然清醒过来,他们一家人定然想要单独相处,今天不是提起火硫散的好时机,于是他便打定主意告辞离开了。
“师兄这就走?”听到宋青书告辞。张无忌挣扎着想要下地,却被殷素素一把按住。他也的确觉得有些手脚发软,便没坚持,只是望着宋青书道,“不再坐一会儿?”
宋青书道:“师弟你刚刚清醒,五师叔和五婶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改日我会再来。”
“也好。”张翠山点点头,抬眼看向窗外,“这会儿天也晚了,青书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你的伤现在如何了?”他忽然想起那日宋青书也是受了伤的,这会儿他面色一如常人毫无病态,竟让他一时之间忘记了这件事。
“已无碍,多谢师叔关心。”宋青书向他点点头,目光扫过仍笔直盯着他的张无忌,抱拳拱手道:“告辞。”
离开那座院落,宋青书并未再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回到卧室内。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能持续多久,会不会将睡梦中的陈一建吵醒,所以为防万一,还是留在卧室中比较妥当。在这之前他先绕路去厨房拿了些点心权作宵夜,回去后试着喝水、吃饭,打坐片刻,又试探着打了一套拳……种种事情做完,陈一建并无清醒的迹象。很显然,就算他的动作幅度很大,对方也不会被吵醒。
真是微妙的状态。
就这样一直到天色熹微,他才躺回床上没再做其他事情,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脑海中有什么隐约微动,下一刻,他已经重新悬浮在身体上方,而陈一建则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呵欠,将醒未醒的伸了个懒腰。
浑身不舒服的从梦境中醒过来,陈一建觉得自己这一觉白睡了,腰酸背痛不说,还疲累的好像熬了一整夜一般。他活动了一下周身关节,居然还听见几声清脆的关节擦响!
“我该不会是梦游了吧?”他颇为疲累的打了个呵欠,脑海中满是睡个回笼觉的冲动。但转念想到宋远桥板着一张脸督促他功课的模样 ,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还是强迫自己坐起身来。
望着他蔫头蔫脑的模样,宋青书不禁微微勾起唇,薄唇微张:
“蠢货!”
因为身体困倦,这天晚上陈一建刚吃过晚饭就跑回来睡觉了。他鼾声一起,宋青书就熟门熟路的走过去附身其上,再度来到张翠山那边。
今夜他来得早,张翠山还在屋中给张无忌运功疗伤,所以出来开门的只有殷素素一人。宋青书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火硫散,一瓶两颗,递到她手中道:“五婶,昨夜有件事小侄忘记说了。家母是大夫,曾经研制出一种对寒毒有些抑制效果的药物,也许可以给无忌试试。”
殷素素接过宋青书递来的药瓶,道谢道:“多谢你了小青书。要不要进屋坐会儿?你的面色看起来不太好。”
“无碍的。”宋青书微微一笑,想到昨晚来这里又刷了十几点声望,距离下次兑换奖励没差多少了,便干脆利落的同意了她的邀请。
走进门时张翠山刚好收工,正在调理内息,宋青书在旁坐下,见盘膝坐在张翠山怀中的张无忌面色又好了些许,竟诡异的有种微妙的幸灾乐祸。他记得上辈子也是这样,张无忌的寒毒在众人努力之下有所缓解,然而不过一月这个方法就再无效果了。这一世就算有了火硫散,但这种药物只能抵消少量寒毒,暖身的作用效果大约也就一星期左右,饮鸩止渴,之后他依旧只能继续忍受寒毒的折磨。
恰在此时张无忌睁开眼,目光对上宋青书微含恶意的双眸,不禁怔了怔。但仔细望去,又看不到丝毫恶意了,却也不如之前几次所见那么和善——对了,昨夜也是这种,有点疏离有点冷漠的态度,他做错什么了吗?
张无忌却又哪里知道,这个时候他眼前的“青书师兄”虽然壳子相同,内里却已经换成了之前对他恶言相向的老鬼。陈一建在面对他这个“主角”之时,态度和善是为了抱主角的大腿刷好感度。而老鬼宋青书虽然也想刷,可惜面对上辈子的仇人,总也忍不住带上几分嘲讽的意味。
他此时尚且年幼,分不出其中好坏差距,可孩童所特有的本能却让他分辨出了两者态度上的不同,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同样一个人会出现截然相反的两种情绪。
不久宋青书便告辞离去,张无忌难言困倦的打了个呵欠,便也睡眼惺忪的滚进了被窝。殷素素捏着手中的瓷瓶,又看看幼子如今已经好了不少的面色,犹豫再三还是将那瓷瓶收了起来,暂时不打算拿去给儿子使用。不是她信不过武当派,这些时日里自张三丰往下众人对张无忌的担忧和照顾她都看在眼里,然而对于宋青书,她始终有种莫名的不信任。
殷素素自小成长环境与身处名门正派的张翠山等人完全不同,她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加上天生聪慧,很会识人。但宋青书这个普通少年她却有些看不懂。白日里这人客套中带着明显的亲近,她却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些许莫名的急切和功利;到了晚上,少年却又仿佛变了种性子,不再那般急切到毛躁。然而却又有了成年人都鲜有的冷静与置身事外——他看着张无忌的眼睛不像是在看个病人,但究竟是什么,她还看不懂,只是本能的有些排斥。
她不喜欢白日里这个人眼中的功利,同样也不喜欢晚上那种虚伪的关心,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还是尽量少让对方接近她的儿子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