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那时年少(1 / 1)
这样的戏弄是从开学没几天后开始的。
偶尔进班推开门,总会有黑板擦从头上落下来溅我一身灰。我就这样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忍受着所有人的挖苦与嘲弄。
偶尔翻桌子,课桌里的书和笔也会通通消失不见。我只好和顾颜何用,老师走过来见我没有书,愤怒的用教科书拍拍我的头,“你怎么什么都没有!还上什么课啊!”班里这时候总会传出一阵窃笑声。
然后老师意有所指的说:“有些人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无法无天了,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了。”
再后来我出去上个厕所回来自己的要交作业都会不见。我急躁的翻翻课桌,随即颓败的坐下来,拿手撑住头。
顾颜大声询问四周的人,“有没有看见过许晚的作业。”
有个女生嗤笑了一声,嘲讽道:“她这种偷东西的人,也配在这班里上课?”
沈宁远拿出一份作业来递给我。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只是轻声说:“这是我草稿。”。我怔怔的接过来,感激的道了声谢。沈宁远仿佛没有听到似的继续低头写作业。
自此之后每次我作业被别人拿去时沈宁远都会把他的作业递给我。和沈宁远有联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很荣幸的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和沈宁远有联系的人。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对年少时的我来说,那是比任何灾难都要幸福一百倍的。
我翻开作业本,那字根本不像是打草稿写的,清秀孤傲,字如其人。
轮到我值日时同学们又心生捉弄我的想法,胖女生带头在黑板最上面画了长长的一笔,挑衅的看着我。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很快黑板上就满目疮痍。
大家都以为我不会去擦黑板了,我却一步一步走向讲台。因为我个子实在是不高,够的分外吃力,那样子活生生就是个小丑。也罢,大家就是准备看我的笑话的吧。
我满不在乎的轻笑了一声,又踮起脚尖想够到黑板上面。突然班级里安静下来。是那种死一般的沉寂。
有一只手轻轻的接过黑板擦。指骨修长,有些宽大,一看就不是顾颜的手。我侧过头看接过黑板擦的人。
是沈宁远。
原来是沈宁远。
竟然是沈宁远。
我低声说了句谢谢,内心却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那段黑暗而可怖的时光里,沈宁远,是除了顾颜以外唯一一个让我看到些许光亮的人。
班里安静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开始传出窃窃私语。
“沈宁远怎么会帮她这种人。”
“就是啊,贱人。”
我脚步顿住,停在那个骂我贱人的女生面前,那个女生叫叶清,她喜欢沈宁远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我用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就算我是贱人,他也愿意帮我,愿意理我。也不会理你这个不是贱人的人。”班里突然安静下来,可能是因为我从不反抗的软弱的态度,大家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说这种话。
叶清气的想抓狂,我却头也不回的走回座位上去,心里不知怎么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开学没多久,老师就让我们匿名选出班里最喜欢讲话的,最闹腾的人。大家都纷纷开始写,我看着那丁点大的纸,突然心里一慌。最后把名字一统计,我果然是全班得票最多的。
黑板上我名字下的那一个个正字是叶清誊写的,她一边誊写一边报复似的看着我。
老师走过来恨铁不成钢的批评我:“你说说你,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干嘛,老师也跟我反映你……”
老师说什么我完全没听进去。只隐隐约约听到最后一句请家长。
我突然放弃了挣扎,像是沉溺在海里的人一般,委屈如海水般扑面而来,根本容不得你有任何的挣扎和反抗。
放学时顾颜在一旁等我,我清书包清的比较慢,就让她先回去。
顾颜轻声询问道:“今天真的没事吗?”
我点点头冲她一笑,“真的没事。”语气中带着笃定。
人群渐渐散完,我就这样看着所有人都走去,然后拿起黑板擦把黑板上那一笔一划似是刻上去的正字擦光,擦到最后竟大声哭喊着:“不是我,偷东西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你们都要在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就给一个孩子定下罪行……”我蹲着地上哭起来。
突然面前立了一个人影,传来令人安心的声音,“不是别人说你坏,你就是坏。”
我抬头看,是沈宁远,逆着光站在我面前,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仍旧低低的啜泣着。
沈宁远接着说:“你可以很坦然的告诉那些人你就是坏人。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相信你的人。”
我努力的忍住哭声,沈宁远拿出纸巾递给我,声音恢复了以前那般清冷,“回去吧。”
那是我一生也无法忘怀的场面。沈宁远安静的走在前面,双手插在口袋里我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找话题,“你怎么会在学校?”
“忘带作业了。”
是吗?原来沈宁远也会冒失的忘带作业。
我嗯了一声,两个人都沉默着。他淹没在霞光里的背影却仿佛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连同那些话语。领我走向每一个布满荆棘的明天。
我开始平静的面对他人的看法,继续安静的学习。
暑假补习班的书和笔消失的事情过了些天终于有了原因。
是房东的母亲不知道房东把房子租出去了,就把那些书和笔全都打包扔了。房东带着母亲来学校道歉了几回。我终于得以洗清罪名,同学们也不再捉弄我,甚至有些人还过来和我道歉。
因为不再被集体孤立,我也渐渐开始尝试着接触新的朋友。和陈落的相识是在商店。那时我冒失的忘了带钱,顾颜也不在,陈落看出我的难处,走过来帮我付钱。然后两个人就渐渐熟络起来。
陈落和顾颜的关系也很好,就演变成了三个人一起回家,一起吃饭,偶尔放假还会一起出去玩。
她属于比较开朗的性格,人也很直爽,刚认识我时就拍拍我的肩说:“暑假那事误会你了,我还跟着大家一起欺负你,不好意思哈。”
我笑着说没关系的。
陈落的成绩也好的不像话,是全班第三,全校第五。临近期中考试,学习气氛又开始浓重起来。
沈宁远问我:“许晚,你想坐哪里。”
“啊?突然问这干嘛?”
他只是看着我不说话。我们是按照成绩点位置,没考试一次就要换一次位置。我有些惊讶他询问我这个问题,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就坐在这里啊。”
沈宁远嗯了一声,说:“我也想继续坐在这里。”
啊?我对他的话有些不知所云,许久后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说想和我继续做前后桌?
期中考试的试卷简单的不像话,我却因为害怕自己因一些不该的小错误检查试卷检查的格外仔细,手心密密麻麻全是汗。
沈宁远依旧坐在我的前面考试,也一丝不苟的检查着试卷。到考完最后一场考试老师突然把我叫到办公室去让我帮忙登记分数。
和我一起的还有陈落和沈宁远,而沈宁远委婉的拒绝了。
我和陈落在办公室誊写着分数,八门分数下来,我和沈宁远的分数差了接近二十分,陈落和沈宁远也差了十来分。
陈落撇撇嘴,抱怨道:“数学卷子是很简单,不过沈宁远他居然可以考满分,真是厉害。”
我看见她登分册那一栏数学写着118,开口道:“你数学也不赖啊。”
还没有统计分数的一门是历史,那时历史的满分是100分,可任我历史怎么好也不可能高出沈宁远20分。所以我肯定又是全校第二了。我无奈的摊摊手。
陈落还在焦急的等待着历史分数,天色已暮,我无心再看历史分数。我匆匆向她道了个别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