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对不起（1 / 1）
星期三的国经法，教室里很安静，人人都屏息以待，心里却已经知道，那个风趣幽默的江老师当是不会再来上课了。
果然，随着铃声的敲响，许素清拄着便携型小手杖走上了讲台。
许素清并没有对江森一事作什么解释，只是向同学们就自己这段时间请假的事道了歉，然后开始上课。而林木也在持续几天的恶语浪潮中变得愈加沉默，果然，这是惩罚！林木想。然而，江森离开的真正原因，除了林木，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已经心知肚明。
昨天晚上，T大论坛上，一篇署名“江森”的文章被高关注度推到了论坛顶端：
大家好！我是江森。
这两天，听到很多人都在谈论我。作为一名刚到T大讲课的代课老师，经过正规试听程序，我才被聘请来讲课，相信听过我课的同学，对这一点都有自己公正的认识，如果有课讲得不好的地方，还得多谢各位同学的包容！
如今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而给T大带来不好的影响，我在这里诚挚地向T大的每一个成员道歉。然而，我道歉，并不代表我承认某些传言中的莫须有指控。我道歉，为的是我给T大这样一所历史悠久、学风优良的学校带来了如此大的误解，也为因此而将T大优秀的学子带入不应有的指摘中。在这里，我要郑重地向T大和林木同学道歉！对不起！
你们中，有多少人认识我？了解我？
那么，我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叫江森，今年26岁。八年前，我在这所学校学医，六年前却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而放弃学医、出国留学。如今我回来，因许素清老师和刘院长的邀请来T大代半学期的课。我单身。而现在，我已经向刘院长辞职，不再是T大的代课老师。不是因为流言，只是为了我自己的事业和目标，以及林木同学的名声。
如你们所说，我之前确实和林木走在一起，也如你们所见，我被你们高冷的“女神”冷淡地“拒绝”了。然而，事实的真相却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
八年前，我在T大认识了至交好友——林路，林木正是他的妹妹。我做过林木两年的书法家教老师，那时候，林木12岁，我比你们早认识她许多年！隔了六年，我回来，重新认识了现在的林木，也如你们所想，我喜欢甚至爱上她！可是这有什么错呢？错只错在我是她老师的身份而已，而你们恰恰因为我的身份误解了我们！我喜欢她，这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直至现在，我仍在无所不用其极地追求她，可她拒绝了我。也许因为你们的误解和无端的指责，她会愈加地排斥远离我，可我只是喜欢她而已。为了使我这喜欢得到回应的几率更大一些，我离开T大，却也因此离她更远了。然而，我知道，距离改变不了情感，而恶语却可以寒心！我离开，不是逃避责任，我离开，只是为了更好地爱她！
在T大的几年，林木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如何只因我这两个月的介入，就令大家将她的努力全盘否定？我必须承认，T大里现在的林木，已经优秀得令我望而却步，我那样小心翼翼地害怕六年的时光将她成长得过快，而我追不上她的步伐。然而，我如此害怕的这些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却又徒生出无名的烦忧，我只是喜欢她，想要得到和你们一样的爱情而已。
今天，我在这里发表公开申明，绝不是为了“炒作”这种无聊的戏码，也不是想要以公众号召力“绑架”林木。我在这里，只是想为我无知无畏的轻狂而给林木同学带来的伤害道歉，也借此来还大家一个真相，希望大家理解我在爱情里的愚钝，并在我如此愚钝的行为对林木造成伤害后，帮我跟她道一声：“对不起！”。江森在此谢谢大家了！
下课的铃声响起，林木低头在座位上继续复习她的国经法，没有理会教室里因为老师的变动而引起的讨论。突然，汪灿灿凑到林木旁边的座位上，将手里捧着的一堆信笺推过去，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她。其实昨晚，汪灿灿也看见了那篇文章，真心地为江森感动，他只是那样卑微地说“我只是喜欢她而已”。明明这场风波里，两个人都是受害者，江森却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揽去，只是希望大家向林木道歉，甚至不希望大家用舆论来“绑架”林木从而使自己的追求之路缩短，他只是喜欢她而已！
林木诧异地看向汪灿灿，这是她这两天来最生动的一个表情了，从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来罔若未闻，林木一直都安静地用沉默来应对。汪灿灿却用献宝一样的眼神示意林木打开看看，林木这才将注意力从汪灿灿喜气洋洋的脸上转到面前的一堆信上，皱眉拆开一封，只见：“对不起！”三个字大大地映入眼帘，角落还用粗线条的黑笔画了个悔不当初的阿狸痛哭的图像，圈出来一行字“林木同学，对不起，之前的恶语相向真是很对不起！”，接下来的很多封都是一样地写着大大的“对不起！”，然后旁边写下各自对不起的原因。一封一封的看下去，林木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这些又是什么呢？道歉？又发生了什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谣言凭空而起，沉默被认为是默认，林木本就淡漠的性子被这事弄得更是丝毫不想理会。这世上，人们总是喜欢人云亦云，恶语狂潮般涌来，等真相明了，道歉也来得这么快、这么多，可是钉过钉的木板，即使把钉子都拔起来，仍然会留下伤痕。而那些人云亦云的人呢？以为恶语只是一句话而已，以为事后的道歉可以很轻易地弥补伤害。“法不责众”也应是来源于此。再小的恶语可以伤人，再大的弥补也可能换不回，而“法不责众”究竟纵容了多少看似很小的恶意呢？
林木转头疑问地看向汪灿灿，也正在这时，汪灿灿拿出刚刚一个男生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一定要确保林木看到，这对我和林木来说都很重要！”的一封信交给林木。林木狐疑地打开，只见开头仍然是“对不起！”，后面却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说明原因，而是用很大的篇幅写了一封长信，信的背面正是自己那张曾引起误会而被还回去的素描画。
“林木，替江森说完对不起后，我也要为自己向你道歉！你可能还不认识我，我是艺术系学画画的丰城，也是周一图书馆被你拒绝的那个男生······对不起，那些我没有控制住的后果，在流言爆发的时候非但没有为你解决烦恼，反而更凶猛的助长了谣言。林木，对不起！这幅画，你当时还给了我，可它是我送给你的，如何又能收回？你拒绝我没有关系，但我却不会因为你拒绝就放弃，江森为你做的，我也可以！你们相识的时间，我怎么也追不回来，可我却不愿放弃！你怎样我都喜欢，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们交个朋友吧！”
不等林木抬头问汪灿灿，汪灿灿就已经主动将昨晚江森发的那篇文章找出来递给林木。林木沉默地看完，半晌没有反应，汪灿灿正准备问林木：“你还好吗？”上课铃声就敲响了，在许素清上讲台接着讲课之前，林木为了安汪灿灿的心，回了她一个不用担心的微笑。
本来林木和汪灿灿的关系没有这么密切的，但相较而言，汪灿灿是唯一一个可以和林木说上话的人。林木虽平时总是笑着，但是生活学习上都太努力，以至于没有什么时间来交朋友，且成绩又好，别人对于长相好成绩又好的人总会有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而汪灿灿却是那种比较随和的人，谁都可以说上话，谁都可以交上朋友，但是却又很难交心。两年来，汪灿灿和林木相处的时间其实也不多。但因为这件事，汪灿灿觉得别人的话太过分，而她觉得自己认识的那个林木虽然不善交际，却是很努力的人，她优秀，是因为她比别人都努力而已！因此汪灿灿一直都陪在林木身边，想着，即使不能解决这件事，但总不会太令人绝望。也因为这件事，林木从心里感谢这个在别人对自己避之尤恐不及的时刻一直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孩。
今天上午就两节国经法，待下课的铃声一响，汪灿灿就替林木将信都收进书包，然后拉起林木就奔向T大旁边的一家“大娘水饺”，说是去去晦气。要是放在今天之前，汪灿灿是断不敢这样拉着林木浪费学习时间跑出去吃水饺的。然而，最近呼吸的空气太压抑了，刚刚见林木看完江森的那篇文章后，虽一开始没什么反应，但渐渐地等课上到一半，林木开始抬起头来看黑板，甚至回答了两个许老师提出的问题，许老师还对她欣慰的一笑。汪灿灿就觉得林木应该是开心一些了，为了完全驱散这些不好的情绪，所以决定带林木去那家“大娘水饺”，而且大娘的水饺是真的很好吃，每次自己去吃的时候，大娘还会问她吃不吃得饱，有时也会给她多下两个。汪灿灿觉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只要被水饺热腾腾的水汽熏熏就都会消失无踪的。而林木也是第一次跟一个女孩这么疯狂地奔跑，只是为了吃一碗水饺，想起以前也有在路上奔跑的时候，但总是一个人为了从这个兼职跑向那个兼职而已。林木忽然很感谢这场莫名其妙的谣言，开始得轰烈，结束得无声，最后还为自己送来一个朋友，是不是意外的收获呢？林木跟在汪灿灿后面跑着，然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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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你们，我最初和一直的陪伴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