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永远的一人（1 / 1）

夜。

陈婉珍家。

甄璐昨天上广州，除了车上的一个电话，与到达的一个电话，已经有整整一天没再打电话回来。

陈婉珍有些心神不宁，连电视里播放的主妇喜爱八点档，一阵一阵的喜怒哀乐传来，她已是没有半分留意，像被抽去灵魂，在一个人的屋子里发呆，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气。

“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铃声从沙发旁的台式电话里响起，陈婉珍猛然被惊醒，心急的接起听筒，积聚满肚子的话，一张嘴就喷涌而出。

“璐璐，你在广州怎么样了？还好吗？你这孩子，就算再忙也要往家里打个电话啊！你知不知道妈很担心你，妈吓得整夜都没睡好。妈知道，你初到广州可能会很忙很累，但是再忙再累也给妈一个电话啊！你不知道啊，妈妈的心可一整天都吊在嗓子眼，现在总算归位了……”

“……不是璐璐，是我……”

陈婉珍满腹的唠叨含糊在嘴里再也吐不出一个字，耳边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电话两头静默无语，只有时间悄悄流逝。

“你跟我说说璐璐她怎么了，怎么就会突然上广州了呢！她一个女孩子可是很危险，就算你真的劝不了她，那为什么不给我电话，让我跟她说啊，我说她一会听的。现在连璐璐你都看不好，你是怎么当人家母亲的。早知道当初我就是拖也把她拖到美国去，我还养得起她，美国这边环境好，教育也好。”话筒那头的男声有些急切。

“她……她在上广州工作，她说有朋友介绍了一份工作给她，挺轻松挺好的，她说想过去试试，然后就去了，昨天的车票。”陈婉珍不禁越说越轻。

“她小孩子一时兴起说要出去广州工作，你就任由她出去，现在姜吴都没工作了吗？偏偏要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你竟然也不阻止她。

你有打听过她口中所说的朋友到底靠不可靠？你有问过她要工作的公司是哪间吗？你知道她在广州的住址吗？她那边朋友的电话，你有吗？她到底在广州做什么工作，你知道吗？她的公司包吃包住，不包吃不包住，包吃不包住，还是包住不包吃，你都知道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敢放心让她走。你说她已经有一天没往家里打电话，万一已经出事了你准备怎么办？”对方抛过来的一连串问题让陈婉珍哑口无言。

“我……我有打过电话给她，可是她手机关机了。你说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要是璐璐出事，我也就不活了。”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对陈婉珍打击很大，现在她的头脑一片空白，一点办法都没了。

“你平时要是对璐璐能多上点心，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问三不知。”对方缓和了语气，“你先别慌，冷静一点，璐璐可是成年人了，她自己有分寸的，可能她现在忙着搬家忘记打电话或者手机没电忘了充而已，你别老往坏处想，也许明天她就会打电话回来了。

你还记得小时候，璐璐有好几次不见，你也是这么慌，这头才刚去报警，那头就找回来，还被警察说了半天。她现在都多大的人了，还能被骗走不成。还是过多几天再考虑报警，不然你这头刚报完警，那头她就打电话回来，浪费警力，可是会被关进去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等多几天再报警。你打电话回来有事？”听了对方的分析，陈婉珍定了不少。

“我……我上个月结婚了，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安娜梁。她对我很好，三个儿子也都很喜欢我，我做的中国菜他们都很爱吃。以前住的地下室我退租了，现在我搬到他们家跟他们一起住，一切都很好。”

陈婉珍满面泪痕，心如刀割，却佯装镇定淡然，“真的吗？那还真是恭喜了，什么时候回来摆喜酒？”

“太好了，我真的松了口气。辛亏你能理解我，我真怕连你都不理解我，璐璐那边我该怎么开口，现在有你帮着我说，璐璐肯定很快就能接受这件事。

我定了十一月末回国的机票，这次要先去她家乡请亲戚吃饭，还有我家这边也要请。我们都商量好了，一把年纪婚礼喜酒什么年轻人玩意就免了吧，最重要的就是请亲戚朋友吃顿饭，让他们知道这个好消息，真希望到时璐璐也在。

对了，我上月寄给你们的生活费到账了没？我想你也知道的，现在我再婚，美金可不好赚，妻子那里还有三个半大的孩子要养，既然璐璐已经成年，我想生活费要不就不用寄了吧，你看这样好不好啊？”

“上月钱已经收到，现在璐璐又去了广州工作，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你不寄就不寄吧……”

又是一阵静谧，似乎两人已将积聚多时的话题全数说完，相对无言。

陈婉珍若无其事的说着谎，“嗯……我在煲糖水，好像快要干水了，我得快去看看，电话费贵，不多讲了，下次回国再聊吧！”

终于挂上沉重似千斤铁锤的电话筒，陈婉珍顿时失去力气，瘫软在地，似乎刚刚就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费尽她全身的精力。

真好呢，所有人都得到幸福，只有她始终茕茕孑立，在地狱里挣扎徘徊，连好不容易遇到的伴都被永远带走，不再回来。

永远只剩她一人，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