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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郄楚宁抬眼看他，伸手轻柔抚摸他的脸，看着他突然震颤的睫毛。她虽不参与公司决策性意见，但一个多月来，从他的脸色也能猜出情况不容乐观，对着她一如往常，有时累极了疲于敷衍，就如现在一般闭着眼睛装睡，手却紧紧搂着她的后腰。
盛世煌知道瞒不过她，慢慢睁开眼睛，抬手握紧她的手，“睡吧。”
“跟我说说行吗？”
“……”
“即使我不能帮忙，说出来心里也舒服些。我们是夫妻，难道我只能跟着你享福吗？有苦也要分担的啊。”
盛世煌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轻轻叹了口气，按着她的脑袋在怀里，“没什么好说的，一如既往的，处处关卡。”
“我昨天听高秘书说，集团资质重审，可能要降级，降级之后才能复工是吗？”感觉到头顶被碰了几下，他在点头，“看似有了松动，但降级之后，很多项目我们再没有资格承建……不是资质降级那么简单。”
郄楚宁伸手抱着他的腰，“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这样反复着？”
他又点头，“其实发生的这两起安全事故并没有严重到叫停的地步，虽然危害公共安全，也被起诉，但检察院压着案子迟迟不受理，也没有移交。”
“……这么长时间了，按程序来也该走完了啊。”郄楚宁抬头看着他的下巴，“那……不能走动一下吗？”
官商之间，她也不是不清楚。
盛世煌摇头，“根本打不通这一关节。收礼送礼首先要知道人的喜好，但这个人，令人捉摸不透。”
“谁？”
“石蕖。”
“他？”郄楚宁惊讶的看着他。
盛世煌低头，“你认识他？”
“……我听说过，他是清溪人。”
“对，和你算是同乡。”
“那……要不我去找他说……”
“不行！”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
郄楚宁不再说话，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
看来这事并不是针对盛世，而是盛世背后这个人——盛世煌。可是他有得罪过石蕖吗？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好似不可能，但是又说不通。
肚子突然一跳，紧紧相贴的两个人，盛世煌自然也感觉到了，吓得猛然坐起来，“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宝宝踢了一脚。”
“这……这……他……”他语无伦次不知所措，郄楚宁扑哧一下笑了。
……
曾经被盛世倒塌的塔吊砸塌的小学教学楼已经修缮完毕开始使用，当地新闻里多少有些报道，郄楚宁斜靠着沙发，看着电视里主持人侃侃而谈，画面回放的是网友最新提供的视频，记录着当时塔吊倒塌时的景象，顷刻间烟尘滚滚，学生们从楼里涌出……
主持人：根据学校教学以及办公区分布，砸塌的部位刚好是办公区域，万幸的是当时是上课时间，并没有造成教师人员伤亡，受伤的几名学生都是被震碎的玻璃所伤。此次事故盛世负主要责任，修复的教学楼是否安全，学生家长仍有疑问，从事故发生到现在，该校已有五十余名学生转学且数量还在增加……”
关掉电视，郄楚宁猛然站起来去开电脑，自从怀孕开始，她已经不怎使用电脑，一则因为设计稿件一坐就要坐很久，二则盛世煌也不许她久坐不动。
飞快打开搜索引擎，键入：盛世小学教学楼倒塌视频
新闻上播放的画面还在，郄楚宁点开，仔细看了数遍，手指哆嗦着向下滑动鼠标，留言里口径一致的谴责盛世，甚至谩骂，断子绝孙，豆腐渣工程……
最新的留言显示在最前，因为新闻的播报，又有了最新的留言，网友偶尔互动：骂人断子绝孙就过了啊。
说句良心话，盛世开发的房子住着还是不错的。
你是谁，少在这给自己洗白！
……
对盛世有利的留言太少了。
安全事故发生时向来如此，大家都站在民众一边，有几个人能看到视频里的问题。
郄楚宁站起来，差点忘了自己的大肚子，匆匆跑去卧室。因为公司的事，盛世煌夜里睡眠质量并不好，只有早晨才能多少睡一会，郄楚宁也不忍叫他，他睡，她去看早间新闻。
这次她也顾不得了，焦急的推着他的肩膀，“老公你醒醒，醒醒。”
“怎么了？”
“那个小学不是希望小学吗？是谁捐建的？啊？”
盛世煌回了回神，撑着床面坐起来，“真实集团的，也是他们的建筑公司负责修建的，怎么了？”
郄楚宁一脸急切，一脸兴奋，“难道事故真的是我们的责任吗？”
盛世煌不解，“现场塔吊就砸在教学楼上，事实摆在面前，我们还能推卸责任？”
那不是他的作风。
郄楚宁拉着他，“塔吊倒下来的时候，前端先砸在了旁边的居民楼楼角，缓冲了一下，然后才落在学校的教学楼上，那个小区是盛世修建的，都是七层，七层的居民楼安然无恙，四层的教学楼却轰然倒塌，你不觉得奇怪吗？”
盛世煌盘膝坐在床上，一脸严肃的思考，突然笑了。
那几天盛世事故频发应接不暇，当时赶到现场，唯一想到的就是赶紧补救，居民楼里并没有伤亡，只有震裂的玻璃以及室内一些玻璃制品，已经照价赔偿，教学楼的事故却备受关注，盛世也一直在解决，却忽略了这一点。
“你觉得我们利用舆论怎么样？”她问。
“口说无凭，证据呢？”他问。
……
盛世煌坐在电脑前仔细看了几遍视频，立刻打电话安排。
几个小时的时间舆论枪口调转，开始质疑学校教学楼的质量……
“这样我们就有救了。”郄楚宁笑得开心。
“别高兴的太早，盛世面临的不是只有这一点问题。”
“没关系，都会解决的，你相信……”她话锋突然一转，“我相信你。你一定安排媒体报道了吧？”见他点头，“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
盛世煌不解她的兴奋，拉过她坐在怀里，“别想这些，你产检的日子快到了，注意饮食和睡眠，调整作息时间，别到时候又要你爬楼梯叫醒这个调皮鬼了。”
“嗯。”
……
不出意外，产检时肚子里的小家伙果然在睡觉，准父母在医院的花园里转来转去，郄楚宁不停看表。
“别着急，就不信TA能睡一天，再等等。”盛世煌扶着她的后腰到长椅上坐下，自己刚要落座，就被她吩咐去买水。
见他转身进了超市，郄楚宁站起来。
……
石蕖的办公室。
郄楚宁坐在宽大的黑色沙发里。
“你来找我什么事？”
“石先生说这话，是不是明知故问了？”
郄楚宁盯着他，气氛一下变得尴尬。
“石先生，我不知道你和我老公之间有什么冤仇，但如果想算个清楚，最好把话挑明了，我老公他也不是畏首畏尾敢做不敢当的人，让人死也要死得明白吧？”
手机响个不停，郄楚宁抬手按掉，索性静音。
石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他撞伤你父亲，你能原谅他，因为你父亲还活着……我不能，没有叫他抵命已经是最轻的惩罚。”
郄楚宁站起来，“这么说是因为您父亲？听说您父亲去世已经十几年了，那时候你们不过十多岁，有什么过节？”
“……”
“既然如此，你大可以起诉他，就像你现在利用手里握着的权利，极尽所能的打压盛世一样。石先生，我原来挺敬重你，敬重你身在官场，出淤泥而不染，因为你心中有爱，为了那份爱，你愿意做到最好。可是现在，你拿着手里的职权，公报私仇，这就是她希望的吗？”
“……”
“如果传言是真的，我只想问你，你抓住盛世的把柄极力打压，置盛世于死地，到底是为了你的私仇，还是为了她？”
“你别胡说。”
“我是胡说吗？”郄楚宁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清溪的温泉度假山庄被叫停，为的是什么？为的是那座山里数不尽的奇珍异宝，都是制药的上好材料，希望小学教学楼倒塌，一切帐都算在盛世头上，为的又是什么？石先生，即使盛世得不到这一切，那你呢，就能得到了吗？”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是公事公办。”石蕖语气生硬。
“你不想得，而是在为别人得。石先生，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你的初衷是什么？到底是你与盛世煌有仇，还是只是借着这个由头为她争夺？”
“……”
“石先生，听说你马上要结婚了，妻家买的新房就在清溪湾，那是盛世的产业，你应该知道吧？如果你和盛世煌不共戴天，最好换个地方住，免得夜夜入梦的都是仇恨，”郄楚宁看了看手机，艰难弯腰拎起一边的背包，“石先生，你知道吗？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你见到我，刹那慌乱的眼神，让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你怕自己做的坏事被我知道。若说起恩怨，如果当初我不救你，是否就没有今天的事？你可能会说我善恶不分，在爱情面前，谁又是圣人呢。有一句话，‘径步窄处，须让一步与人行’，石先生你一定明白……我走了，我老公找不到我可能着急了。”
她挺着肚子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他突然开口。
“什么事？”她回头。
“你……你几个月了？”他盯着她的肚子。
郄楚宁一笑，抬手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六个月了。”
“六个月，六个月，她也是六个月，原来是这样，是这样。”他喃喃自语，郄楚宁匆匆瞟了一眼，转身离开，他眼里似有泪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