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路途(1 / 1)
清晨,青城官道。
云深打了个哈欠。云景揉揉他的头发,将焦尾递过去,尽量不让他睡觉。掀开窗帘看向马车外,对峙的两人依然没有结束的趋势。云景现在终于理解当时成锦说的那句“看我怎么对付他”是什么意思了——那两人表情严肃,互瞪对方,边蹲马步边不眨眼,看谁坚持的时间更久。
尚子青掀开帘子,问他们要不要先出来,那两人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分出胜负。他笑着解释:“这是以前明心教锦练习怎样集中注意力的方法。不眨眼的诀窍是让眼神涣散,但同时又要集中注意力去盯着对方的眼睛,一旦走神,就输了。以前锦从没赢过,他练了好久,总算超过明心的最高纪录。十多年没见,他们俩是用这种方式叙旧呢。”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宠溺:“这么多年了还像孩子,真不知该说什么”。
回过神来,他看了从自己过来就立马坐到云景怀里的云深一眼,笑着摇摇头,走远了。
其实云景也有点无奈,他对尚子青挺欣赏,希望云深能和他相处融洽些,这样也能让他在自己力有未逮的时候帮着照顾云深。
“云深,那是舅舅,是亲人,嗯,跟我差不多。”虽然他觉得差别大了去了,但为了让云深更好的理解,还是选择了这种说法。
哪知云深撅起嘴:“不一样。”
“我,哥哥,”他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向云景:“景,弟弟。”
云景哭笑不得,这时候倒知道是哥哥了。他正了正脸色,决定从现在开始亲子教育:“云深,嗯,以后没人的时候可以叫我爸爸。”
“爸……爸?”
“嗯,爸爸。”
摇了摇头:“景,景。”
“有别人在的时候叫景,没人就叫爸爸好不好?”
“景,景!”云深声音大了起来,“景!”他因为云景不让自己喊他的名字而感到生气和委屈。
一口咬在对方侧颈,不太重,只是颈间的呼吸让云景感到些许麻痒。云景连忙抱住云深安抚:“哦哦,是我错了,没事,现在没事了好不好。”
“好你个小子,趁我不在,就弄哭我徒弟!”明心一把掀开车帘,横眉竖目。
云深听见声音,也不闹脾气了,反而转过头来瞪着明心。
成锦笑得妖孽:“哈哈,没事,明心输了,心情不好找发泄呢。”转向那个“心情不好”的人,嫌弃对方的造型:“你是多少年没换过衣服了吗?你可千万别再对人说你教过我,一点都不符合我的气质。到下一个落脚点,快点给我把自己收拾好了。”
明心嘟囔:“还是小时候可爱,长大了一点都不懂得尊师重道。”
云景面无表情,但实际上,他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一个秘密。马车外一直默不作声的云安此时也露出一个(⊙o⊙)的表情。
明心是成锦的师傅,但明心似乎只教过当今圣上、昭怀公主和几年前被贬做平民的,锦王爷。晟去曰为成,名为锦,是为成锦。身边竟然有一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王爷,额,前王爷出没,还要不要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只是看那几人没有丝毫避讳的样子,是因为信任自己吧。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既然他们真诚以待,那么自己也会付出同等程度的真心。只是这种毫无根据的信任,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启程吧。”尚子青发话。众人坐车的上车,骑马的上马,没人有异议。
云景脑中出现“尚子青>成锦>明心”的方程式——尚子青的决定成锦都不会反对,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尚子青也不太会拒绝成锦的要求。他看了眼处于食物链底端的明心,辈分最高,地位最低,眼神愈加同情。
明心抖了抖,感觉到某种诡异的视线,只是一下子就消失了。他安慰自己只是出现了幻觉,缩到马车的角落里吃点心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云深终于摇摇晃晃的擦好琴。他从云景怀里出来:“景,马,骑马。”
云景的脸色苍白,马车和道路都过于颠簸,对一个习惯了前世平稳交通工具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不适应。他以前觉得去马场陪医院的投资方是腐败的行为,但是现在,他觉得那时候院长主任让自己也去真是太给力了。要不是要在马车里陪云深,他其实一开始就想试着骑马的。
“舅舅,到驿站能再买匹马吗?我想带着云深骑会儿马,总坐马车太闷了。”
尚子青想,即使表现再成熟,云景也只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十四岁少年,坐了这么久马车感觉烦闷也很正常。他将马骑到马车旁,一下就看见云景有些苍白的脸色,有点心疼,又担心他这样的状态没法骑马,因而犹豫不决。“云景,你现在看上去不太适合骑马,而且我不知道你骑术怎么样,担心你没办法控制。”
这时候云安插话道:“舅老爷,你放心吧,少爷的骑术好着呢,不会有事的。”
云景真诚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同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担心原来的身体要是不会骑马,那就是要露馅的节奏啊,还好还好。
“那好吧。等到下个驿站,就再买匹马,现在先忍一忍吧。”
“还忍什么啊。”成锦突然下马,后面的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了下来。他让云景抱着云深骑上自己的踏雪。然后不顾尚子青的反对,硬是挤上了他的追风。追风打了个响鼻,也没什么其他反应,显然不是第一次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我的踏雪性情温和,你们俩一块儿骑正好。”
尚子青满脸别扭,显然对在小辈面前这样共骑一马感到十分不自在。他想挣脱,无奈成锦已经牢牢抓住缰绳,并且在自己耳边轻声威胁:“你再动,我可就不敢保证是不是能记得以前说过的话了。”他想起了什么,脸一下涨得通红,调整了位置后就不再动了,只是僵硬地坐着。
成锦觉得有点可惜,趁机低头舔了一下那人的耳朵,接着一本正经道:“我们走吧。酉时之前到最近的那个镇上休息一晚上,明日再继续走。”
明心很忧伤,他们都是一对一对的,就自己一个人坐在马车里。不行,他也得找个人陪。于是爬出马车坐在云安身边,笑笑:“小伙子,你是叫云安吧,看着还很年轻嘛,娶亲了没,要我介绍吗?我认识的姑娘质量可都是很高的啊巴拉巴拉……”
云安驾着马车的手抖了抖,少爷,我从没听说明心是个话唠加糟老头啊,我已经不想见他了,坊间传言不可信,古人诚不欺我啊,呜呜QAQ。
另一边,云景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自己舒服多了。因为云深怕冷,四月初的天气还不是很暖和,所以就给他多穿了条厚点的裤子,此时也不担心他会磨破皮。
踏雪慢悠悠的跟着前面两人。云深大概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白马,他一会儿身体前倾去摸摸马脖子上的鬃,一会儿又拍拍身下的马背,高兴起来时不时地“咯咯”笑出声来,间或大喊几声“景”。不过踏雪果然十分温顺,只回头用铜铃大的眼睛幽怨的看了云深一眼,云深吓了一跳,也把眼睛瞪得巨大。一人一马对视几秒,最终还是云深瘪了瘪嘴,将身体后倾靠在云景胸前,暂时不动了。注意,只是暂时,没一会儿,云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云景有些淡淡的忧伤,十分担心俩人会就这么被甩到地上去。
养孩子果然是要操碎了心,他揉揉眼前的头发,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