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结局上篇(1 / 1)
众仙的俯首称臣,声声女神,对于我而言,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
我淡漠地望着塔下众仙:“四海八荒众神听令!重止乃上古玄夜真神,自今日起,天地之主的位子便由他继承,四海臣服,八荒俯首,不得违背!”
天帝连同众仙再次叩头俯首:“是。谨遵女神之命!”
万丈光芒之下,当着四海八荒众仙的面,我将上古修为一点一滴地注入他的体内,不过转瞬之间,重止冷俊的一张脸渐渐化为上古之时玄夜尊贵无双的模样。
我双手发颤,摸了摸他黑如深夜的剑眉。
眼前这个人,是我的夫君,无论何种模样,都是我喜欢的冷峻淡漠,尊贵无双的样子。
这一世,我能以司蓁的身份呆在他身边,其实已经是很好了,只不过人心的欲望太过于强大,让我不由地想要在他身侧呆得更久,然我知道三魂七魄没了他的上古封印禁锢,我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神魂俱散。
原来,我们就只能到这里了吗?
彼时,八荒之外的空间罅隙发出惊天巨响,我知道赤水女皇就要破出我那薄弱的五万年修为,重临三界了。
我拂袖腾空而起,众仙见状更是恭敬惶恐地把头扣至地面。
明艳红光间,我在半空中回头一望,瞧见在玄棺中的玄夜睫毛轻微颤动。真好,他要醒了,可我却来不及听他唤我一声,看我一眼。
空间罅隙之中,昊天玄境之内,巨石翻天、妖气滚滚。
已破出血印的赤水立于半空,望着腾云而至的我阴笑道:“哟~这不是上古女神凤歌嘛~如才不过一会的功夫,你便换回上古的容貌,不过,你的苍暨坐骑呢?”
我看着她妖媚的笑颜,心声厌恶:“废话少说,今日咱新帐旧账一起算,当年你混乱三界、害我阿爹旭尧神君羽化湮灭,又迫我沦为天煞孤星,我凤歌今日发誓,定要将你斩于剑下!”
黄沙漫天之中,赤水手握妖仗:“你若还是当初的上古凤歌女神,我当不是你的对手,可如今你一个快要散魂之神,我对付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
“那就试试看!”我拔剑而出,穿过漫天巨石。
两方对决,罅隙净土‘嘭’的一声,蜿蜒出道道裂痕,滚滚巨石从绛紫的天幕中一顷而下。我正欲拂袖挡住时,一道剑光横穿天幕,挡在我面前,持剑而立的是一身白袍的玄夜。
我记得,他曾三次这样一身素袍银甲地站在我面前。一次是上古,一次是三千年前,他还是重止时在擎山救下我的那一刻,还有一次便是三千年后,再度与桀骜对战之时。
无论是哪一次挡在我面前,都是那么凛然果断,冷峻从容,包括这最后的一次。
不过,我很清楚,他才刚刚复生,就算承得上古修为,也未必在顷刻之间恢复如初。
响彻万里的狂笑刺得我耳朵发痛,玄夜侧身蹙眉道:“快走!”
浮立于团团妖光之间的赤水蔑视道:“又来一个送死的,今日是本座破印而出大好日子,做个顺水人情让你们一同碧落黄泉,魂归八荒如何?”
“痴心妄想!”玄夜拔出七星宝剑,神态若如上古之时一样,冷厉果断,震慑心魂。
我不能让他再一次在我面前消失,如果今日有一人要牺牲,那只能是我!也应当是我!正如上古之时,我以身化砥砺之气一样。决心如此,我立即腾空而上,以剑光将灵力未复全的他震出狂沙之外。
“凤歌!”
这是我十四万年后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唤我,我心中一喜,竟然滚下一滴泪:“不管你是玄夜也好,是重止也好,你都是我的娘炮,独一无二的。我不想每一次都是你站在我面前保护着我,这一次就让我站在你前面,好吗?”
话毕,隔着浊浊妖气,我瞧见他漆黑深沉的眸里浮现一丝讶然。
我转身持剑而去,直指漫天黄沙之中妖娆的赤水。
“赤水,受死吧!”
风声撕裂中,我听见下方的玄夜在唤着我的名字,耳边突然回响着他曾经对我说的那句话:“我今日天为聘,以地为媒,以一池昙萝花为礼,以苍穹万物为证,娶你为妻。”
我回头笑了笑,对他说从前我想说,却始终不能说出口的三个字:“我愿意。”
话语落下,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可是这世间之事,讲究一个福分和缘分,即便我愿意还是终归抵不过四个字,无能为力。诚如父神所预言的那样,我情缘浅,福缘薄,而我的出生,本来就是要守护苍穹,看护苍生,而我的湮灭,也是如此。
娘炮。再见了。这一段长路,我终究是不能陪着你一起走了。
此时,漫天狂沙被我指尖的一道道灼火红光层层束缚,‘轰隆’一声,响彻四海八荒。
眼前脸色惨白的赤水女皇在万道灼光之间,渐渐化为粉碎星子,临死前嘴里还颤颤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
烟雾阵阵散开,赤水女皇伴着一声恐慌的怒喊,消失于半空之中。
滚滚黄沙瞬间停歇,我持剑从半空中缓缓坠落,皓皓浮云被我破成一道道云沟。
这一刻,我这样想,身为凤歌女帝,我对得起盘古父神;身为司蓁女君,我对得起阿爹旭尧;但身为一个女人,我却对不住那个在上古之时守护我的玄夜,亦对不住这一世为我舍命的重止。
想到这,仿佛有一把刀自骨血中蜿蜒而出,寸寸都割疼得令人发颤。
然,迷迷糊糊间,我感觉自个儿残破的身子被一个温软的手掌稳稳地护着。我使劲抬眸一看,瞧见玄夜一双血丝蔓延的眼。
我咳咳一笑:“嘿。娘炮,我都说我可以保护你。你看,我做到了吧。”
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用尽全身神力护住我的心脉,颤抖的声音落在我耳畔:“凤歌,你答应过我,会永远陪着我的,你不可以死。”
喉咙处的血腥味渐渐蔓延开来,死意裹得我全身上下都觉得麻木冰冷。我息了他的神力,伸手扶上他的脸,轻声道:“没用了,娘炮。但你说点好听的话,兴许我就不会那么痛了。”
他将下颌抵着我的额头,沉沉应了一声好。
可这带着浓浓鼻息的柔声落在我额头上时,我却猛然感觉到一串冰冰凉凉的液体滴在我的额上,我还来不及反应,一个柔柔的声音传至我耳边:“我爱你。”
我心中一喜,觉得很满足。
“娘炮。”
“我在。”
“你以后要记得看折子的时候,要枕着一个靠枕看,这样肩颈就不会很酸了。还有,吃饭的时候,不要总是挑清淡口味的菜,偶尔开点荤佛祖不会怪罪你。还有,早上起床时,不要老是没用膳就去练武,晚上看折子时,要多点几盏灯。还有,还有,你一向喜欢用昙萝花来泡茶,我在宫中的时候,把它们晒干了制成干花,都放在你房间中的檀香木柜里。你惯用的紫檀笔、龙涎墨、白皓纸、碧石砚在天宫时,我也都给你预了双份,就在你书桌上的第二个匣子里。娘炮,我能做的只能到这里了,以后你一个人时,要记得要好好的。”
玄夜沙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从不晓得你会如此细心?你以前不都很讨厌理会这些琐事吗?”
是呀,以前的我自个儿都弄得一团糟,想着事事顺心就好,这些琐屑小事本就不是我该琢磨担忧的事。但自从勉勉强强接受娘炮姑姑的教导之后,我便觉得嫁给娘炮是一个忒严谨的事情,很多事情我不想假手于人,便自个儿做了,做着做着,就不知不觉做了这么多。
那时候,祁宋还笑我越来越女人,越来越细致周到,我没有拿什么话语将他堵回去,倒是先害羞起来。
可见,爱上一个人,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不能口头说说。
“也许,我吃错药了。”话语至此,我涌出的一口血,把他的白衣袍子染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娘炮。我死后,将我葬在三十三重天的昙萝花池中,那里有我们上古的回忆,有我们当年一起种下的昙萝花,有我们一同亲自搭建的竹屋,我想回到那里。”
玄夜抱起我,在我耳边道:“好,我带你回家。”
我往他怀里蹭了蹭,想要记住他身上的温度和独有的香味,若有转世,我便能凭着这个味道找到他,然凡人有来生轮回,但上古真神死后魂归八荒,护卫苍穹,哪里来的转世。
我默了默,抬眸道:“娘炮。忘了我。忘了……所以的一切。”
玄夜一双眼通红得要紧,坚定的声音自两瓣毫无血色的唇片而出:“我不会忘了你,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缓缓发声:“一生一死,一陨一复,必留其一,守念众生,父神说的,我们有责任……”
“凤歌,可是你一个人会害怕……”玄夜沉沉的声音落地,我眼中的他渐渐模糊,竟是连一颗鸟心也突然轻了起来。
我笑了笑:“不会的……只要有那首歌……娘炮,你还记得,我时常唱的那首歌吗?”
他把我搂得更紧:“记得。”
“我突然很想听,你唱给我听好不好。”
他眼睛湿润,喉咙沙哑地挤出一个字:“好。”
言没,冷风拂过,他好听的声音徐徐响起:“池中花,千年开,千年灭,几轮清风拂旧颜。陌上海,一朝起,一朝落,几回梦里惹夕怜。又见苍海化桑田,千载相逢如初见……”
明明是那么欢快温馨的曲子,这一刻却被他唱得十分沉伤,不过临死前,能听到这个,我觉得很圆满。
这一刻我很累,很累,虽然很想要开口跟他道一句别,可笨拙的喉咙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不过这也没什么,身为凤歌,我已尽力尽责,身为司蓁,我尽力活过爱过,这些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好了,差一个道别,或许真的是我们没有缘分。
隔着朦胧的泪水,我木然瞧见三十三重天之上,那一池昙萝花,灼灼如三千焚火,明艳如漫天晚霞,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