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万箭穿心(1 / 1)
床上阮安南再度有了动静,握着被沿的手指收紧。
顾长康的心跳隐约停止了。
阮安南已经从睡梦中醒来了,那个梦域天塌地陷,已然化作一片废墟。
“想什么呢?还不把他敲晕?”一只手搭到他的肩膀上。顾长康侧首,她的脸迎着光,无数细碎的光影在她的眉眼间跳跃,灿然如星。
秦漫骂他傻了,一掌劈在阮安南的脖颈上,这才回过头来,拿清澈的眼睛瞪着他:“信不信他告我们私闯民宅?”
顾长康嘴角一咧,露出八颗雪白牙齿,就像刚刚默默垂泪的人不是他,还能说笑:“不对,以阮安南的性格,会告我们入室抢劫,这个更是重罪。”
“贫的你。”秦漫让他拿上东西走人。
顾长康没有问她成功或者失败,一定已经得手了,他喜欢看她开心时的笑嫣,睫毛弯弯像小扇子,脸上若隐若现的梨涡,竟有些孩子气。
回到车上,才说:“你吓死我了……真要被你折磨疯了。”
伸手抱住她。
其实是他吓到她了,秦漫没想到顾长康的情绪会顿时消沉下来,抱得她很用力,嗓音微许的沙哑:“真的只是最后一次了,再帮你做一次,我就不是人!”
到底多凶险只有感同身受的人最知道,由其这样极度深层的梦域,三魂七魄陷在里面,跟游走幽冥之界没什么分别。稍有差池,就休想从鬼门关里爬出来。
他真的怕了。
秦漫笑着说:“以后有钱了,谁还这么玩命。”可是,并不轻松。嘴角放平,沉默的倚靠在他的肩头上。“别说话,让我喘一口气。”
黎明到来前那个最黑暗的时刻,两个惊天大盗终于如愿所偿盗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是,那些如光火般明灭闪烁的好时光也会镂刻在心里,永远不会被遗忘。
但愿天长地久。
阮江州的生活看似恢复如初,每天看病,吃饭,沉默寡言。
走廊上遇到同事打招呼,还是修长的眼睛淡淡抬起,清隽的脸颜无可挑剔,嘴角一抹浅淡的钩子,就算招呼过了。
反正他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遥不可及的气质也是与生俱来的。
中午的时候刘琳琅会跑来给他送饭。醉翁之意不在酒,知道他的心里仍旧难过,至少可以陪他聊聊天。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敢跟他亲近,遭到冷脸也不跟他一般计较。
托着下巴央求他:“阮江州,你好歹给点儿面子,这饭是我亲手做的,你总该吃完它吧。”
阮江州闲散的靠在椅背上倨傲挺拔,懒洋洋的说:“你做的饭很难让人有吃完的欲望。”
刘琳琅真被他给气着了:“我好心好意给你送饭,你竟然损我手艺欠佳。”
阮江州淡淡说:“不是欠佳的问题,是完全没有天赋。”
刘琳琅拍着桌子大叫:“阮江州!你真是太过份了。”
临桌的小护士看过来,窃窃私语:“那个女的是阮医生的女朋友吧?可真漂亮。”
“肯定是,她经常来找阮医生一起吃饭。”
……
另一个神精科的护士报料说:“听说是青梅竹马,感情肯定不一般。”
此话一出,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刘琳琅离开的时候提醒他:“别忘了下班跟我一起去买花,我在那家‘国色天香’等着你。”
“知道了。”
要下雨了,整个天空灰蒙蒙的,燥热得呼吸困难。胸腔起伏,本能的垂死挣扎,希冀最后一缕空气。
秦漫穿着高跟鞋上来的,这一会儿才感觉是自找苦吃。
阮苏荷的墓在山上,阮江州花大本钱买下的。石碑上阮苏荷的照片犹如绿意芳生,没有绚丽的颜色,却仿佛连眼影的亮光都一清二楚,原来精致的妆容更加妩媚动人。
之前顾长康问她,温峤是罪有应得,那么阮苏荷呢?
阮苏荷是阮安南的心上人,是她孤注一掷的最后筹码。
除了这样绝望的空茫,秦漫再想不出其他刺激阮安南的法子了。他守着鹏程集团一刻不肯放松,再唯美的情感也不能从他手中换取。这样的唯利是图,简直坚若磐石。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痛彻心扉更能让人心神恍惚。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之所以能够窥破阮安南的天机,也是上次入梦他那句话提醒了她,这世上有哪个人表面上看来拿去威胁阮江州比威胁阮安南更管用?
这样百发百中的人就只有阮苏荷!
原来梦境中阮安南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阮苏荷,他那时的不可思议她还记得。
秦漫伸手触摸石碑上的脸颊,阮苏荷一定做梦都不会想到,她深深憎恶的那个弟弟竟然心底深处爱着她。
实在匪夷所思。
“拿开你的手!”
身后有声音冷冷的传来。
秦漫转身,是阮江州和刘琳琅。
刘琳琅怀里抱着一束百合,鲜活的,仿佛还带着露珠。
她站着没动,阮江州甚至懒得伸手碰触她,清冷如夜的眼眸澄亮逼人,显而易见的厌恶。如果可以,他想将她千刀万剐。
肺腑中溢出的低音:“滚开!”
秦漫退开一步。
竟然只是无可奈何的嘴角微弯。
还是刘琳琅走过来唾骂了一句:“你的脸皮怎么那么厚,别站在这里碍眼,苏荷姐不会高兴见到你。”
原来今天是阮苏荷的生日,阮江州给她带来了礼物,掏出打火机点燃。光火扑朔迷离,绽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尖,甚是好看。
刘琳琅蹲下来跟她说话,煞有介事:“苏荷姐,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江州。”
接着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裙装化成灰烬,袅袅青烟四散开去。淡薄的颜色,像寒冬时节呵出的雾气。
下雨了,瓢泼一般,咫尺的距离都要看不清一个人的轮廓。
阮江州站在墓碑前无动于衷。
刘琳琅唤了他几声,然后说:“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
她将伞撑开,移到他的头上。
下一秒被阮江州移开,任由那些雨丝将他万箭穿心。
秦漫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他在寸寸的凌迟她。在他看来,她一定是没有心的,就算有,也是蛇蝎心肠,他分明说了想看她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