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Episode 8 荆棘皇冠(下)(1 / 1)
(注:本章为奥斯顿第一人称自述。)
如果论起所谓的“命运多舛”,或许我与梵卓家族的蔷薇公爵不相上下。不过,我比她的叔父普罗修斯要幸运,起码我是纯血,血族世界中的力量顶峰,哪怕是所谓的罪人之子。
我丝毫不怀疑这一点——历史由胜利者书写。我的父亲并非家族中人人口耳相传的罪大恶极的罪人,只不过,他是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他输给了自己的兄弟比亚公爵,成了一名阶下囚。而我的母亲,说来有趣,居然在比亚公爵带着她去我父亲面前耀武扬威,炫耀他的斗争智慧时爱上了我的父亲。或许是因为,即使成了阶下囚,我父亲依然保持着贵族风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吧。
后来的事情概括起来也很简单,因为他们的相爱,我出生了,而母亲因为和“罪人”扯上关系,成了家族内众矢之的。很快她便退出了政治舞台,隐居在无人所知的地方,留下我一人独自在家族内艰难长大。
不过我不恨她,遭受那样的攻击,她的所做作为情有可原。我也不恨我同母异父的兄长麦基,因为他是个只有血统和灵力,却没有脑子的自大狂,他不值得我花费多少心思。不仅如此,他太依赖自己的父亲。尽管有父亲的庇佑是一件幸事,也是我难以企及的渴望,然而,我们终会长大,终会独当一面,血族世界里亲情淡薄,谁也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
只不过,在童年时代,因为无人庇佑,我受尽苦楚。我残暴的兄长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我吊起来用鞭子狠狠抽打,我不是不敢反抗,只是我知道,即使我打败他,他照样可以找自己的父亲撑腰。而且,身为派赛斯特家族的第一继承人,他比我拥有的太多,我何必自讨苦吃?不过平心而论,他的确是个天才,年仅六十岁就造出了自己的灵器“龙吟”,只不过我在五十岁就造出了我的灵器“暗影”,但从未向别人展示罢了。
没有任何人的教导,无论是速度与力量的运用,亦或是灵力的控制,我都是自学而成。如今,我是家族里最年轻有为的亲王,但是无人知晓,有多少次我被无法控制的强大灵力反噬,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同梵卓家族的蔷薇公爵一样。
我得承认,开始了解蔷薇公爵,只是因为她杀死了比亚公爵。某种意义上,她替我的父亲报了一箭之仇。而后来,自奥尔比斯之战后,她节节胜利,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成了除梵卓以外所有氏族将领的梦魇。有多少次,她兵临城下,将勒森魃军队打得溃不成军。即使我是勒森魃一员,甚至是最高贵的派赛斯特家族的成员,我也不恨她,而是折服于她无双的才智。她不是靠灵力或者士兵打败勒森魃,而是智慧,是无人能出其右的战争才能。
我们初见之时并不认识对方,只是因为我无意中到了她的领地……也不能算是领地,彼时的她因为无法控制氏族混血带来的过于强大的灵力,经常性的灵力暴动,每次爆发都可以毁灭整整一个城市。为了其他血族的生命安全,她的父亲,太阳亲王阿波罗将她安置在无人居住的秘密领地,只有几个仆人定时供给她鲜血来维生,所以可想而知,那是怎样一种难以忍受的孤独。
她就在荒凉无比的城池中独自成长,拼尽力气去控制那可怕的灵力。当我见到她时,她刚刚因为灵力爆发而不慎杀死了给予她鲜血的仆人,浑身上下都浸透滚烫的鲜血。即使如此,她依然超乎我想象的美丽,就像精致的洋娃娃,蓝宝石的眼眸中有流转的光彩,银色长发比月光更加动人。我呆呆地站在她面前,几乎无法移开我的目光。就在这时,又一股强大的波动朝我袭来……
“快走开!”她冲我喊道,“我会杀死你的!”
我交叉双手来大量释放灵力抵抗,然后我倒飞了出去。万幸的是,我没受多少伤,只是长袍被割得破破烂烂,雄鹰头顶的皇冠上镶嵌的宝石也掉了几颗——即使我的出身受人诟病,但我依旧是纯血贵族,是派赛斯特家族的一员,当然有资格穿着勒森魃金字塔顶端统治者家族的服装。
戴着皇冠的雄鹰便是派赛斯特家族的标志。
我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整理好袍子。即使它变得破破烂烂的,我也要维持我优雅的贵族形象。我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用丝帕拭去她脸上的血污。
“谢谢。”
她小声说,眼神愧疚地看着被她杀死的仆人。
“没什么。”
我继续用丝帕擦拭她身上的血迹,她好像很害怕陌生人,想要躲开我。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向她保证道。
“没有……”她畏缩了一下,声音里甚至带了点哽咽,“我怕我会杀死你的,靠近我的人都被我害死了……”
“不会的,我是最强大的四代纯血,没有人能杀死我的。”
我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伸出手将她抱在我的怀里。她的身体比正常的血族更冰冷,还在不停的颤抖。
“我也是四代纯血,只不过我的父母不是同一个家族的……”她小声说,没再挣扎了。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我松开手,看向她漂亮的眼睛。
“我没有名字。”她难过的低下头,紧紧抱着自己。
此刻,我才看到她身上是一件绣着权杖家徽的玄色长袍,只不过,大部分都被鲜血染红了,精致的权杖家徽显得模糊不清。
她是梵卓家族的孩子!
“我是勒森魃的奥斯顿。”
我隐瞒了我的家族,不过她的观察力是一流的。
“你是派赛斯特家族的,我看到了戴着皇冠的雄鹰。”
她把丝帕还给我,慢慢站起身来,控制着灵力开始挖土。
“这是做什么?”我诧异地看着她。
“埋葬他。”她指着脚下的仆人,继续她的动作。很快,一个深深的坑洞出现了,她弯下腰,梳理好那个仆人的头发和衣服,努力把他朝坑洞拖去。
我准备帮助她,但被她拒绝了:“我自己就好。”
于是我沉默地伫立一旁,看她独力完成所有事情。
她把仆人埋葬了之后,脱下自己满是血污的长袍,离开了片刻。
等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我看到她穿着崭新的披风和长袍,稚嫩的脸上是高傲凛然的神情。她对我说:“非常感谢你,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奥斯顿就好。”
“嗯,奥斯顿。”
就在我想问她这一切发生的原因时,我感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
我那生□□好虐待的兄长正在试图追踪我的灵力,我想,他又准备开始他的鞭打游戏了。
“我走了……我的哥哥来找我了。”
慌慌张张的催动灵力,我消失在她的眼前。如果我那可怕的兄长发现她,或许她也要被他欺凌。我的兄长以自己最早造出灵器为荣,没有多少贵族没挨过他的鞭打。
就这样,我不得已放弃了与她的对话。直到过了将近有一百年,我才第二次见到她。
“哥哥……”我故意畏缩着望他,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奥斯顿,你这贱种又跑到哪里去了?嗯?是想逃脱你应得的惩罚吗?”他的个子比那时的我高的多,遮住了所有的光。我的兄长抽出金色长鞭,狠狠抽在我的脸上,顿时一道血痕出现。我感到火辣辣的疼,但是没吭一声。
“说啊!”他又抽了我一鞭,这回是在脖子上。我继续咬牙忍受着,就是不肯出声。
见我不再说话,他更加愤怒,鞭子一道道落在我的身上,很快便染成了血红一片。直到打累了,他才离开了,留我继续被冰冷的锁链吊着。整整一天后,我才被放下来。
此刻,我的面前是身受重伤的麦基,脸上是刻骨的恨意。
“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不。这一切都是您自作自受,麦基·派赛斯特·勒森魃亲王殿下,我亲爱的哥哥。”
如果他没有那样百般凌/辱我,我倒不至于非得杀死他不可的。然而,不管怎样,我毕竟是高高在上的纯血贵族,不可能任人践踏。如果我不给予他相应的惩罚,将不会有人再承认我的威严。我不恨他,因为他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有智慧、有天分也有强大的力量,能够成为我的对手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我最爱的女人千汐月,梵卓的蔷薇公爵。只是,我永远不会与她为敌。
“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那样对待我。”
我淡淡的陈述,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胸口。
“不该那样对待你?哼!你就是个贱种,罪人的孩子,而我是高贵的派赛斯特家族的第一继承人!勒森魃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
麦基声嘶力竭地吼叫,似乎有些疯狂。喊完之后,他就开始咳嗽起来,嗓音嘶哑。
我打了个响指,一个血仆出现在我面前,递上一杯鲜血。我挥挥手,他又离开了。
“请喝点吧,哥哥,我真怕你撑不过我们的对话和后面的审判。”
我把杯子递给他,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皱起眉头:“我不需要你这贱种的怜悯!”
“那就请便吧,哥哥。我不像您,虐待敌人不是我的作风,我不需要靠这种方式获得快感。”
真正的贵族是不会做出那些有失风度的事情的。比如蔷薇公爵,她一直很尊敬她的对手,当然前提是,对方有资格成为她的对手。
“哼,假惺惺!”
“那只是因为您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勒森魃精神罢了。您只有残忍,但没有优雅。”
我缓缓伸出手,青色光芒汇聚在我的指尖,然后——
凝成了一条金色的长鞭,是麦基的灵器“龙吟”。
“你怎么可能……那是我的灵器!”
麦基愤怒地咆哮,我轻抬手腕,一鞭子抽在他的脸上,不咸不淡地回答:“曾经是,不过现在不是了。”
“你怎么可能使用我的灵器!”
他恶狠狠地瞪我,看起来被鞭打的屈辱都比不上灵器被我夺走的愤恨。
“反正您很快也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不妨告诉您,我亲爱的哥哥。”我又一鞭子抽在他的脖子上,“我的异能是灵器同源化,难道您还没有看出来吗?您和蔷薇公爵殿下的订婚典礼上,那个黑衣人是我。”
我伸出另一只手,青光再次绽放,这次出现的是一杆银色的□□。是的,那是梵卓的普罗修斯亲王的灵器“流光”,和我的“暗影”倒是很相衬。
“您看,普罗修斯亲王的灵器也在我这里呢。为了将您所做的一切全部奉还,我专门去了您和普罗修斯亲王的打斗现场。您一定要坚持住,哥哥,不要辱没了派赛斯特家族的荣耀。”
我牵动唇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扬起手来,我第三次抡起他的鞭子抽在他的身上,用曾经他鞭打我同样的力道。之所以要这样做,仅仅是因为他的玩乐游戏居然打断了我和她交谈的机会,这比什么都不可原谅。
“唔……”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
“怎么样,哥哥,现在您还坚持不喝吗?”
我把鲜血递到他跟前,他倒是有骨气,扭过头去,就是不肯就范。
“您果然像我们的姓氏一样,是个很坚持的人呢。”[1]
我继续打他,然后慢条斯理地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如果他一无所知的死去,想必都死不瞑目吧。
“您派我去刺杀蔷薇公爵的时候,我并没有正面和她打斗。我不想杀死她,但也不想因此而受伤。其实我知道无论我们当中谁死去了,您都是最大的获益者。很抱歉让您失望了,哥哥。我们都活下来了。”
他像是虚弱地说不出话,但还是仇恨地瞪我,灰色眼睛里闪动着金属般凛冽的光。
“后来,我一直在调查您父亲的死因。并不是为了讨好您,哥哥,再怎么说我也是派赛斯特家族的纯血,只是我知道他不是被蔷薇公爵杀死的。在订婚典礼上,我捅出所有的真相仅仅是为了让所有的贵族都知道,您究竟是怎样一个惺惺作态的人罢了。明明不喜欢她,想要杀死她,还妄图得到她。”
“你……不……是……也……一……样……么……”他艰难地说,声音嘶哑。[2]
“当然,您的名誉受损也有利于我得到首席长老和撒巴特议长的位子。您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不想再操纵傀儡,而是选择站在台前。毕竟,我‘死’了,就无人是您的对手了。辛西娅只不过想要过自己的生活罢了,她并不像我们,不停的争权夺利。不过说到底,我争□□力,只是因为我比您更有资格统治勒森魃,也统治撒巴特。我能带给撒巴特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辛西娅是我们的妹妹,她从不参与我们二人之间的斗争,也不想争夺最高权力。派赛斯特家族是勒森魃仅存的四代纯血家族了,所以统治者不是麦基就是我,不会再可能是其他人。毕竟,血族社会崇尚的就是力量,我们是最强大的。而如今,无论是灵力还是谋略,我都比麦基更出众,所以……我才有资格做统治者,他只是失败的产物罢了。
“刚才告诉您了,我的异能是灵器同源化,所以我可以操纵科尔的锁链而不受到任何伤害。我不怕暴露,因为没有人知道我的异能。您是第一个知道此事的人,也将是最后一个。如果不是您和马尔斯的交易,我还没有那么容易得到真相。马尔斯是普罗修斯最信任的禁卫军队长,所以他见证比亚公爵的死亡真相并不奇怪。我很庆幸普罗修斯自始至终没有提到他,不然您可能会发现记忆的主人是马尔斯,这样,您可能会怀疑我的。我知道,您一直心心念念的为父报仇,之前刺杀蔷薇公爵时您尚存理智,不会鱼死网破地拼斗。这回您知道了真相,加上普罗修斯是您的交易者,您必定会疯狂失控,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自然也顾不上《翡翠城协定》了。哥哥,您太冲动,不适合做撒巴特的王。”[3]
我把杯子递到他唇边,强迫他喝了几口。
“不过,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您会去收买马尔斯,伺机刺杀普罗修斯呢?难不成您与他的交易出了什么问题?”
“你别想知道。”
他喝下鲜血,恢复了一些力气。
“该不会是您撕下的那片袍角吧?上面有普罗修斯禁卫军的纹章。”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果然被我猜对了呢。其实,普罗修斯亲王并没有背叛你们的交易,那个刺杀您的黑衣人是我的部下。”
“是你干的!”
“没错。”我点头承认,“想不到居然成功了。我还以为是您太仇恨梵卓,所以才试图杀死普罗修斯的,毕竟普罗修斯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而且,尽管普罗修斯看到了那段记忆,但他还是没有对蔷薇公爵痛下杀手,您也许很不满吧。”
“哼!普罗修斯那么恨她,我为什么要费那个力气?!”
他的眼里出现了一丝不屑。
“也是,是我想得太多了。马尔斯的事情后来败露了,所以普罗修斯非常痛恨您,便与您拼死战斗。至于蔷薇公爵射向您的这一箭——您不觉得和您父亲被射中的那一刻很像吗?当然,我们谁也不知道当时的具体场景。我只是听一个贵族提到,比亚公爵当场就倒在地上血流成河,还不断的抽搐……”奥斯顿满意地看到麦基愤怒得想要杀了他一般的神情,“毕竟她的有仇必报在血族世界都很闻名,您谋杀了她那么多次,她不还给您,也就不是她了。
“至于和您同去的贵族们,他们早就臣服于我了。他们已经对您的统治很不满意,所以才一致投向我。请不要责怪他们,您知道,血族世界里血液即能力,能力即权力。您区区五亿的灵力当量实在不配成为撒巴特之王。”[4]
我终于抽够了,也不想再看见他。慢慢收起鞭子,我转身朝牢房外面走去。
“不要让他死了。”我叮嘱那些仆人们,“好好对待他。记住,他毕竟是派赛斯特家族的一员。”
即使他堕落了,纯血血族也容不得这些人亵渎。
“是,殿下。”
我一步步朝着城堡外走去,头顶是明澈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