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Episode 2 雪与血(中)（1 / 1）
“殿下……您这样找也不会有结果啊……”我小心翼翼地说，希望她能停止这疯狂的举动，虽然我心里悲观地认为这几乎没有可能。
我根本不敢拦她！殿下向来说一不二，这回她已经说了“挡我者，杀无赦”，如果我敢阻挡，她绝对会让我血溅当场，来证明她言出必行。
所以我只敢说这么一句，因为我真的不愿看着我的殿下像笼中困兽一样做无用功，虽然我一点也不想告诉她真相，毫无疑问这会引发血案，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停下了脚步。
“爱丽丝。”她湛蓝的眼眸注视着我，没有疯狂也没有怒气，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害怕。
没有一种愤怒会比平静更可怕，因为你永远猜不到平静的表面下是如何一番景象。
“我一定会找到赫克托耳，如果你知道，告诉我；不知道，别拦我。”
她神情严肃，每一个字从她形状优美的薄唇中溢出时都仿佛一颗冰球重重砸在我身上。不知何时起，她周身再次辐射出海浪般的威压，那是高等血族特有的强大灵力波动。站在她的身旁，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我想她之所以还有耐心跟我解释，恐怕是看在我是她的属下的份上吧，殿下对敌人有多残忍，对自己人就有多……我想不出词语来形容，总之，她不会杀死我，我可以肯定。
后来，过了四个多世纪后，我听到一句堪称经典的话语，叫做“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那样残酷无情”。殿下的性格，大抵如此吧。
听起来很矛盾吧，但她一直就是这样矛盾的存在。
“赫克托耳……在被长老会审判……”
我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不是怕她会把我怎么样，而是预料到她会做什么。我由衷的害怕那个结果的来临。
“唰——”一言不发，她的身影随着耀眼银光和周身灵力涌动的威压而引发的风暴消失，我见此情状，赶忙驱动灵力跟上，因为我知道赫克托耳可能在哪……
城堡的第五层，壁灯闪烁着荧绿光芒，照射在由粗粝的巨大石块砌成的城堡墙壁上，火苗随着殿下周身散发的灵力场引起的风暴摇曳着，好似鬼火跳动。
我紧随着殿下现身在虚空中，看到她的手里握着佩剑银月。
她居然召唤出了灵器！这下糟糕了。
我的心就像一块大石头一般瞬间沉了下去。
果不其然，没走几步麻烦就来了。
“蔷薇公爵，您无权进入，这里是高层会议。”
“嗡——”两把剑忽然交叉，撞击出蜂鸣声。
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血族拦住了她，他们的左胸上有银线绣成、纹路精致的权杖族徽。我看到他们手上的剑闪耀着光芒，是贵族！
竟然要动用贵族作为卫兵，连禁卫军都出动了，这阵仗也太大了！
“请让开，否则，杀无赦。”
他们没有回答，脚步纹丝不动，仿佛在地上生根。
两道银光闪过，然后鲜血喷涌出来，洒在空中如同喷泉一般，殿下直接手持灵器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血色披风飞扬，她神情冰冷如刀。
血珠还没有落到地面的时刻，殿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六层空无一人，只有同样的荧绿光芒照亮走廊，然而越往上走，我就越发强烈地感受到异常的灵力流动，这股力量很像是……
异常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最后一层是城堡的最高处，第七层——天台。
殿下上到了天台，此时城堡已经被她搜遍了，从最底层往上搜寻，她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但始终没有赫克托耳的踪迹。
然而此刻她已经恢复了镇定，狂暴的脚步声变得寂静无比，仿佛幽灵飘进天台。
我想是因为，她已经得到了答案——赫克托耳就在那里。
她缓缓走了上去，那只握剑的手骨节发白，微微颤抖着。
“赫克托耳身为贵族，卡密迪斯城守军的将领，擅自出战，不服从领主命令，应当立即予以处决！”
“我同意，这已经犯下了背叛领主之罪，应当得到严厉的惩罚！”
“但是如果没有他出兵援助蔷薇公爵，现在奥尔比斯已经陷落了！”
“就是，我们怎么可能还坐在这里商量如何处决他！”
“法律就是法律，必须执行！绝不容许有任何的例外！”
“胜利的功臣是蔷薇公爵，我们确实不否认这一点，但并不代表赫克托耳伯爵的罪行可以得到宽恕。”
还没有走到会议召开地点，我们已经听到了激烈的争论声。这群尸位素餐的长老们，平时雄赳赳气昂昂，一到战争爆发的时候就赶忙推着别人去打仗，让别人去当受害者，殿下就是其中最好的例子。
“殿下……”
“嘘，仔细听。”
她反倒不急了，安静地立在门边如同雕塑。我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赫克托耳殿下明明就在里面啊，我都能感觉到他的灵力，虽然……很微弱。
“亲王殿下，请您明察！赫克托耳违背我的命令擅自带走军队，分明就是要谋反！”是卡密迪斯领主的声音！
这个卑鄙小人！
我不由得一阵愤怒，甚至手心都滚烫起来。
如果没有赫克托耳，现在奥尔比斯已经陷落，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通通该去喝西北风了！
“我知道。”
门内传来冷冷的声音，是长老会的首席在说话，“所以他现在就这样吊在你面前，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殿下的右手上，银月渐渐变短，隐没在她的披风中，我知道此刻银月已经变成了匕首。
她推开了那扇雕刻着古老精致花纹的木门。
“下午好，各位长老。”她的唇边甚至有一丝浅笑，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她。
“下午好，蔷薇公爵。”其中一位长老向殿下点头致意。
“冒昧地问各位一个问题，请问赫克托耳伯爵在哪里？”她死死盯着那群长老，眼里有浓重的杀气。
根据血族传统，觐见比自己地位高的血族时要低头或是鞠躬，以示尊重。平常在见到这些长老会的高层时，她都是不能抬头的，然而现在……老家伙们还要指望她打仗呢。他们灵力高怎么了？灵力高有本事去守城啊！
“赫克托耳……他犯了叛主罪以及谋逆罪，正在被审判。”
首席长老慢条斯理地回答，神情傲慢。
“请问，他现在在哪？”
我看得出来，殿下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然而她还是努力克制着。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我的心头，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这里。”
长老之一轻抬手掌，瞬间的功夫，浑身是血的赫克托耳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倒抽一口冷气，差点跌倒在地。
赫克托耳的脸上是数不清的宛如刀刻斧砍般的伤痕，他的左腮边有一个血洞，发黑的血迹让人看了遍体生寒，那里好像被刀子剜过。
此外，他的衣衫破破烂烂，哪里有平时高贵的纯血血族的样子，简直比最落魄的乞丐还不如。我已经看不见他的手了，只有森森白骨，和浸透鲜血的衣袖。
而且，他的胸口还有一个血洞在不断冒着鲜血，我记得，那是被勒森魃贵族偷袭的痕迹。
“姐姐……知道你没事就好了……”和殿下一模一样的蓝眸如同蒙上灰尘般黯然失色，赫克托耳殿下嘴角抽动，试图挤出一个笑容，然而——
他的头垂了下去。
他再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不再颤抖了，他也不再痛了。
就这样，他在殿下的面前……咽了气。
世界变成寂静的死地，就如这城池的名字——尼福尔海姆，如死之国毫无差别的，被皑皑冰雪覆盖的，毫无声息之地。
云团凝成恐怖的铁灰色，奔涌在尼福尔海姆城堡的上空。雪和风一齐呼啸，好似来自地狱的冤魂在悲愤呼喊着，诉说自己无人知晓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