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琴魔(1 / 1)
我从上元节回来,便成了一个勤奋的学生,抱着那琵琶日里弹夜里也弹,小织笼表达了多次抗议我也权当她是嫉妒。
现在想来,我那时可真是爹爹不孝的闺女。
爹爹说:“有些热情是好事,就怕没把别人融化了,倒是把自己烧着了。”
说实话,爹爹虽然大多数时候不大精明,可是时常冒出几句话来,细思起来似乎还是有些道理。只是我那时满脑子装着庄遥,实在没有时间去细细思量爹爹的话罢了。
我勤奋的程度就是我那冷若冰霜的师傅也有些愕然,三个月后便强制我休了三天的假,淡淡的撇我一眼道:“再这样下去,你这双手就别要了。”
无尚看着我红肿的像萝卜一样粗的手指头很是难过:“琵琶弹得好弹不好又有什么关系,你若真是想听,我来弹给你听。”
我自然知道无尚的琴弹得好,他爹娘总觉得这些都关乎一个正统神仙的尊严,以至于无尚端个碗都是四平八稳,目不斜视。以至于他到了一百多岁仙力已长却始终不能对我轮下那一巴掌。无尚是个真真正正的君子,淡泊如水,温文尔雅,待人接物不过分亲近也不刻意疏远,一切都掌握的很是恰到好处。即使对于他不甚关心的大局,有必要表态时他也是儒雅谦和的娓娓道来,使那些很是倚老卖老的神仙也禁不住点头称是。
我皱着眉含了一根手指头,火辣辣的疼,不就是一双手吗?庄遥交待的,就是要我的小命,我也定会乖乖奉上。
无尚下次来时便给我带了精致的护甲,一点点的帮我缠上:“你若嫌麻烦,我每天帮你缠。”
我打了个冷颤,哈哈大笑:“要不要这么肉麻兮兮。”
他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眼里点点的落寞疏离。
有一次他用手整理我乱糟糟的小辫儿:“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
“嗯?谁说我不喜欢你?”我奇怪的转了头看他。
他把我的脑袋转回去:“别动,刚弄好的又被你弄乱了。”
我笑呵呵的塞到嘴里颗糖豆子,咯嘣咯嘣的嚼着:“可是我是不会像那些无知思春小少女一样意淫你的。”
他给我弄头发的手便顿了一顿,声音依旧温和,却是有些认真:“为什么?”
“喂!”我回过身去点点他的脑门:“你可是有夫之妇呀。”
他并没有避开,也没有笑:“只因为如此?”
见他这幅认真的模样,我有点不确信的问他:“莫非你是很享受被所有的少女妇人意淫?”
他伸手轻拍了下我的头顶,笑道:“想什么呢,只是奇怪我这个风流倜傥温润如玉的谦谦贵公子怎么就入不了你的眼?”
我认真的想了一会儿,似乎也没个所以然,遂笑道:“你小时候成天被我欺负,又是弹脑门又是撕衣服,你面子里子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我比她们都清楚呀。”说完嘿嘿的笑,这当然是胡编乱造,要说这面子里子的差异,我才是应该被嫌弃的那个。
无尚似乎当了真,皱着眉毛苦笑:“策略错误,当君子当成孤家寡人了。”
三百年后我才晓得那是怎样的一个绝望的心境,他可以爱一个比你迟了几百年走到他身边的人,却单单没爱过你。
如果我遇见那时的无尚,一定会笑着拍拍他的肩:“别难过,看,都还回来了。”
当年我听见庄遥大婚的消息时,生生把那锁我的施了仙法的铁链子挣断了,凭着那双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胳膊一路打到北大门,心里唯一的一个念想便是旁人的话都不可信,唯有庄遥一字一顿的告诉我,我才信。
后来我摇晃着身子站在了庄遥的宫殿前,看到了从雕龙画柱后面袅袅婷婷走出来的庄遥的妻,我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
如若那个人长得和我有七八分像,我就权当他是找了个我的替身,倘若那人和我有三四分像,我便相信庄遥的眼神不大好使,甚至那人没有一点儿像我,声音会似我几分,我也愿意说服自个儿庄遥对我有些牵扯不清的情义,可是当那可人儿轻轻巧巧叫了我一声是个男人都会酥到骨头里去的阿缕,我浑身的血口子便像泉涌一般冒出大片大片的血来。
我便信了这宿命不由人,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无尚是个君子,君子总是比较容易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