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乌来(1 / 1)
我坐在爹爹跟前嗑着瓜子,斜着眼睛对着那乌来翻白眼,虽然这天庭上看不惯我的神不少,可是本着以德报怨的原则,我瞧不惯的没有几个。大多数不相干的就是白上一眼便也嫌麻烦。可是这乌来却是个例外。
这个人有个人的喜好,他喜欢男人也算不得什么奇事,只是长了个白白净净娇羞花朵一样的脸,还生了一颗不耐寂寞百转千回的心,每隔三个月便换个相好,每次还都爱的水深火热死去活来,只那手腕子脖颈子便被他割了十二回,外加那投水悬梁服毒的,自是数不过来了。他爹娘生的头九个孩子不是笑死就是噎死,到他这第十个时已经是心惊胆战,成天巴望着他娶个媳妇续个香火,生怕他再折在半道上,连走个路也差人搀扶着,只是这日防夜防就没防得了断袖。
待发现他是个断袖,而且是个痴情的断袖,他老爹便气死了。
“上次那个芍药仙呢?”
我这一问那乌来的眼眶便红了:“我对不起他,可是我不能对不起我自己的心。”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谁?”
乌来娇羞的遮了遮脸,千娇百媚看着我:“庄遥。”
我便从椅子上掉下来。
我爹爹咳嗽了几声:“你把我这司命的本事想的未免大了些。若有能转得了他的性的本事,我何必为着你那点香火一次次干那不大光彩的事来。”
我拿着扫帚把乌来轰了十八条街。
“你犯得着吗?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攥在手里刻在身上也总有一天溜走。这庄遥该直该弯其实你强求得来的?”小织笼抱着个戏本子边看边说。
“我就不信有一天那水木被那乌来缠上了你会不管。”我把扫帚扔在地上,叉着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水木是谁?”小织笼头也不抬。
我撇撇嘴便溜开了,五百年前我比她多吃了一颗糖葫芦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据说自打那乌来被我赶出司命府便整日不吃不喝坐在紫星海等庄遥,已经到了半死不活的境地。
后来他被他爹娘带回去时已经是嘴唇发白气息微弱,却依旧梗着脖子水米不进。
“那乌来真是个烈性的。”我稍微的唏嘘。
“今儿个去翡翠楼还是春暖阁?”庄遥随意的问。
“你真不打算去见他一面?”我依旧问下去。
“去翡翠楼吧,据说来了个颇为娇艳的姑娘。”庄遥便朝着翡翠楼的方向走去。
“乌来他......”我紧跟了两步。抓住他的袖子。
我感觉到他微微的顿了顿便转过身看着我:“要么回去,要么闭上嘴。”
我的心便凉了半截,这天庭里每个人都说他脾气不好,可是也没见过他发过什么脾气,只是每次看到他斜着那双利眼,那双剑眉,嘴角含着讥诮不悲不喜的望上一望,便令人从头顶凉到脚底心,你永远无法望见自己下一刻会以怎样惨烈的方式栽进这个瘟神手里去。我在他身边缠了三十年,他各种有违天道的事做的也不少,可是却并未冲我帅过什么脸子,这样久了,我便忘记了他是个脾气比较臭的仙。
我偷偷瞄几眼他面无表情的脸,心里犯着嘀咕:“这是生气了么?这就是庄遥的生气?”
我伸出两根手指头触了触他的衣裳:“遥遥......”
他眼光越过我的肩看着来时的方向,默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竟叹了一声实在微不可闻的气。
“走吧。”他再转身的时候脚步便慢了些。
我双手揉了揉耳朵便跟上去。
翡翠楼新来的姑娘叫枝枝,一身淡青色衣衫,简简单单,披着齐腰的墨锻长发,脸面几乎不施粉黛,可是肤如凝脂,娇唇含珠,鼻子挺儿不僵,那双眼睛,淡若秋水却风情万种。
我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瞄瞄庄遥的神情。
庄遥依旧是挂着那浪荡子的笑,对着那枝枝微微的点点头。
我当然看见了枝枝秋眸里闪过的惊异,只是在众多见过庄遥的姑娘里,她是最藏得住的那一个。
那姑娘双手扶着把小壶给庄遥满酒,我按了她的手道:“我来。”
姑娘抬眼瞧瞧我,微笑点头,依旧温和的淡淡的。
庄遥笑:“还是免了,你给我满酒的下一时便是我得换衣裳了。”
我便有些讪讪,每次想学那些个莺莺燕燕为他满上一杯酒,可是往往是最后关头一个手抖便洒了他一身。我奇怪这毛病是怎么落下的。
“这里好像来了不少新面孔。”我趴在窗子上看着走廊。
“战乱频仍,民不聊生,而这烟花酒巷的生意却是唯一好做的了。”枝枝拿出帕子递给庄遥擦嘴,庄遥顺手接过放在桌上。
“为什么?”
“弱小的人为了忘记,强大的人为了记得。”
“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枝枝便笑得有些落寞,那双秋瞳很是楚楚:“我为了活下去。”
“活下去?”
枝枝点点头:“不管活成什么个不堪的德性,只要活下去。”
我看到庄遥那波澜不惊的眼里便有了些不知名的东西。
“姑娘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呀。”我指着庄遥一脸的坦荡。
从那翡翠楼里出来,我心里便有些疙疙瘩瘩:“遥遥,与那枝枝相比,我是不是活的太小气。”
庄遥似乎很好笑的看我一眼:“难道没人告诉过你。”
有小织笼在,怎么会没人告诉我呢?只是对于小织笼的话我是十句里面捡一句听,而对于庄遥的话我却是一句话分成十句话来听,甚至把每个字都细细回味一番。
“有是有啦,就是想听你说一遍。”我巴巴的望着他。
“是。”他回答的认真而简短。
我的脚步便是一顿,忘记了左右,我早该想到他的直白。
“你家在那边。”庄遥指了指与紫星海相反的方向。
我只得回转了头往回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看着他直挺的背影发呆。
庄遥却是回了头三步到我身边来,挑挑眉毛:“去天河边坐坐?乌来他爹娘恐怕还堵在我回去的路上。”
“你惧他们?”我又惊异又好笑。
“要不我还是去看看他吧。”庄遥便转了身。
“喂!”我紧紧扯住他的袖子。
“以后莫要充大方,你就不是那个性儿,画虎反类犬。”
我吐吐舌头,一直问他为什么不去看乌来,给他想了种种应该去的理由,却原来这般容易被自己全部推翻,只因为我不想。
他又道:“他是死是活于我并不太有大的关系,自己解不开的心思,没有人有这个义务。”
前一刻还回暖的心便有有了些凉意,没有哪个人有义务去担负你解不开的心思,这才是庄遥。
我和乌来,除了我是女他是男,除了庄遥喜女不喜男,我便想不通还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