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六章(1 / 1)
回到南沙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苏羽并没有让玄骁骏将车开进小区内,而是让他在小区门口就调头走,因为她不知道,如果她同意他送她进小区,会不会同意他上楼坐坐,会不会发生其他事情,她一点都不能保证。
更何况,她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她不知道到底是出自于她决定重新接受他,还是只不过是受了利莉和张克帆领证一事的影响,她一点都不想去理会这些事情,主要是,她根本理会不了。
意识到自己对玄骁骏仍像是分手时的割舍不下,这并没有让苏羽产生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是一种心塞。
好在这种心塞很快地就结束了,多亏她在小区的楼下遇见了王子文。
清冷的路灯下,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和上次她在圣诞节摸到的身型并不一样,她其实也真是傻,他身上是穿了圣诞老人的服装,以至于身型摸上去才会那样庞大,可她如果认真摸一下,也应该知道那身“强壮”的体魄是由于衣服的作用吧?
可是,那又如何?如果哪天晚上不是他吻了她,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发生一点点变化?他早就说过他希望她做他的女朋友,只是她自己一直迟迟没有定下来,而他始终也是耐着心耐着性子等她的答复,那是否意味着,圣诞聚会上的那一个吻,是他采取措施的重要一步?
她这样想着,已经看到他站起来,招呼她过去与她同坐。
她本来不打算坐了,但毕竟那么晚了,而王子文在这种夜晚,如若不是有事,应该不会在小区楼下——等她?
她好像真的遇见了不少次他等她的情形,难道他不会打电话给她吗?
她走过去,开口问他:“有事吗?”
“嗯。”他的话语有些生涩起来,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说吧。”今天的事情已经够乱了,苏羽觉得自己有能力去应对一切事情。
“你心情不怎么好?”王子文却反问起她来。
“还行吧……”
她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终究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犹豫了一下,仿佛做了什么很重要的决定,呼出一口气:“我父亲……重病……”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声,而且听上去声音有些悲哀,竟像是在咨询她的意见。
苏羽望了他一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向她汇报自己的行踪,她记得小时候她父亲刚刚过世那会,不管她去哪里,总要提前跟母亲说自己要去的地方,而且说话的声音亦是很小心翼翼的,很害怕母亲会忽然生气或者悲伤,那个时候,她对于母亲,似乎也是今天王子文对她说话的态度。
她抽了一口冷气,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把她当做了一个可靠的人,所以他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和她说话吗?
她捂着额头,带着一点疲惫的神态,问他:“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可能……得回去一趟。”语气有些犹豫不决的。
“你应该回去,”苏羽重复了他的话说,“你有什么犹豫的?”
然而话刚落音,苏羽就知道他为什么犹豫了,就像是她以前跟母亲说过的“我去小红家一趟”的话一样,她很害怕母亲给她的答案是——不可以。
她定了定神,想到她跟王子文的关系似乎八字还没有一撇,然而他现在如此郑重其事,不免让她感到责任重大,以及他的小心谨慎。
不过,王子文的答话却让她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说:“我请求你跟我同去。”
原来他并不是在咨询她的意见,又或者说,他其实是在咨询她的意见,只不过咨询的是关于她本人的意见,苏羽的脸有些微微涨红了,不知道这是因为羞愧引起的,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可以吗?和我去美国。”他又问了一次,语气诚恳真挚。
苏羽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可以轻易对别人说“不”的人,不然,她何以在与玄骁骏此前的“交战”中,如此轻而易举地赢了?
可这一次,面对王子文神情恳切的目光,她竟然有些犹豫,虽然她不能够解释她这份犹豫到底是基于他对她的态度真挚,还是因为自己真的有些关心王子文口中的重病父亲,毕竟,如果真的没到必要,以国人的处事作风,没有人会乱传重病,要孩子回家看望。
不过她想了一想,最终还是说道:“不了,我不能够跟你一起回去。”
“理由呢?”他问,紧追不舍。
“我和你……”她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自在,“关系还不熟……还没到见家长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难为情,可是,如果不这么说的话,恐怕他也会一直追问,她还不如直接明说。
然而王子文却很是疑惑地看着她,好像不能够明白她的这套逻辑理论。
“什么才是可以见家长的时候?如果,我是你的朋友,你家中有人身染重病,我不能过去看看他吗?”
苏羽对于这个问题竟然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她也着实不能够回答王子文提出的这个问题,先不说她家里面有没有人身染重病,只是如果她一旦带一个朋友回家,哪怕是同性的,也要被母亲盘问再三,关于朋友从哪儿来,家里有什么人,几个兄弟姐妹,收入如何……她想到这个问题都觉得头皮发麻。
她以前就不喜欢带别人回家,一半是因为父亲过早离世,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来自于一个单亲家庭,从而博取众人怜悯的目光,她知道班上有一两个单身家庭的孩子,每次大家说到他们的时候,自虐故事带着无限嘘叹的口气,她一点都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还有另外一半的原因,想来也是因为单身家庭引起的,母亲总是害怕她因为没有父亲的关系,从而在同学们中显得自卑,每次只要一有同学去她家玩,总是对那个同学问寒问暖,实际上她当然知道母亲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好,但是那样的方式对于她的朋友来说,有点过了,就连苏羽也觉得母亲问寒的程度已经到达“热”了。
好在,她很快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说辞,回复王子文说:“原则上是不建议的,除非……”
“除非什么?”
她有些后悔自己竟然还有一个“除非”的格式,本来是不应该有的,但是她实在太快了,然而已经说到这里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对他说:“除非双方先前已经见过家长。”
这些话说完后,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在他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神色,只是语气很是暗淡地说:“我很抱歉先前没有机会让你见过我的父亲,不过我到时候会跟他说明情况,如果可以补救的,我会尽量补救。”
苏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俏皮话,她完全听不出来,然而看到他一脸凝重的表情,她还是相信了他是一个彻底的“香蕉人”的事情,他一身的“黄皮”,却满脑的“白种”。
想到这儿,她不得不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抱歉,我想你还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我不能跟你一起去美国,原因的话,就是不能。”
她难以置信自己会说出如此“无赖”的理由,不过当她看到王子文目光茫然而又有点恍惚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后悔了。
她当然想安慰他,可是用什么话呢?
可是,还没等她找到话语来安慰他,他已经有些自我安慰地说:“我很抱歉会向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不同意,是应该的。”
明明她拒绝的时候是理所当然的,可听到这些话了之后,她却觉得它们像一颗颗钉子一样,一字一字地敲进她的心,差一点就要把她钉在十字架上,等待着众人的审判。
她倒不是害怕众人的审判,毕竟她没做错什么事情,可是这种包袱一日甩不开,她一日觉得不自在,所以,她对她轻而易举地就说出下面一段话的事情,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王先生,如果你觉得我不同意是理所当然的,你刚刚就不应该向我提出这个要求,跟我说起这件事情,本质上,我觉得我答不答应你是我的事,你提不提是你的事,既然你提了,就不要让我觉得我的不同意就是亏欠了你什么东西一样,理论上,我并不亏欠你什么……”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不得不降低音量,因为她知道她亏欠了他太多东西,而她现在竟然一笔带过地说她什么都不亏欠她,这简直不是无赖,而是无赖中的流氓。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在与别人的交往中,她变成了流氓!这简直不是她自己啊,她以往的教养,还有各种接受的理念都在告诉她,不管何时何地,都不应该用自己的想法强迫于别人的身上,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背负了这些理念。
而这个别人,也竟然像是甘愿受她欺负一样地对她说:“是的,你不亏欠我什么,是我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