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岁月静好洞房夜(修)(1 / 1)
于箫最后是痛昏过去的,意识朦胧之际只留下那女人满脸焦急,拿着袖子给他擦汗的身影。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卧房里,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屋子里漆黑一片,想来外头是入了夜。
于箫想翻个身,下身迟缓的痛意却在此时传来。他皱了下眉,平躺着不敢动了。苏算梁却睡得浅,一下子就惊醒过来,撑起身子就去摸他的脸:“难不难受?饿不饿?渴不渴?”她一脸焦急地连问了三句,还不待他回答,又匆忙下了床把烛灯给点上了,嘴里一边碎碎念:“你知不知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你要是再不醒我也要晕过去了。”
苏算梁本想给他先倒杯水,摸摸那茶壶发现是凉的。虽然天热,可也不知他能不能喝,不过小心点总也错不了。她转过身,“我让人去再烧壶水来,顺带给你拿点吃的。”一回头,却见他定定看着她,眉眼都弯着。
苏算梁走过去,敲了敲他的额头:“傻乐什么呢。”于箫伸出小手与她食指相扣,拉着她的手背贴着自己的脸颊,还是暖暖冲她笑。他才不告诉她,是因为她一直都在,因为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
苏算梁被他这乖巧的模样弄得心软得都化成了水,忍不住俯下身,抵着他的额头,亲昵地蹭着他的鼻尖,满足地叹了口气。只有这般触着他的温度,她才能暂时忘了那六个时辰难熬的画面。他真是,快把她吓死了。
“我们就要一个好不好?”她低低的声音传来。于箫起先还以为她是不喜欢那孩子,可那语气间那浓浓的怜惜和心疼让他瞬间明悟。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可是,我爹就有我跟阿姐两个,你也不是独女。”
他是想告诉她,他愿意替她生孩子,痛一痛也没什么。苏算梁却微微抬起头,拉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胸口,双眸望进他眼里,“我到现在心跳得还很厉害,是不是?”
她略快的心跳声咚咚咚顺着手心传进他心里,“你生一个我就去了半条命,再生一个你干脆给我把剑我抹脖子算了。箫儿,我昨日就一直想告诉你。”烛光下,她双眸里映着他模糊的面容,光晕交杂着他第一次见到的认真,耀眼得让人一时挪不开眼,“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替苏家繁衍子嗣,我娶你,只是想让你高高兴兴陪着我过一辈子。就算没有那孩子,就算你一辈子也不能生,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她直到昨天才总算体会到为什么她们苏家向来子嗣不兴。
于箫羽睫颤了颤,垂下眸。他想,就是娘亲也不会对爹爹说出这样的话;这世上也许再也找不出一个女人会对他说,即便没有孩子我也愿意娶你。他眼眶涩涩的,鼻子酸得想哭。可他昨天在她面前已经梨花带雨过的,实在有够丢脸。他咬着唇,掩饰似地左右张望了一番:“孩子呢?”
“被你娘抱去玩了。”她那话像是在说玩具似的,于箫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说话的?”
苏算梁撇撇嘴,“我跟你说正事,谁让你不答的。”
于箫抿着唇,憋了憋终是没憋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幼稚。”
“幼——”稚?!她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二十年,她活了整整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她是为他着想好不好?!苏算梁坐直身子,黑着脸,双手抱胸颇不是滋味地看着他。于箫还特有恃无恐地捂嘴笑,让她心里好一阵郁闷。
于箫笑完,用膝盖点点她的腰:“你生气啦?”
他这幅软绵绵又有点调皮的模样让她哪里生得起气。“……哎,没有。”苏算梁挫败地叹了一声,“我给你弄吃的去。”
于箫点点头,她站起身朝外走。正打算撩帘出去,耳畔却传来他有些沙哑却在这个夜晚格外清晰的话:“我嫁你,也只是想让你开开心心地陪我一辈子。你要孩子,我便替你生;你不要,我亦无妨。为你,所有事,我都心甘情愿。”
***
苏算梁回来的时候,于箫已经又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见到她们家的小丫头。那么小小的一团,被她双手像竖抱枕头似地抱着,小短手小短脚就缠在她身上,小脑袋搁在她肩上,睡得正香。
“你这样抱,她会不会难受?”于箫撑着要起来,苏算梁坐到他旁边,“你躺着,否则我现在就把她抱走了。”
于箫撅撅嘴,这才老实地不动了。只是目光就黏在孩子的脸上,小鼻子小眼睛,小眉毛小嘴巴,都皱在了一起,明明也看不出什么样,他就觉得像她,心里暖洋洋的。“取名字了吗?”
“取了,我取的,叫苏念。”
“哦。”于箫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伸手摸着她软软的小脚丫,脸上露着满足的笑。
苏算梁掀了掀眼皮,“你怎么也不问问,为什么取这名?”要不要这么无视她?
“为什么?”
“我是想着,以后,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你看着小念儿,就知道我在想你了。”
“……”于箫这下终于收回了心思,只是瞬间被她一句话闹得满脸通红,垂着眸,双手一下一下扯起被角。干嘛突然就说那么羞人的话嘛,他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好不好。
苏算梁刚才说的时候还生着闷气呢,语气不怎么好,一点也没有甜蜜的感觉。可他现在这样的模样还是和了她原来的预想,只是,说完却比想象还要尴尬,就是她,也难得脸有些烫,视线游离地转向纸窗。
两人沉默着,气氛暧昧。只是也不能一直不说话,苏算梁清了清嗓子,正打算随便找个话题,突然觉得挂在她身上的小丫头动了动。她低下头,就见小念儿不知何时醒了,抬着小脑袋瞪着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她一喜,赶紧转头对于箫道:“快看,这丫头醒了。”于箫望过去,却见小丫头脑袋一点,又重新倒在了她娘亲肩上,睡了过去。“念儿好像很爱睡。”
“你娘说,她昨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没睁过眼,这么懒也不知道像谁。”
“……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
苏漫衿呆了两天就启程去了无息镇,又让苏管事回京城去。苏算梁这次要留下,她也没说什么。小念儿一开始真的是个极好带的孩子,就像于溪说的那样,这丫头就知道睡觉,吃喝拉撒到点了自动会睁开眼瞄你一眼,其他时候就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任你怎么逗她对你就是爱理不理。
但是,到了三个月大的时候,却完全换了个模样,只要有人与她对视,就咯咯地笑个不停,还喜欢抓人家头发,揪得生疼。你扯她小手吧,她就无辜地瞪眼看着你,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九月初的时候,苏漫衿来了信,说婚事定在来年的元月初十,让她们路上别着急,慢悠悠地来。上饶镇到岭南走得慢,就要近两个月的路程,更何况这次路上还带着两个小的,三个女人一商量,觉得还是早些出发的好,九月末,便携家带口离开了于府。
无息山庄就在无息镇最北面的山头上,从镇口没走多久遥遥望过去,就能看到那像是连着天蒙在云雾里偌大山庄模糊的影子。听听看看,几人到时,已是腊月隆冬。于家人暂时被安排在了镇上的小院里,只等着一月后大婚再被迎上山去。而苏算梁则带着苏念熟门熟路地回了山庄。
元月初十这一天,从庄内到山脚下一路连着长长的红绸,三里一隔挂上了红灯笼。无息镇上的人都知道商家要娶亲,早早都等在了主街上,想看看那十里红妆的热闹场面。
辰时不到,于箫就被两人公公拉了起来,换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嫁衣,脸上也被抹了厚厚的胭脂,连眉毛都画了。他以前从来都是素颜,这么一弄,总觉得脸都不是自己的了,别扭得很。刚想照个镜子看看吧,就听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地鞭炮声,紧接着也不知谁高喊了一句:“新娘来啦!”
于箫还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公公赶紧拿了婚扇往他手里一塞,另一个就推着他往外走。他本来挺淡定的,毕竟娃都生完了,不过就是走个仪式罢了,这下却被他俩弄得也开始紧张起来。
于箫以扇掩面一步步地踏着铺在地上的红绸往外走,苏算梁骑着高头大马等在门外,瞧见他的身影,嘴角就止不住扬了起来。她今日穿着红袍,整个人衬得比以往更加精神,这么一笑,旁边那些未出阁的公子们皆红了脸,那些观礼的主夫们小声赞着新娘长得好。钻进于箫耳朵里,上轿前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只是他双眸波光流转,格外媚人,那一眼直瞧得她心神一荡。
***
苏算梁本来以为姓陆的她们不在,今日的婚宴她蒙混过关应该很容易。谁知道还漏算了一个大表姐,不就是她当初在她成婚的时候没给她挡酒嘛,要不要这个时候跟着别人一起来灌她,还是小姨知道疼她,及时喊了停,这才让她没喝醉了进洞房。
婚房外头还守着那两个公公,于箫一个人待在屋里,满室灯火通明,他按照吩咐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睛四处打量,一手摸着有些酸涩的手腕。拜过堂后,她匆匆进来喝了交杯酒,喜公撒完帐,都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上句话,就被那个什么大表姐给勾肩搭背地揽着走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明明秦大夫都嘱咐了让她别喝酒的。
于箫正担心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他探出头去,就见那女人背着身推门进来,后头似乎还跟了一大堆人。他赶紧又缩回了脑袋,就听她道:“谁敢闹,明天看我怎么收拾她。”话音未落,外头就响起一片起哄声。她倒是潇洒,门一甩,将噪音全部隔绝在外。
苏算梁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却疲惫地四脚八叉地往床上一趟,大叹了一声。于箫侧着俯下身看她:“你是不是胃难受?”
她转过眼,这才有空仔仔细细瞧他。他向来清淡,青衫玉带走在那墨色天成的江南岸边,总像是白雪间的一朵幽梅。可今天,红唇皓齿,浓眉艳妆,像极了那簇拥着的大朵大朵妖娆红莲。
“嗯,你给我揉揉。”
“哦。”于箫听话地揽着袖子,小手在她胃部轻缓移动。屋子烧了两盆炭火,他又穿得多,一动鼻尖就渗出细小的汗珠。
“箫儿。”
“嗯?”于箫抬起头。烛光昏黄,她目光灼灼,就映着他影影绰绰专注的侧脸。他手顿了顿,又低下了脑袋,下一刻耳畔就响起她略带蛊惑的声音,“箫儿,洞房花烛夜你可知道要做什么?”她的手已经攀上了他的腰,一揽,他便跌进她的怀里,整个人半压在她身上。
于箫挣扎着想撑起身,腰间却被她扣得死死的,他红着脸捶了她一下:“你先放开我。”
苏算梁嘴角一勾,坏心在他耳边吹着气。“箫儿,春宵一刻值千金。”于箫身子颤了颤,人就软了一半,“你,你先让我沐浴嘛,出了好多汗。”他无意识地揪着她的衣襟,撒娇地道。
苏算梁眉头一挑,眼珠一转,突然就乐了:“原来你是想来一出鸳鸯戏水啊。”她不配合都不行呐。于箫被她一句话说得又羞又恼,烫着脸嘟嘴瞪她,他刚才那话哪里不对劲让她听出了那四个字?
苏算梁咧着唇,在他红唇上香了一口,“水里好,我还没试过水里呢。”她搂着他就要坐起身来,于箫赶紧按住她的肩,压着不让起来。“你,你别这样,我是说真的。”
他顿了顿,突然将脑袋埋在她颈项间,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他闷闷地嗫嚅声:“你让我先去洗嘛。姐夫,嗯,姐夫教过我了,虽然不是第一次,我,我会好好伺候你的。”
“……”他红唇张阖,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轻得像是呢喃,可她还是听得分明。更要命的是,她之前还只是逗他玩,可他最后那句害羞带怯的保证,无疑就是催化剂,让她心底的欲/火蹭蹭蹭地往上窜。她收紧了揽着他细腰的手,却一直沉默。
于箫有点紧张,忍不住抬头看她:“妻,妻主?”偏生还一点都不懂她的心,软软地喊了一声。
“箫儿。”她伸手抚着他的下唇,双眼微眯,眸色暗沉。随着她指腹游移,他的唇就像着了火似地烫热一分,“可我现在就想,怎么办?”那虽然是问,可她根本就没给他回答的机会,霸道地开始品尝那甜腻的唇脂,舌尖描绘着他的唇形,又探进齿间,戏弄着他的香舌。她的手抚过他的身子,一路往下,指尖轻巧一拉,那本来就易解的三层嫁衣全部散了开来。
于箫闭起眼,任由她长驱直入。其实那澡洗不洗也无所谓,虽然那次在客栈□□愉他是印象深刻,可临到时候还是紧张,所谓沐浴不过是想做个心理准备罢了。
她松开他的唇,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于箫仰着脑袋,她俯下头,正打算舔吻过他细滑的脖颈。可谁知,却在此时,那该死的敲门声竟然猛地响起。
于箫一惊,迷离的视线一下子清醒过来。苏算梁黑着脸,撩开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这才怒气冲天地爬起来去开门。谁这么不长眼,这种时候也敢来打搅,肯定是没过成亲。
确实是没成亲,应该说连牙都没长齐呢。苏算梁一开门,就见那奶娃娃哭得小脸通红,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要多可怜就多可怜。那抱着苏念的奶爹不安地看着她,磕磕绊绊地解释道:“三,三少,小主子一直在哭。奴才,奴才怎么哄也不听,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
他话音未落,于箫已经穿好衣服走了出来,“怎么了?”
“三少正君。”
于箫一眼看到小念儿那模样,心疼得不行,赶紧接了过去,转过身就朝里走。一手给小丫头擦眼泪,一边轻声哄她。从头到尾,连个眼角都没留给站在门口的她。那奶爹看着苏算梁黑得似能滴墨的脸色,低着头也没敢说话。
过了好半响,里头传来小念儿没心没肺的咯咯笑声,苏算梁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朝那奶爹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她关门走进去,于箫坐在床上,挠着痒逗小念儿玩。苏算梁郁闷地走到两人旁边,撇着嘴唤了一声:“箫儿。”今天可是她们的洞房啊。她没敢说出口,可那满是怨怼的语气于箫能听不出来嘛,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小念儿换了个地方,身边没个熟悉的人,害怕也是难免。你这是怎么做她娘亲的。”
她哪里人生地不熟了?!她前几天可都是一个人睡的,根本就没哭没闹,明明就是故意挑时间嘛。苏念像是知道她娘亲心中腹诽,眼珠滴溜溜地转,突然翻了个身,笨拙地朝她爬了过来。嘴里咿咿呀呀,就好像是在叫娘一样。
苏算梁脸色终于绷不下去,一把将她抱起来,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亲亲她的小脸蛋:“你这小坏蛋,就知道坏娘的好事。”话音刚落,苏念咯咯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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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她们一辈子就那么一次的洞房花烛夜终究不是交颈鸳鸯,春光满室。于箫躺在最里面,苏念小小的身子挤在她俩中间,小手攒在他爹爹的头发,眨巴眨巴小嘴,睡得香甜,而她,侧躺在最外面,伸手将这一大一小护在怀里。
红烛一夜燃到天明,没有皓腕冰肌,没有旖旎靡靡,唯有相濡以沫,缱绻缠绵间晕染的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