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四(1 / 1)
风一阵一阵的掠过我的肩膀。现在还是七月份,正是夏季炎热之时,然而这里却带有些阴冷。车窗外有一个看起来漆黑的帐篷,里面透着微弱的光。许多人影都在那薄薄的帐篷里晃动着,那些影子被这黯淡的光拉得很长。
“到了!都下来吧!”不知从哪辆车里冒出个男人的声音,他说的这句话像张圣旨,让人不得不听从,很多人缓慢的从车里钻了出来,看着这漆黑的夜幕。我又看到了那辆卡车,几个黑乎乎的人影把那口棺材从车上抬下,消失在了附近的一座房子。
灵棚早已事先有人搭好了,我们只需按照汉族人的规矩--披麻戴孝。但在这个村子却有着一些有所不同的规矩,就是要守灵七天,且当天傍晚谁都不能去睡觉,而且过后还要在村子里请所有的村民来举行什么仪式。
深夜了,空气变得有些湿润,所有的人都多穿了件衣服。哀乐回荡在这块压抑的村子。黑色帐篷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火纸味。在帐篷最里面的正中间,桌子上放着几盘落满纸灰的水果;一张黑白照,照片上的人带着微笑看着这些昏昏欲睡的人。
一把尖锐的东西直穿我的胸膛,我没有看到那个杀我的人,我感到自己已经开始喘不上气,我知道我快要死了;我脑袋里突然间想到自己会不会看到一束亮光或是形似时空隧道的东西,也许在那里会比这个世界更充满生机,然而我现在却什么也没看到,我只看到我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模糊,给人一种无尽的绝望,我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真的很可笑。1993年,我死了,我并没有看到所谓的天堂或是地狱;只有黑暗,那无边际的黑,给人一种孤独,直到最后一口气我还是没看到那个人,我只看到他那漆黑的影子。
“你怎么了?”一个声音让我清醒。
我睁着那模糊的眼睛,我以为我摆脱了那无尽的黑暗,然而等我看清,才发现是风铃在我眼前。
四周已经没有了黑暗,取而代之的则是那种冷冷的白;遥远的东方,已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红,我自己正靠在灵棚的一根铁支架上。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这里是苦难的人间,而我正在被这种苦难折磨着。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等死吗?还是等着死后投胎?我用着那双空洞的眼神看着风铃,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我死了!”
然而我迎来的却是风铃重重的一拳打在我的肩上,不过这下子倒是让我仿佛清醒许多。没多长时间,手臂从刚刚的麻木中苏醒过来,接着是隐隐的疼痛。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看你是冻傻了,大清早的就在你爷爷灵堂前说这话!”风铃很生气的冲我嚷道。
灵棚没人,只有我和风铃两个人;我没有因她刚刚那突如其来的一拳而责怪她。
“我又说胡话了!我刚刚做了个梦,我梦到我死了,死在一个人的手里!”
“是谁”风铃变得有些焦急,像是真的有人杀我。
“不知道!我没看到他的样子!”
“我梦到你爷爷了!他站在厨房门前,穿着一身寿衣,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一直盯着我看,他的身子正在往外流血,那血流的速度如此之快,直至把我淹没,我是活活被那双眼吓醒的!”风铃一脸的担忧向我诉说着她的这个梦。
第十一章
1983年,大火正在逐渐吞噬着这间独一无二的房子,也许这就是它的命运。几个漆黑的人影躲在一颗快要枯萎的树后,他们正在那小声的嘀咕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影子从那间燃烧的房子里走了出来,径直的朝他们走去,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个东西,那是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人,几个人此时已经害怕的都不知道要逃跑了,他们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不该烧这房子。然而他们更没想到居然是这个人。在更偏僻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正看着那几个人的身体被拖进了那座房子,消失在大火中。第二天,他们都死了!
今天是守灵的第一天,那些大老远从各地赶来参加我爷爷葬礼的人,都带着一丝疲倦。一夜没睡觉,许多人都跑去补觉。我母亲带着我来到一间木屋前,这间屋子离灵棚很近,只隔着两间木屋,第一间木屋应当是放着爷爷的遗体。我的这间屋子已被人事先打扫过了,总的来说很干净。屋子里有一张木板床,屋里还有一个简陋的木质衣柜,不过早就空了,里面也落满了灰尘。墙上还挂着一种老式的钟,下面挂着一个铜色的钟摆,它看起来更像个摆设。整间房子只有一扇窗户,显得屋里及其压抑。这房子有三十多年没人住了,这屋子是以前爷爷小时候住过的房间,屋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孩童时代天真无邪的烂漫。
我刚一出这屋子,就看到一位老大爷戴着草帽,背后背着一筐树枝,腰都有些被压弯了;他的脸很黑,两颊还泛着红,这都是常年在外受风吹雨打所致,他瞅了我一眼。
“好久没外人来了!”这位大爷嗓子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总之他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心里特难受。
我冲他勉强挤出了那种难看的微笑。他只说了这一句话转身就走了,他的步伐很快,完全不符合他的这个年龄段。不知不觉已经七点半了,阳光完全的笼罩了这个小村子;那些晚上看起来很是吓人的大树在阳光的衬托下也变得和蔼;周围的很多房子上的烟囱都冒起了白色的烟飘荡在这个村子的上空。我不知不觉的又想到了我爷爷曾跟我说过的那个故事和我的那个梦,但在此时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