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7)(1 / 1)
8
他被发现时,篮球场的门是关的。我们的篮球场就是一件很大的房间,只有交了费才会给门的钥匙。但事发时,门却是从里面反锁的,所以尽管很难理解。
警察将我带到审讯室,他们盯着我,“交代吧”。我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道“没有什么可说的,我说了你们也不信”。
警察勃然大怒,将审讯本朝桌子上一摔,吼道“你不说,让我们怎么相信?!”。
我看着他驴肝一般的脸色,獐头鼠目的样子,惴惴道“我们装上了脏东西,在好久之前,他就说过他要死了的话”。
“你也太能扯了吧!你老实交代不交代?!”他的脸色有驴肝变成猪肝,用手啪啪地拍打桌面。
“我们被一个叫李玉清的给缠上了,他肯定是被李玉清的鬼魂给-”
“你给我编故事,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曾从体育馆出来可是有人看见的”警察气地恨不得将桌子拍成八块,但平息了一下道“你先下去吧,我还会找你,希望你考虑清楚”。
我从审讯室出来内心一种难言的压抑,更令我气愤的是马魁的姐姐一种找我要说法的神气。她带着一大群人围住我,劈头盖脸道“你必须给我弟弟个说法”。
“我没有说法”我低头便走,被她一把抓住“你今天不说明白,想走?休想!”。她旁边的一大群人狠狠地瞪着我,磨拳擦掌,只等一声令下便要狠狠揍我一顿。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把攥住我的衣领,一口气吹到我的脸上“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什么,要真是你”。她举起拳头,摇了摇,“我还会找你”。
她松开我的衣领,我从人群中走过,心里一个劲地想骂。他死就死吧,死后还不忘了陷害我,不,不,不,是李玉清。而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黑暗能埋藏所有的忧伤,而人们依旧花前月下绕着操场漫步,而操场旁边的体育馆却冷清清地再也没有人进去。他们依然享受着月淡风清的生活,日子行云流水地过去。而对于我,却是一种漫长的折磨,因为在马魁临死时给我发过一条短信:你们都会死,很快很快!
我从操场走近体育馆,体育馆在灯光下的巨大阴影如一个怪兽,每一个窗户如怪兽的眼睛冷冷地望着我。虽然篮球场已被封锁,但在我死磨硬泡之下,管理员还是将钥匙给了我。我刚走到篮球场门口,心里忐忑不安,门上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我贴着门向里听,却并没有什么声音,以为自己幻听,接着去开门。
门“咯吱”地打开,传来一股浓浓的木屑的气味。我打开电灯,篮球竟然兀自在球场上跳跃,越跳越低,最后滚到我的脚前。我拿起篮球看了看,是一个新篮球,随手甩了出去。篮球在地上弹了几下,竟然出奇地突然弹高,送到篮筐之内跳了几下又滚到我的脚边。
操!
我来到当日马魁吊着的篮筐前,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突然我的脊背一阵发凉,仿佛一阵风吹过或者说冥冥中有双眼睛看着我。我猛地转过身想看到究竟是什么,却一无所有,只有篮球停留在我的脚下。
我觉得头皮发麻,踢开脚边的篮球,匆忙走到门口关上门。在关门时,我能听到篮球场上篮球砰砰的撞击声,似乎有一个人在恣意地玩篮球。
我走出体育馆,微凉的风从身旁刮过,冷飕飕的仿佛已经到了冬季。道路两旁的高大香樟树筛下昏黄的灯光,地上斑驳着黄黑交替的斑点,如一张华美却狠毒的网,将我牢牢地围在中间。
我疯狂地奔跑想摆脱那种被安排的无奈,想甩掉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压抑。但是当我奔回宿舍时,那种填膺的悲伤再一次逆流成河。宿舍里没有开灯,我敲门时里面传来砰砰的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
魏凯拿着篮球打开门,一脸吃惊地看着我道“你干什么去了?”。
我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篮球,怒声斥责道“以后不准玩篮球!”。我的嘴都完成了弓,手指直着他的鼻子,胸口一股熊熊燃烧的热气传到眼睛里,顿时眼红鼻酸。
他右手拂过我的手指,不经心道“不玩就不玩,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用在我跟前耀武扬威的,有本事你今天在警察局也这样,我才真的佩服你呢”。
我咚地将篮球扔下楼,“你不知道马魁是怎么死的吗?”。
魏凯哼了一声,面带不屑道“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横竖又不是我杀了他”。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比原来更躁动不安,大概是因为最近的一些遭遇都使我们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如说我变得敏感,突然发起脾气。
不知怎么回事,楼底下起了一阵喧哗。起初我还以为是那个女生在喊楼,但是渐渐人们都抬头向楼上望,似乎那里正上演着美国大片。我头伸出阳台,原来阿龙竟然赤脚坐在楼顶。
我朝上大声呼喊“阿龙”。
他竟然置若罔闻,晃荡着双腿,口里吆喝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这哪里是原来粗狂的阿龙,竟然变得文嗖嗖起来。
我沿着阶梯跑向阳台,阳台的门是被铁链锁着的,不知他是如何在不破坏铁链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坐在阳台的边沿上。我不断地撞击玻璃门,但还是一点也没有松动的样子,而此时阿龙竟然站起来,仿佛走在康庄大道上。他手抓着虚空,仿佛在采摘水果,不时地咬几口放进背后并不存在的袋子里。
他腆着肚子,深深懒腰,就要向前行走,嘴里吆喝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慌忙之中,我捡起挡门的转头仍了过去。
“哐当”玻璃破碎,掀起一片白莹莹的雪光。
他仿佛察觉到什么变化,转过投来冲我傻笑“小乞丐,别来抢我褡裢里的干粮,去去去!熏死人了”,他左手捏着鼻子,右手在鼻子旁扇来扇去。
“你大爷的,姥姥,孙子!有本事来打我呀”我冲他吼道。
他轻蔑地笑了笑,手掌在空中摆了摆,仿佛挥舞苍蝇一般,抿嘴笑道“你妈叫你回家吃饭,别掺和我的好事”。
“李玉清!”我高声大喝。
阿龙突然转过投来,脸上腾地红起来,继而呵呵笑道“这里有好多的好东西,就在前面,快过来,我们一起来”。
我朝他喊道“你等一下我”向他跑去。
他的右脚向前跨去,身子向下倾斜,但他却浑然不知,脸上依然残留着满足的微笑。
楼下一片惊呼!
我匆忙飞过去,一瞬间“砰”地一声,楼底下仰望的人群“嚯”地向两边退去,抚摸着胸口被跌下来的物体吓得魂飞魄散。
阳台上的一坛菊花被阿龙踩下楼,一脸漠然地喃喃自语“生命脆弱如此,真想和那菊花一般自由地拥抱大地”。我愣愣地看着他,他蓦然向我笑道“你跑来干什么?以为我会自杀吗?我才没有那么傻”。
楼下人见没有热闹可看都扫兴地离开。
他神秘地笑着从我身前走过。
我问他“你没有什么事吧?”。
他摇摇头摊开手微笑道“看我像有事吗?”。
“那你刚才说小乞丐别抢我褡裢里的干粮是什么意思?”
他疑惑地看着我,嘴角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道“我-我有说过这话吗?”。他竟然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还说自己没事。他的眼望向虚空,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走出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