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一:定情信物(1 / 1)
回到客栈,进门就看见显眼位置坐着个紫衣公子。背对几人。身形与阿禾相仿。但林祈墨知道这绝不是阿禾。因为他身边不似阿禾那般环绕着压抑气息。
这间点苍客栈比临江客栈占地宽广,也比临江客栈客源如潮。老板的穿着佩戴,自然也比老谷富贵鲜艳。见几人回来,老板堆满笑脸迎上,道:“几位公子回来啦!文公子在这等你们半天了!”
林祈墨一笑:看来文慕非在这一带,名气甚广。他一屁股坐到紫衣人身边,笑道:“文兄到此所为何事?莫非奉乃父之命,要把我们几人揪回去?”
紫衣公子转头面向他,眉目清朗,果然是药王之子文慕非。
文慕非谦和有礼拱手道:“林兄说笑了。若在下有那个能力,倒不妨一试。不过此次前来大理,的确是家父所托。”
林祈墨好奇:“哦?他还对我们念念不忘?”
文慕非含笑看向苏纪白:“事实上家父念念不忘的只有苏公子一人。”
林祈墨心想这确实是那老家伙的作风,笑道:“他不会又制出什么新药,要你带来吧?”
文慕非摇头:“家父虽责怪你们离开,但毕竟一同生活数月,内心更挂念苏公子身体是否安好。如今有一消息,可谓治愈有望,他便托付在下前来,告知于诸位。”
秦漠风一听,笑道:“想不到这老家伙,还有点良心。”
林祈墨却是不笑了:“怎样的消息?”
文慕非不答,反而先问林祈墨:“不知林兄是否知道南海圣教?”
南海圣教,百年前入主中原的一大势力。被中原江湖称作南海邪教。稍微熟悉江湖历史的人,对这个名字都不会陌生。
林祈墨颔首。
文慕非又道:“圣教最后一任掌管祭祀的圣女,正是家父在医术方面的恩师。”
秦漠风又开始发挥他的想象力:“莫非圣女还活着?人在南疆?”
文慕非忍俊不禁:“家父还是少年之时,圣女就已年过五十,怎么可能还活在当下?”
秦漠风十分感叹:“想不到圣女居然是个老太婆!”
文慕非纠正他:“秦兄大错特错。圣女通天地灵气,自成一派心法,可以永驻容颜。在下还是垂髫小儿之时曾有幸见过一面,仍如年轻女子般美貌如花。”
秦漠风叹道:“这可真神奇!”
文慕非又道:“圣教虽已不复存在,但圣女医术世代相传。”
林祈墨知道他还没说到重点,于是并不插话。
文慕非却忽然问他:“在下见林兄与苏公子情同手足,想必林兄愿为救治苏公子性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祈墨一愣,一时竟无法顺着文慕非话语中的含义而思考。
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之前一切,只是随意而行,随事而动。若真要求一个底线,不知会在何处。就如同那个梦境中。他告诉自己不要注意那些血,不要注意那个滴血之人。于是他就能心安理得地举步离开。
文慕非却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林祈墨是这个反应。
苏纪白则是惯有的面无表情,好似丝毫不在乎他们谈论的话题,也丝毫不在乎林祈墨的回答。只有秦漠风自以为得了要领,笑道:“嘿嘿……情同手足?”
半晌,林祈墨淡淡开口:“文兄还是直说重点吧。”
文慕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仿佛事不关己的苏纪白,顿时感到自己身处一种无法渗入之间的奇异氛围。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开口:“圣女毕其一生,撷取天地精华,制出一枚丹药。被世人称作‘神丹’,传言能治百病。她自己则称其:‘万物之灵,极乐之源’。”
林祈墨笑了笑,道:“听上去怎么有些可怕?”
气氛稍缓,文慕非舒了口气,续道:“凡事至极,自然会显得有些超脱常理的可怕,不试怎能知其真假?原本这枚神丹随着圣女的死,不知去向。但最近则听闻流落至南疆一带。林兄应当知道,家父向来关心这些事情。”这倒不假,南药王对其余的事情皆不上心,一窍不通。对这方面,却是耳目灵便,也不知他从何而得。
秦漠风忍不住道:“我明白药王的意思了!他是想要我们去找那什么神丹?只是南疆如此之大,想找到那药,谈何容易?”
文慕非微笑:“说难也难,却也有容易的法子。”
林祈墨眼中明亮,笑得胸有成竹:“我想,文兄既然肯告诉我们这个消息,一定也肯告诉我们捷径罢?”
文慕非连连摇头,笑道:“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林兄!”
林祈墨笑了笑,也不谦虚。
文慕非不再绕弯:“你们可以去找南疆第一百事通,诗小七,七姑娘。她一定知道神丹的下落。”
七姑娘?林祈墨想到今天蝴蝶泉边那个奇奇怪怪的小丫头也叫做小七。
莫非……
文慕非续道:“她时常出没在点苍山下,洱海之滨,蝴蝶泉边。”
是夜。月透窗纱。不比中原的明朗凛然,而是朦胧弥漫。混杂着泥香草香竹香,意境悠然。林祈墨看着站在窗边,一直沉默看月的人,走过去轻轻搂住:“小白,你在意了?”
苏纪白不回头,片刻,叹息:“不会……你我一直明白。”
林祈墨目光向下,注视他搁在窗沿的手。腕骨突出,已经瘦得藏不住的血脉,在月下泛出淡淡青光。他亦忍不住一叹:“小白,我从未想过我们之间的底线。”
苏纪白淡淡道:“嗯。”
只一言,林祈墨就明白了他的全部情感与宽容。
不由得搂得紧些。不再说话。此事无声胜有声。有些事情,心照不宣足矣。
小白,没想过,不代表不重视。
沉默许久,苏纪白突然柔声道:“林祈墨,但我想过的。”
林祈墨心头一震。苏纪白语气很和缓,很淡,几乎有些若无其事。但流动在夜空中的,却是莫名的冷。冷得像他笑意中一贯的四分冷漠,三分淡然,两分忧愁,一分厌烦。
林祈墨笑了笑。苏纪白也淡淡一笑:“这是我的事。林祈墨,你不必因此改变什么。”
林祈墨握紧那只手,狡猾笑道:“嗯,正合我意。”
苏纪白对他这等反应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笑得异常开心,干脆倚住林大公子,将全部重量交给对方。林祈墨想也没想,便趁着月光吞噬那人双唇之前,吻了上去。
苏纪白感到手腕一凉,什么东西滑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问,天地旋转,人已经被拦腰抱起,轻柔地放在竹塌之上。林祈墨的脸出现在正上方,笑得温柔:“小白,今日见到彝人编织技艺,随手买了一串,就当我们定情信物好了。”
苏纪白抬起手腕,只见绿色藤草编织成结,隐隐可见是莲花样式。忍不住低声笑道:“定情信物……你怎么跟那些小姑娘一样?”
林祈墨不答,只满脸笑意:“喜欢么?”
苏纪白眼中狡黠一闪而过:“不喜欢。哪有人用草绳子定情的?”
林祈墨笑意更深:“不喜欢?那我拿走好了……”
苏纪白伸出手,在林祈墨面前晃了晃,挑眉,似笑非笑:“嗯。送出的东西,立刻就要回去。你林大公子,还真是天下第一人。”
林祈墨毫不惭愧:“嗯,这称号我收下了。”
苏纪白别过脸,无奈:“这个人脸皮就算用刀砍,怕也砍不破。”
林祈墨更是哈哈大笑:“多谢夸奖。”
苏纪白叹气:“说不过你。”
林祈墨伸手解他衣带,解他束发,看他一床海藻般飘散缠绕的青丝。细长深邃双眼眯起,坏笑:“小白,你的头发只能用‘举世无双’来形容……”
林祈墨温柔得仿佛能给予一片天下的目光,让苏纪白有一刹那的失神。
多谢。
多谢这一生以来,给了他一次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