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四一:杀人灭口(1 / 1)
林祈墨也换了身衣裳,坐在床头,看着苏纪白正系着腰带的背影。
他还是穿了白,林祈墨明白他是因为殷若潮的死而心有愧疚。
从刚才开始,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林大公子这种情场高手,又怎么会放掉这样一个既适合亲近也适合赎罪的好机会。所以他站了起来,手脚很不干净地从背后轻轻揽住苏纪白的腰。
苏纪白没有半分反应,仍自顾自系着腰带。
林祈墨十分没辙,却依旧章鱼般缠着。
苏纪白冷冷道:“碍手碍脚。”
林祈墨笑道:“小白啊,才知道你的腰搂起来是这么趁手的。”
苏纪白仍是专心手中之事。这次却是无言以对。不想林祈墨却也沉默了半晌,在他耳后低声道:“为何这么快就原谅了我……方才我自己想起来,都不可以这么轻易的原谅自己。”
被抱在怀中的人手上停了停:“那是你的事……我从没想过要责备你什么。其实你那番推理已经是真相。”
林祈墨一时语塞,心中感慨。只想把人紧紧抱住。
许久才将脑袋舒舒服服放在苏纪白肩上,转换心情和话题:“小白,你这伤……不对,是毒,怎么来的?”
苏纪白在他几番干扰之下终于艰难地整装完毕,冷冷道:“你就这样听我说?”
林祈墨连忙收手站直,又一屁股坐回床上,正襟危坐洗耳恭听。苏纪白忍不住笑了笑,挨着坐在他身边:“这毒唤作‘睡莲’。”
林祈墨道:“名字取得倒幽雅。”
苏纪白道:“你既然已经探过脉象,就应该知道这毒是怎样的情形。”
林祈墨道:“你的脉象颇似气血不足之症……却凌乱轻缓许多。其实是内力不继之故。”
苏纪白道:“嗯。在未找到解毒之法之前,我不得已要以尽可能多的内力将它压制住……否则,等毒素完全侵入五脏六腑之时,就算有解药也是枉然。”
林祈墨听得眉头大皱:“若我猜的不错,毒是唐啸下的?”
他摇了摇头,突然道:“不对。关婵那天早上端来的粥茶里,就有问题。”
苏纪白颔首:“你猜的很对。她送来的不过是一味引子,是以你我银针试毒,并无所获。”
林祈墨道:“明日我就找唐浩拿药去。”
苏纪白笑了笑:“唐啸为了对付我费尽心思,其他人那里又怎么可能有解药?你何必自己骗自己,你明明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
林祈墨沉吟片刻:“整件案子的真凶,既想将嫌疑指向你,又不想很快置你于死地……”
苏纪白叹了口气:“如你所想,他只是想从我这里知道破解剑谱的方法。”
林祈墨道:“这实在是一个很聪明也很可怕的人。”
苏纪白道:“林祈墨,我就将当晚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你。”
两天前的深夜,林大公子还在自己床上酣然大睡之时,苏纪白正一身黑衣掠进唐门所住的小苑,凭借字条上的记叙,找到了唐啸的房间。
原本应该由于主人的失踪而黑暗沉寂的房间,此刻竟然发出微微的光芒。这光芒无疑是为他准备的,仿佛正朝他招手。
苏纪白略一迟疑,推门走了进去。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一双秃鹰般的狡猾眼睛,正意味不明地直视着他。这个人脸上的皱纹一深一浅,沟壑纵横般遍布,在灯光照映下,折射出一道道微光,勾画成一道道阴影。正是邀他前来的唐啸。
房内一股烧了很久的甘松香味,显然唐啸已经等了很久。等了很久的唐啸看着他很久,才用他那被百毒侵蚀得沙哑的嗓子干巴巴道:“长得只有半分与白曌相似。倒是更像苏蕊那婆娘……啧,那婆娘长个什么样子,我原本忘得差不多了。”
苏纪白并没像他想象中那样因为听到这番话而气急败坏。相反,脸上连怒意也不曾出现。
唐啸见他如此沉得住气,不禁勾出个怪异的笑容:“你倒是聪明。”
苏纪白面无表情:“唐二门主。你我不必多费唇舌。你找我来,所为何事,我心中有数。”
唐啸阴阴一笑:“哦?”
苏纪白冷冷道:“我恰好也有一事,需告知唐二门主。”
唐啸愣了愣:“好,唐某就听听苏公子……哦不,白公子,如何赐教?”
苏纪白淡淡道:“唐二门主毕竟是前辈,就算赐教也是前辈优先。”
唐啸被他一句话堵个正着,心里莫名其妙地就被吊了块大石头,不由得有些心不平气不和起来。他沉声道:“罢了,既然你说你有数,唐某也不绕弯子,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请问公子,白氏剑谱,究竟如何破解?”
苏纪白冰冷目光在唐啸老鹰般的面孔上一闪而过:“我若说我不知道,你恐怕不会相信。”
唐啸沙沙笑起来:“公子知道就好。”
他笑了一阵,又道:“既然早说实话晚说实话都是说实话,那还不如早点说,不是么?”
苏纪白冷眼相对:“我已经说了实话,你相信与否,与我无关。”
唐啸咬了咬牙:“小子,我劝你最好不要太固执,好好权衡一下性命与无谓的坚持,哪个分量更重?”
苏纪白冷笑一声:“你既然非问我不可,又何必拿性命之忧来吓唬我?”
唐啸咬牙变成切齿,切齿又变成笑容:“唐某可没有吓唬你。你闻到这香了么?你以为它只是普通的甘松香不是么?若唐某不知道里面烧了些什么,恐怕也会这么以为。”
他笑得颇有几分得意自夸之色:“这毒叫做‘睡莲’。名字是不是很美?可偏偏一个如此美妙的名字,却是比蛇蝎还要可怕。它会一点一滴一分一寸耗尽一个人的内力,直到毒素侵入五脏六腑,油尽灯枯。”
苏纪白仍是不为所动,淡淡道:“那就是说,我就算死,也不会死得比你更快。”
唐啸面露异色,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是么?”
苏纪白却一点不像在开玩笑:“唐二门主就如此确定,与你合谋之人,不会在你失去价值以后,倒戈相向?”
唐啸脸色暗了暗:“你少挑拨离间。”
苏纪白叹了口气:“是否挑拨离间,今晚你就能知道。你以为,等你下了这味‘睡莲’,牵制住我之后。那人还能容得下一个知道他身份的人,留在世间?”
唐啸突然紧张地朝房顶上看了看,干枯丑陋的脸上已然变色。他并不是没想过。但这些话由苏纪白的口中说出,莫名就带上了一丝蛊惑的意味,叫人不得不相信。
苏纪白看准他的动摇,趁热打铁:“唐二门主,你仔细想想。现在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莫名失踪的你。但我知道,真正的主谋,在暗处从未出现,也许根本不会有一个人怀疑到他身上。”
唐啸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尽力不讨好,到头来过河拆桥。
他咬了咬牙,仍道:“你不过随意猜测,口说无凭。”
苏纪白冷冷一笑:“唐二门主,你若执意自己骗自己,我无话可说。”
唐啸哼了一声,怒目而视。
苏纪白又道:“不过,唐二门主若是能说出主谋究竟是谁,天若门可以确保你的安全,以及清白。”
他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诱人得唐啸几乎要一口答应。但剑谱的诱惑,仍让唐啸忍不住守口如瓶。
苏纪白见他仍在动摇,压低声音:“你以为,房顶那人,真的能让你活着走出这房间?你为何不想想,他若真心与你同谋,又为何要来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唐啸脸色彻底变了,变得又青又白。
他的背佝偻下来,极不甘愿却又不得不妥协,用只有苏纪白能听到的声音:“他妈的……你方才说的,果真算数?”
苏纪白亦是压低声音:“说到做到。”
唐啸叹了口气,皱纹松松垮垮地,整个人似乎又老了一圈:“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也只来得及说这一个字。嘴型就定在了这个字上。整个人突然木偶一般没了生气,轰然倒下。
一枚银镖就这么从屋顶缝隙中,毫无防备刁钻迅速地嵌入他的后背。他鹰一般的眼睛瞬间干枯,布满一种愤恨不甘的红色,直愣愣地瞪住黑洞洞的上方。同样干枯的嘴张了张,却已发不出半个音节。黑色的血就这样顺着他张开的嘴汨汨流出,仿佛那是一汪泉眼,正泉流如注,生生不息。
苏纪白咬咬牙,再不看唐啸一眼,飞身便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