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太后恕罪(1 / 1)
“好了,青羽,你先下去吧。”我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可是…..娘娘……”这个被唤作青羽、刚刚在我差点魂归故里的时候跪在那里声声哭泣的侍女有些为难地看着我。
“刚刚太医不是说已经无碍了么,我只是想休息一下。”我看了苦着脸的她一眼,找寻着合适的字眼,“本、本宫需要安静一会儿,压压惊……对,压压惊。”
“那个……娘娘,请恕奴婢多嘴一句,您现在是太后的身份,应该自称‘哀家’比较合适。”青羽纠结了一下,弱弱开口说道。
“哦?哦……对,是哀家,哀家。”我连“哦”了两声后,终于反应过来,我现在似乎顶着一个太后头衔,应该这样自称,只是……我连恋爱也没谈过,居然要一脸苦情地这样自称,想想真是对不起我那位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对象。
“青羽,哀家刚刚不是提过,想要压压惊么……”我扯了一个笑容说道。
青羽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低头应道:“是。”
在确认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我强装的镇定终于被打破,拿着茶杯的手也开始不可遏制地抖了起来。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放缓放杯子的动作,才能堪堪避免杯子从我的手中滑落。
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额头却因为脑中巨大的信息量而变得更加疼。
刚刚被仓促赶过来的太医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身体,在得到太医无碍的答复后,受到了惊吓的我借口压惊,遣散了众人,只留下青羽。
我严肃而不失冷静地告诉青羽,刚刚上吊那一出让我的记忆有了短暂的混乱,不着痕迹的软磨硬泡下,总算大概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只是……这信息量似乎太大了。
因着那辆黑色卡宴的剧烈一撞,我穿越了,穿越成了这昇国的太后娘娘。在混沌中听到的那些话语,是说给我现在的这具身体听的。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姑娘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突然玻璃心了起来,最后一根白绫悬在了梁上想要自尽,也正是这个时候,我变成了她。
世事真是奇妙。前一刻,我还在担心是否就此魂归西天,可现在,我居然坐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成了另一个人。
我转头,看了看铜镜中的这张脸。苍白的脸色,熟悉的眉眼,只不过比起自己看了十八年的面庞,多了几分意外的妖冶,只是这妖冶尚未长开,从青羽那里得知,这太后娘娘只有十六岁,比我在撞车前还小了两岁。如此年轻就做太后娘娘,难怪会被人咄咄逼人至此了。
叹了一口气,我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衣摆,四处打量着周围精致的布设。从小跟着老爹练就的厚脸皮让我在最初的惊慌后平静下来,脑中的思考却没有停止。
我摸了摸下巴,暗暗盘算着,昇国的太后娘娘也就是我,按照正常发展套路来看,能坐上太后的位置,必然是因为生下了皇帝。而现在的我只有十六岁,想来即使再早生早育,那皇帝也只能是个不谙世事的正太,小朋友的政事肯定需要一个人来把关,而我就是那名正言顺的把关者,也许我能像慈禧那样来一出垂帘听政,手握重权,金屋藏帅,走上人生巅峰,这么想想,突然觉得这也许是上天怜我前生被老爹坑过头,这一生打算让我做一次白富美啊。
“白富美是什么?”一个带着好奇的好听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像一支被吹奏的上好长箫,带着一丝迷人的颤音。
“白富美就是集美丽、富有于一身的……”话说到一半,我浑身一栗,糟了,心里的小算盘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不过更让我在意的是,刚刚说话的,似乎是个男人。
我僵着身子,慢慢转头。逆光中,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长身而立,站在门口,我只看得清他一袭玄色长袍,以及,轻轻上弯的薄唇。其实他并未笑,但唇角自然上翘,那微弯的弧度极是好看,让人盯上一眼,真的会有一种亲上去的冲动。我移开视线,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企图驱散这一闪而过的邪念。
玄衣青年身形一晃,侧了身,上前一步,随意坐在了一旁的紫檀木椅上,捋了捋自己的长袖。我这才看清门外不知何时已跪了一片人。
这人好大的排场,但看这身型,不会是小皇帝。“请问你是……?”身体已经先一步把我的疑惑问了出来。
青年动作一顿,侧头看着我,微微眯起的眼里有了一丝诧异。不得不说,青年的脸可谓是俊俏得人神共愤,即使是一个眯眼的小动作,也能让怀春的少女恨不得捧脸尖叫,跪在门外偷偷红着脸瞄着他的侍女们便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从小看惯了老爹的俊脸的我,虽然面前的青年比老爹颜值高了不止十个百分点,但我终究还是比她们矜持了许多。
青羽匆忙跨过门槛,几步上前,跪在了青年面前,低头道:“给陛下请安。”
陛下?这宫中能被叫做陛下的……似乎是皇帝吧?可是这青年看起来至少有十七八岁,就算我这身体之前早婚早孕,也不可能生出这么大个青年吧?还是说,这地方的称呼和我之前认知的有所不同?
凝神思考这个问题的瞬间,从梁上被救下来便一直有些干疼的喉咙开始像火烧一般灼了起来,我忍不住捂着嘴咳嗽起来,思索也就此被打断。适时地,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递过一杯茶,指尖在玉色的茶杯映衬下,微微泛着莹白的光泽。
咳得眼泪都快出来的我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大口灌下后,灼烧和不适终于消褪,我伸手大力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感激道:“真是谢谢你了。”
跪在地上的青羽身形一晃,似乎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我惊异地发现跪在地上的其他人,反应也同青羽无异。
她们这是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还是这里的女生走的是含蓄路线,我刚刚的动作太过豪放所以不妥?我有些讪讪地拿起了茶杯,准备继续喝第二口,眼神无意中对上了那青年看向自己的视线。青年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只是此刻上挑得有些过于厉害,里面盛着的诧异可比刚刚多了好几分。
“娘娘,皇帝陛下来看您了,皇帝陛下对您真好。”青羽不知为何额上多出了许多汗,艰难说出的话,应该是转移话题,只是连我都觉得太过生硬了。等等,她说皇帝来看我了?那个小娃娃在哪里?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左右看了看,又伸了脖子往地上跪了一圈的人那里瞅了瞅,想看清谁牵着或者抱着小娃娃,甚至仔细看了看玄衣青年的身后,可是令人意外的是,一个都没有。
“没看到啊……”我低声咕哝了一句,拿起茶杯继续还没喝完的第二口。
此刻那青年倒彻底平静下来,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杯茶。茶斟好了后,他抬眼看着我,唇角的弧度微微加深,问道:“你在找我么?”
他的笑容很是温和而得体,但却总让我感觉到一丝莫名的不自在,这种奇怪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我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她说的应该不是你吧……”
青羽的脸似乎都已经黑了,她压低嗓音,用只有听得清的声音说道:“娘娘,坐在您面前的,就是皇帝陛下啊。”
我第二次剧烈咳嗽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是因为一下子被水呛到了。我一边咳着,一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举起茶杯笑着浅酌的玄衣青年。
他、他竟然是皇帝?!
大概是见我实在呛得厉害,青羽还是鼓起勇气站起了身,偷瞟了一眼玄衣青年,见他笑容仍挂在唇边,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她方才挪到了我的身后,轻轻帮我拍了拍背,一边拍,一边恭顺而带着担忧地说道:“太医说方才那场意外让娘娘神思有了短暂性的错乱,休息几天便好,奴婢斗胆请陛下不要介怀娘娘方才无意的冲撞。”
沉浸在明明应该是小正太的皇帝却突然变成高大青年的冲击中,我连着咳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刚刚的青羽,似乎是在帮我说话……
玄衣青年微笑未变,但并未说话,只是淡淡地继续着手上呷茶的动作。青羽拍着我的后背的动作也缓了下来,即使隔着衣料,我也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濡湿,看来她很紧张。
气终于顺了下来,我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开口缓一缓眼前的僵局,玄衣青年终于放下了茶杯,说道:“无妨。”
顿时,满屋子的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我也正打算长长舒一口气时,玄衣青年挑了挑眼角,接着说道:“青羽,你带着她们先下去,寡人想和荀……太后单独聊聊。”他换了自称,只是提到太后时,他明显一顿,显然也并不习惯这个称呼。
诶?
停了半秒,我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太后指的是我。就在我愣神的片刻,屋内跪着的一大片人已经在半分钟内效率极高地完成了起身离开的过程,青羽也在离开的人群中,只是比起其他人的快速,她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我,眼带担忧。
最终,房间内只剩下我和眼前的玄衣青年。沉默几秒,他站起了身,负着手,眯眼看着门外的太阳。
特意遣散其他人,绝对不止是站在这里欣赏风景这么简单吧。见他久久没有开口,我决定亲自打破沉默。
“你……”只是这搜肠刮肚的话刚开了个头,便被他骤然清冷下来的话打断了。
“荀绾,你今天这几出戏演得可真是精彩,又是上吊,又是装失忆。”他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像是落在湖面上的雪花,不带温度,与方才的和煦完全不同,“寡人并不知道你这样做有什么企图,但是寡人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上吊?装失忆?我有些茫然。他说的每个字我都懂,可是拼在一起,我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能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顿了顿,他扭头看着我。站在下午三四点的太阳下,他的唇角依旧挂着笑容,轻声说道:“不管你想破坏什么,寡人都不会让你如意的。”
眨了眨眼,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看着他的笑容会觉得不适应。因为他即使得体地微笑,但他的眼里,并无丝毫温度。
见我不做声,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唇边的笑容消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了一句:“看来真的是影响到脑子了。”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匆匆走来,跪在玄衣青年面前,说道:“陛下,左丞相有要事禀报,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
玄衣青年皱了皱眉,但仍旧点了点头说道:“寡人现在过去。”
“慢走啊。”思考了半天,我终于憋出了这三个字,顺带着挥手的动作。他转身的动作一顿。
“你是太后,虽然在寡人看来并不重要,不过始终撑着这个国家的几分颜面,寡人希望今天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他的声音冷冷的,即使曝在阳光下,也让人莫名有了一种寒意,“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对你出言不敬的宫女,寡人已派人将她杖毙,你不用再担心。”
说到后半句时,他侧了侧头,侧面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得好看,但说到“杖毙”两字时的漫不经心,却让我足足打了一个寒颤,凉意也顺着脊梁爬了上来。
明明杀了人,但说的如此轻巧,这青年……多半是个变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