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有女唤陵枂(1 / 1)
灶神上任没有三把火,因为闲职嘛,不需要靠发威来树立威信。不管怎么说,天帝也没很明显的亏待谁,真的不很明显,闲职也是有府邸的。只是这名字响亮了点:灶神殿。
曦木站在灶神殿前,久久未进去。
一夕之间连跟昆仑玉虚宫的师兄们道别的机会也没有。他是仙翁收的最后一个弟子,进入师门后潜心向学,为人谨慎。师兄们也不为难他,在功课上相互切磋也算有个长进。仙翁常说他有慧根,只是没遇到合适的机缘。师父的话他一向是相信的,唯独这个他将信将疑。和师兄们比起来他不算突出的,可以说很是平凡。当初飞升,多少沾了昆仑的仙家之地的荫蔽。
“阿灶,你来啦!怎么不进去呢?”一穿着绿色罗衫的姑娘,一双星灿灿的眸子正看着他,一脸疑惑。
曦木正在消化“阿灶”这个称呼,确认是指他后,他拧眉看向她,个头不高,身材瘦削,尖尖的下巴显得脸更加小,那双滴溜溜的眼睛正毫不避讳打量他。倒是个活泼的主儿。
“你为什要盯着牌匾看呢!你也觉得祁哥哥字好看啊!上上届灶神实在混得太差啦!你知道那时牌匾叫什么吗?——灶神庙,哈哈。祁哥哥上任后就把那牌匾撤了给老君当柴火啦。”小姑娘仍在开心地自顾自说着:“其实祁哥哥人很不错的,你别怪他啊。哦,我忘了你们见过面的。”
陵枂正为说多了话而苦恼着,满是笑意的脸上顷刻间愁容满面。
曦木算是听出了点名堂,敢情儿跟封祁熟的主在这儿。那他跟封祁的一面之缘实在是太浅了。“这么说你知道封祁去哪了?”曦木看着眼前皱巴巴一张脸不禁笑出了声:“你且随便说个地点我听听,骗得过帝君就报上去。”
陵枂使劲儿绞着手:“我不知道呀,我跟他不熟,真不熟。怎么会骗得了帝君,帝君不是知道封祁去哪了吗?”
这回答让曦木吃了一惊:“帝君知道封祁去哪了?”
陵枂暗暗叫苦,这该如何是好,脑袋转得快打结,忽然灵机一动:“对啊,帝君知道封祁去体察民情了。”
曦木脸色倏地不好看,很好嘛,体察民情了。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定是藏了什么事,却也没有心情跟他计较。遂抬步进了屋。小丫头赶紧整理好破碎的表情跟着进屋。
屋里摆设倒是简单,这是正厅,厅中央悬着一幅画,不是草木山水,也非名人字画。准确说是一副人物挂像。一侧放着茶几,并着几个矮凳。
“阿灶,那是帝君赏赐的哦”陵枂献宝般说道:“祁哥哥当时说什么也不肯要,差点到凌霄殿闹了起来,还是我觉得那挂像上人物亲切,硬要留下来的呢。”
曦木看向挂像,一顶乌纱帽,五绺长须,一脸滑稽的笑,倒是真看不出什么亲切来。
“原先阿齐在的,可是祁哥哥不喜欢人扰他,就把他送给老君了。可怜的阿齐天天要劈好多柴。不过啊,阿灶你来了嘛,还可以把阿齐要回来的嘛!这下他就脱离苦海了呀!”陵枂一脸欣喜望着曦木:“阿灶,你还问过我名字呢。也不是,你问过我名字的。可是那是四万多年前的事了嘛,你看我都长漂亮了呢。你再问一次嘛。”
曦木自是想不出,他何时在四万年前就见过她。昆仑山上没有女仙,看着丫头这副自来熟的劲头应该也不会在昆仑当过侍女。出于礼貌,曦木还是友好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陵枂,陵枂的陵,陵枂的枂。”说得那是一脸的欢喜。
“师父!”伴随着曦木的声音,转过来的是陵枂的脑袋。
“仙翁爷爷我又见着你啦。”
长生大帝看看两人,凝重的神情悄悄掩了,暗道自己想多了,以为帝君又耍什么心眼。天帝要了他的爱徒自是不会不讨好地跑去跟他讲的,仙翁刚从道友处回来,就听胥桦说曦木被召到九重天。火气蹭蹭刹不住,赶了上来,没头没脑听到月老说:“仙翁也是来吃月饼的啊,不过来早了,七天后才有。”
仙翁见惯了月老的不着调,问道:“曦木在这儿?”
月老倒也答得勤快:“你说新灶神啊,在呢,在呢。刚回去了,那小子乐着呢。你要吃月饼的话就在那多住几日,没什么的,谁叫你是他师父呢!”
仙翁可没跟月老聊月饼的情趣,辞别了一路跑过来,看到两个小儿女在说体己话,也是安心了不少。这些年,帝君也是变了些的罢。
“为师不放心,特来看看,这会儿也该放心了,这不比昆仑差,你在这儿修炼会有长进的,有什么不方便的话,可以找司命,说来他还欠我份情。山下事多,为师也该走了。”想到天帝贼兮兮的脸,长生大帝就不想再多做逗留。
见仙翁走了,也没跟她说几句话,陵枂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找到了新鲜的乐子。“阿灶,要不我们把牌匾也摘下来,送给老君好了。我们再想个气派的名字。”
“不用了,这个就挺好。还有,不要叫我阿灶。”想来老君跟封祁都比他熟,收了人家道童劈柴,用了人家牌匾添炉子。为什么偏偏就他的一面孽缘促成了他如今的灶神之职,这点曦木如何也想不通。
他真要能想通,司医也不会纠结自己摸过封祁手那么久了,明显跟老君一比,把个脉,还是被要挟把的脉,真的说不上熟啊。
“阿灶,那我叫你什么呢?其实阿灶挺好的呀,又顺口,又响亮。阿灶你说是不是?”陵枂满怀期待的等待认同。
曦木没给她想要的答案,径自出门,往旁边厢房走去了。师父突然来了,却又没说上话就走了。他知道玉虚宫没啥事,要不师父也不会没事找道友喝茶下棋了。可师父不跟他道原因做弟子的也不好冒昧问。索性在厢房认真做起功课来。
愣在矮凳的陵枂显得万分委屈,仙翁不理人,仙翁的徒弟也不理人。她可是在帝君那磨了很久才让曦木从昆仑到这九重天上来,连封祁那张冷脸她都对了好几次,好容易他合理地失踪了。曦木却连句话也不愿好好回答她。她自是娇惯惯了,四万八千年前跟封祁赌气,又拿了老君的仙丹,还不解气,闹到司命处撕了本凡人生死册。知道闯祸了,只好没命没方向地瞎逃。
天帝自是气得咬牙,又碍于脸面,不好真把丫头抓了回去论天规处罚。苦的是她娘承天效法后土皇地袛提着心吊着胆替女儿收拾烂摊子。这些陵枂是不知道的,她只道风声没那么紧了,玩得也差不多了,回去应该安全了。小心翼翼回去,谁晓得命不好撞上天帝。她脚下的云头差点踩翻。天帝慢悠悠伸出一只手揪住她的罗衫腰带拎了起来:“你娘说把你借朕玩几天,好好管教管教。这提议可好。”
陵枂囧红了一张脸,又羞又气:“不好!你放开我。”
“哦,脾气倒不小。那你说说封祁的伤,老君的仙丹,司命的生死册朕该找谁?”天帝板着脸看向她。
陵枂一下子就被唬住了,心想真该再玩几天的,运气怎么这样差。这下好了,被帝君攥手心里了。心里那是个苦不堪言,耷拉着脑袋就被天帝提回去了。
自此动真格的接受了一番正规教育,也把天庭闹得鸡飞狗跳。她进私塾年纪算是大了,想她三万高龄陪着一万岁不到的娃娃进私塾多丢人。关键她学习还不如那些没长开的小肉团子,骄横如她定是受不得这个气的。揪着先生的白胡子闹着不肯进学堂,先生头发气得都快糊了。冲她咆哮道:“不知礼数,目无尊长的娃!我不教了,枉你娘知书懂理,怎就教了你这个闺女。”
这不提还好,一提陵枂又悲从中来,她娘一向疼她的,舍不得她苦,见不得她哭。这都好几个月了,也不见接她回去,索性放声大哭。弄得学堂里的小肉团们跟着哭,估计吓哭的。老先生满学堂里找木棍,最后还是以天帝拎着陵枂回去草草收场。
自此陵枂的学堂生涯结束,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禁闭生活,也彻底绝了娘亲会来接她回去的想法。安安分分过了几万年,期间倒是时常想起“亡命”生涯的那段际遇来。那是她第一次跑出这九重天上,虽然缘由说起来不那么光彩。
她说不出什么原因,直到那次去司命那儿,看他正一手按着一小本子,一手执笔写着什么。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小本子内容精彩非凡,司命看得手不释卷,还不忘摘抄。所以一把夺了过来。司命见来者是她脸色自然不好,让道童赶她出去。陵枂也知道自己以前的恶行,自知理亏。本想讪讪地把小本子还他,但见他态度如此之差,就拉不下脸来。握着小本子,傲气地一昂头:“我自己走!”
回来才发现那小本子内容果真精彩非凡,难怪司命爱不释手。娘亲也曾跟她讲过,人间的许些事来,这估计是人间的戏文。至此似醍醐灌顶,想她七万高龄竟不知这般趣事。那些她无法理解的“亡命”生涯的际遇她也自我得到了解释。
于是天天磨着天帝,巴着封祁,在她觉得一切都胜利在望的时候,突然受到冷遇,怎生不受打击。她巴巴望着厢房,却真的提不起勇气,厚脸皮闯进去。大概阿灶正在做功课吧,仙翁爷爷不是要他好好修炼嘛!成功安慰自己,陵枂还是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