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这个男人是冰柱(1 / 1)
“没什么,头有点晕。”夏凡昕轻轻闪开身子,如今她最不想见又最想见的人就是冯倩。
“你刚才在看什么呀?”冯倩闪着一双微微斜着的乌黑发亮的眼睛,有点狡黠地笑着。
“没有看什么,我……我只是路过,头有点晕,在这儿歇歇。”夏凡昕红着脸喃喃地说。
冯倩又好像毫无意思地笑一下。
“今晚影剧院有一场演唱会。”她很带一点骄傲的口气对夏凡昕说:“我朋友可以弄到最便宜的票,你要去开开眼界吗?他是全省最有名的新星了,常常在电视台露面,好多好多的人都想认识他呢?他可不是随便让人见的。”
这是当地最轰动的新闻了:省里一位著名的通俗歌手“光临”这个偏僻的山区的县城,小城的年轻人都沸腾了,听说黑市票价已经炒到原价的五倍以上。
夏凡昕轻轻地摇摇头。
“你呀,真是的。”冯倩娇嗔地耸了耸肩膀:“你真不会生活,那明星长得又酷又帅,平时我们无法看到他的真容,今晚可以去给他献花求他签名什么的,多么难得的机会呵!我最崇拜明星了,只要是明星,我都想去认识,你真的不想去吗?”
夏凡昕抱以淡然一笑,她也想认识好多好多的人,周围的环境实在太闭塞了。不过她不一定会去认识什么明星,而是……是什么呢?
“拜拜。”冯倩向她摇摇手,转身欲走。
“哎,冯倩,”夏凡昕叫住了她,用她自己也无法控制的紧张语气说:“你的朋友……是谁?”
“我有好多朋友喔!你问哪一个?”冯倩歪着头笑眯眯地说。
“就是……就是你刚才说可以弄到便宜票价的那一个。”夏凡昕真想转过脸去,她很羞愧,她想问的明明不是这个。
“他呀,他叫何铁,是我的朋友。我喜欢叫他铁哥。”
“铁哥?大家都叫他老铁吗?”
“对,你跟他认识?”
“见过面。”
“你也想让他帮你弄一张票?”
“不是的。我……”
无论如何,不能再迟疑下去了,她太痛苦了,这个谜团若是不能解开,也许会在她心中长久地留下一个疙瘩,夏凡昕几乎不看冯倩的脸,她绞了绞衣服,眼望着冯倩身边的那棵树,指着原本“野枫”广告社的门口说:“这里原来的主人,你应该认识吧?”
“是冰柱啊!我当然认识了。”冯倩笑嘻嘻地说。
“冰柱?”
“就是陆品轩啊,你见过他。”
连花名都叫出来了,夏凡昕一脸黯然,她很想咽下最后问话,但它已如箭射向靶子,痛苦而又快速地吐出来: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你说他……他是。”
“如果我说他真的是我的男朋友,那你相信吗?”冯倩真是气死人,她故意不当面回答。
“我……我不知道。”夏凡昕喃喃地说,她差不多已丧失勇气并为自己感到羞愧了。是呵,他是她的男朋友也没有什么奇怪呵。
“我跟你闹着玩的,”冯倩妩媚一笑:“没想到你这么认真!嗬,跟你实说吧。他的的确确——不是我的男朋友。我的男朋友是铁哥,而他呢,是铁哥最要好的朋友,这样我们就认识啦。”
“那天我朋友在你这儿买结婚礼服时,你说你男朋友来接你……”
“你说这个啊!”冯倩恍然大悟似地说:“那天下午,本来铁哥说好要来接我的,偏偏那时他儿子被开水烫了,于是铁哥打手机给冰柱,托他顺路去接我回家。明白吗?你,你认识冰柱多久了?”
“也没多久,只见过两三次面而已。”夏凡昕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淡。
“你一定喜欢上他了。”冯倩咯咯笑着:“我早就看出来,你心里有人。不过死要面子,不肯承认。你一定认为我是冰柱的女朋友,是吧?”
“也不能这样说,我……不知道……”夏凡昕嘴上辩解着,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这人呵,一向都把心事藏在心底。从不说出来,那有多闷。喜欢他就喜欢他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冯倩起了兴致,笑嘻嘻地说:“不过我跟你说,陆品轩这人很难接近的,他性子傲,有时又死不爱说话,简直跟你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他不会啊,他在我面前很会聊的。他……”夏凡昕咬了咬嘴唇,她能说什么呢?
“凡昕,那我真的佩服你了。我认识他两年了,除了跟他打哈哈外,不再有任何话题,而你只跟他见两三次面,就说‘他很会聊的’,你真行。”冯倩脸部表情不断地起变化,她亲热地牵着夏凡昕的手,这时,夏凡昕觉得她既不轻浮也不让人讨厌了:她多么热情啊!
“我说凡昕,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就认准他了,他有才华有能力,只不过这几年运气差一点。听铁哥说,省里来人了,他又说动了那位证人,他家的官司快要赢了,等他家赢了,什么东西都赔回来。就算没赔多少,以他的能力还怕混不到饭吃?你若能嫁给他,有的是舒服日子。哦,听我的话,抓紧他,千万别让他逃了,我跟你说,如果他不是铁哥的朋友,如果我和他根本聊不上三句话,我还想追他呢?——嘻嘻,这话你可别跟铁哥说。”冯倩压低嗓音,挤眉弄眼。
“他家在打官司吗?”夏凡昕惊讶地问,对冯倩其它问题避而不谈。
“怎么,你不知道吗?哦,你们也只见过两三次面而已。”冯倩开始滔滔不绝地说。
“他家打了十一年官司了。嗬,十一年,你说长不长?十多年前,他爸爸承建工程,可以说是这个镇里最会赚钱的人。铁哥也是包工头,可跟冰柱的爸爸没得比,也许也是因为现在建筑业管得比较严吧?总之,他爸爸当时赚钱快得汽车都跟不上,是全镇最早建起洋楼的人家。十一年前,噢,就是那年冰柱考上大学的,当时全镇只有两个人考上那所名牌大学的,你说他厉害不厉害?大家都说他家风水好,专门益他这一房人,他有个叔叔,生了三个儿女,没有一个考上大学的,有的连初中也没上完,铁哥常说风水真邪门,这风水……”冯倩好像要转话题了。
“你说他考上大学,后来呢?”夏凡昕轻声问。
“我倒忘了说下去。”冯倩恍然大悟地说,神情暧昧地望了夏凡昕一眼,嘻嘻哈哈地说:“其实我也没说走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就在他才上大学后不久,想必是有个眼红他家赚的钱吧?或是其它原因。某头头把冰柱的爸爸告上法庭,说他爸爸欠债几十万不还,并在某建筑当包工头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还假公济私,用公家巨款去赂贿工程验收人员,刚好那时有百万公款无故失踪之案,他爸爸就成为最大的嫌疑。案件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但知情人都知道,他爸爸是冤枉的,或许他爸爸真的欠了债,但这种三角债多的是,你欠我的,我欠他的,有什么奇怪?至于偷工减料之事,后来也证明是诬告。跟一些无良的包工头相比,他爸爸的工程质量虽不是十足十,但也算是达标了。只有那百万公款失踪案,由于缺乏证据,一直都查不出来。这种案子,在当时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弄不好是要吃‘花生米’(子弹)的 。经过一年的调查研究分析什么的,他爸爸得以刷清嫌疑。不过经此大难,他父亲的体质变得很差,长期卧病在床,一年后郁郁而终。可真正的‘大蛀虫’却因证据缺乏而一直逍遥法外——那家伙只给了一个警告处分,照样当他的官。这事本来可以了了,但当时冰柱不知是太傻还是太年轻受不了这口气,居然把那位诬陷他家的头头告上法庭。”
夏凡昕“啊”的一声,真没想到,陆品轩以前是一个这么勇敢的人。
“很奇怪吗?不奇怪的,冰柱就是这种人,铁哥说他以前单纯极了。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那失踪的百万公款,其实早就被那些头头们私分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谁不知道?只是大家心知肚明不说出来。偏偏冰柱一家想把它捅出来。当然,他家的愤怒心情是可以理解的:那些头头们生怕有人查出此事,竟先下手为强,恶人先告状,想找个替罪羔羊,冰柱的爸爸很不幸被他们物色中而已。此事不了了之也许大家还各保平安,见面也可以假装不认识嘛!如果实在受不了了,也可以想办法搬出去,也免得大家见面心生仇恨。可冰柱却去告他们。”
“打这场官司需要这么长时间吗?”夏凡昕有点不解地说:“好像事情并不很复杂呵,他们后来的官司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