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母女代沟(1 / 1)
“你要结婚。”母亲也惊奇地叫了一声:“好,女人长大了就要结婚。这样日子才会过得滋润。小凡你看,运美比去年更加漂亮了……”
“小凡找到一个好对像后,也会更加漂亮的。”刘运美笑着说。
“眼下就有一个好主家,可我这个傻女儿,偏偏没意思,你是她的好朋友,帮我劝劝她。”母亲激动地说。
“他是什么条件的?”
“小叶在深圳电子厂当监管,月收入五六千元,上个月自己又开了一家网吧,在县城里有房,经济上是没得提的,他的人品看上也不错,对小凡蛮好的……你说,这样的好主家哪儿去找?”
“小凡,有这种好事,也不跟我说说。”刘运美假装生气地把脸转向夏凡昕。
“我刚才正想跟你说哩。”她望了一眼母亲,声音稍为放低:“妈妈认为是好主家,可我对他没意思。”
“运美,你看你看……要什么人才有意思?”
“阿姨,要不,今晚我带我朋友来,帮小凡相相那个小叶,然后再下结论,怎么样?“刘运美又笑着对夏凡昕说:“小凡,你也可以见我的朋友啊!”
“好。”夏家母女异口同声地说。
黄昏时,叶绍翔提着两尾鲜活的鲢鱼过来,得意地说这是他在水库中钓的,母亲叫他在这里吃饭,叶绍翔说他大姐已经备他一份饭了,谈了一会便告辞而去。
当晚,刘运美果然带着她的未婚夫小钟来了,凡昕给叶绍翔一个电话,不久他提着一袋荔枝到夏家,由于同是作生意的,叶绍翔跟小钟谈得很投缘。
夏凡昕总觉得这位小钟有点像刘运美以前心仪的对像,她用目光示意刘运美,刘运美淡然一笑,没有回音,夏凡昕有点明白了。
事后,刘运美对夏凡昕说:“我觉得叶绍翔这人还不错,起码人比较踏实。找丈夫就应该找这类人……当然,这事还须你自己去决定,我的意见仅供参考。”
想起这一幕,夏凡昕心情更加苦闷了。她本来是想在刘运美那儿寻找支持与安慰的,结果却……
为什么周围就没有一个人支持我?难道真的是我过于天真?可是,什么可以勉强,唯独婚姻不可以,它关系到我一生的幸福啊!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呢?
多么寂寞啊,无边无际的寂寞!夏凡昕觉得自己是个在大雨之夜在泥泞中独自行走的过客,前面是巨大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只有狂风暴雨在扑打她的身躯;她觉得自己是茫茫荒漠中的独行者,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黄沙,没有人声,没有清泉,甚至连野兽的足迹都没有,生命之源日渐干涸,内心的苦闷彷徨又向谁诉说呢?她的生命绿洲又在哪里呢?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折翅的鸟儿,眼望着蓝天,想飞却飞不起来。哦,其实她更像是笼中一只日渐绝望的鸟儿,一心祈求自己能更加的温顺麻木,也许它已失去了搏击风雨、面向蓝天的勇气。她几乎无法正视自己的处境,她多么希望自己能逃,可她又能逃到哪里?难道她真的要“无可奈何花落去”吗?
难道你就要如此孤独地走下去吗?本应是生命中最灿烂最辉煌是最富朝气的青春时光,你居然一半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味中度过,另一半在彷徨无助的挣扎中度过,那么以后的日子就不堪设想了。
(五)
一个星期的假期眨眼间就过去了,中午,叶绍翔将搭车回深圳工作。
两天前,叶绍翔的父母从广州回家,他们表示要见见夏凡昕,因此,在母亲的劝说下,昨天叶绍翔便载她去见他们。叶母信佛,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因女儿生了个外孙而兴奋异常。她边包饺子边在凡昕面前说外孙有何可爱的动作,长得像谁等等。夏凡昕一边帮着包饺子一边认真地倾听着,她其实相当喜欢小孩子,所以与叶母同桌包饺子时并无勉强与不适之感。加上她包饺子又快又好,博得叶母的赞许。叶父以前是中学语文教师,对文学很有造诣,眼下正写回忆录,两人谈谈文学,讲讲时事,很是相投,因而,虽说她失业在家,叶父叶母对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她也觉得二老是对和蔼可亲的人。她更加迷惘了。
夏凡昕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着,走向一条她根本不想走的路。她无法支配自己的行为,就好像一个受人摆布的木偶,被人抽一下就动一下,母亲在摆布她,命运在摆布她,性格更在摆布她。她又像一根摇晃不定的小草,在与母亲的爱心与自身的决定的抗争中,她屡屡以妥协告终,她无法抗衡母亲用亲情包围下的爱心,因为她知道母亲是为她好,如果她惹母亲生气,不管行为对否,都会加深她的愧疚感,天啊,她应该怎么做才好?
吃过早饭后不久,母亲就对她说:“小凡,今天中午小叶要去深圳了,你送送他。”
夏凡昕一动不动地坐在藤椅上。
“我说的话你倒是听到没有?小叶有什么不好?为人踏实肯干,出手又大方,你看这些日子他送多少吃的东西来?就是普通朋友,你也应该送送他。”母亲提高声音。
“他送的又不是我想要的。”夏凡昕嘀咕。
“你究竟想要什么?你说呀,说呀!一天到晚就像丢了魂似的发呆,倒像别人欠你似的?”
“我什么都不想要,除了自由。我只要自由,心灵上的自由,行动上的自由!”夏凡昕叫起来,当她看到母亲胀红的脸时,感到一丝丝的愧疚,但更多的是发泄后的快感。她不想与母亲发生口角,便走出门去。
“什么自由?你的死党刘运美都结婚了,你还想什么自由?……”母亲在后面唠叨,凡昕真想捂住耳朵,她越走越快了。
“你到哪里去?看样子天快要下雨了。”母亲赶出门去。
“出去走走。”夏凡昕转回屋中,拿了一把折伞又向外赶。
“你中午究竟要不要送小叶?”
“我会的。”夏凡昕没好气地说。
………………
夏凡昕茫然地在大街上走着。
母亲呵母亲!我知道您关心我,我也知道在这世上不可能有谁像你这样爱我!可是你的爱为什么让我这么烦恼,这么痛苦?您这样做究竟是爱我还是害我?你哪怕懂得我一丁点儿心思,我也会源源本本地讲给您听。三十年前你进入了父亲的家门,经历了聚少离多、牛郎织女式的生活;经历过中年丧夫、悲痛欲绝的日子;更有十余年独力支撑家庭,抚育儿女成人的人生,直至阿叔走入我们的家庭,您的生活才真正地好起来。我敬重您,疼爱您,我视您为世界上最好的母亲。所以我想方设法让您开心,尽量做得使您满意,不想加重您心灵的负担。(结果往往适得其反,我对此也愧疚不已。)我知道您更加疼爱我,不想让女儿重复您艰难困苦的大半生,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您也不能将您自以为幸福的人生观念强加在女儿身上呵!最可悲就是这点,你以为孩子们也可以像您们那一辈人那样生活,除了美满的家庭外别无所求。“你心里究竟有什么痛苦?”母亲常常对凡昕嚷嚷,“你吃好穿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好心的父母们往往这样因循着他们自以为的幸福的人生模式,亲手制造出她那个时代悲剧的复制品,反却煞有其事地指责年轻人不安分守己,无事生非。穿梭在山谷中平原使柳条发轫的春风,为什么这么难把他们的心吹醒呢?如今有不少这样的家庭,两代人之间难以互相理解,他们除了知识的悬殊以外,还有时间的鸿沟和对人生意义认识的差异。凡昕并不认为这种鸿沟总是年长的一辈不对,不是有些父母要比自己的孩子们的心境更乐观明朗,更加富于生命力吗?但是凡昕的家人不是这样,她所接触的家庭大多也不是这样,假如她有一个姐姐可以倾听心事,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但她没有姐姐。她高中时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打工,一个嫁人,一个在山乡教书,一星期只回来一次,她们都很忙,有自己的工作或家庭。又有谁可以倾诉呢?她以前的同事,大部分的都离开酒店,留在本县的也基本上没有什么来往,何况她们动辄就说吃喝打扮,各自夸耀自己的男朋友(或老公)多么帅多么有钱对她们好(或坏),她与她们又有什么好说呢?
山区县城是个相当枯燥的地方。电影院因无人光顾而早早关门(如今几乎家家都有电视,一关上门,就成为一个不闻窗外事的小世界,除了恋人,又有谁会去看要花钱的电影呢?)公园也是今年刚建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