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社会百态(1 / 1)
把目光转向电视吧,电视上不正播放着你最喜欢的节目吗?
“一定有些什么
是我所不能了解的……”
朗诵员正在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朗读着席慕容的《如歌的行板》。
“一看这就头大。”谁知模特拿起遥控,立即把频道转走了,她打了个哈欠,皱着眉头。
“这年头,还有谁会去欣赏诗歌?”叶绍翔也漫不经心地说:“都是些梦游患者在胡言胡语。”
“对极了,这个问题我最有研究了。”四眼龙一拍大腿,滔滔不绝地说:“诗人要么在梦游,要么根本就是疯子,再不就是穷得叮当响,哪有一个是正常的?李白恃才傲物,疯疯颠颠,最后疯得以为水中的月亮是真的,成为江中的水鬼,他的儿子还是个白痴。杜甫不会做官,一辈子穷困潦倒,害得小儿子活活饿死,而他自己死时连副棺材也没有。象征派的那位大诗人顾城更离谱,把他的老婆都给砍了,他老婆以前还跟他出过一本诗集呢。应该说还是珠联璧合,结果怎样?他写了一首有名的诗:黑夜……”好像一时想不出来,轻敲一下桌子。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夏凡昕不大情愿地说。
“对,”叶绍翔接口说:“什么光明,诗人的光明便是杀人和自杀,四眼龙,还记得我们读高中的那位诗人吗?我前些日子在深圳看到他,他开家小店卖水果,他的老婆长得又黑又胖。”
“诗人,我当然记得。”四眼龙兴致勃勃地说:“他以前还是我的偶像呢,我对他羡慕得要死,因为他在省报发表了一首诗。他那时好像喜欢我们班的班花,几乎每天都给她写情诗……”
“他写的诗我曾经看过,好像是现代派的,很隐涩,简直不像是情诗,我相信没几个人看得懂。”
“那是因为你水平不高,”四眼龙冷冷地说:“凭心而论,这小子确实有点水平,他如果不因为早恋,大学是有望了。”
“他考上名牌大学又怎样,他没有有钱老爸,最后还不是分配回家乡,最好结果是当个中学语文教师。”
夏凡昕觉得有点刺耳,同时也感到深深地悲哀,她相信,四眼龙以前一定是个诗歌爱好者,否则他说不出那么多跟诗人有关的事,然而一旦面对现实,觉得诗歌无用,便成为最起劲的嘲笑者。叶绍翔就更不用说了,他从来就不曾喜欢过诗歌。可即使他们觉得艺术无用,也不应该用这种语气来讥笑诗人与诗歌爱好者,或许他们都说这都是现实。可现实,除了金钱与饭碗,难道就不能有精神上的追求吗?”
“你在宣传知识无用论,但你到广州深圳去看看,没有知识没有文凭,可以找个好工作吗?”夏凡昕终于忍不住说。
“那要看你学的是什么知识,是老化的知识还是有用的知识?比如古代汉语,那都是几千年前的死人写的,跟现代的节拍与观念相合吗?除非你去当语言文学研究者,那就跟饭碗挂勾了,成为谋生的方式之一。我想,要学,就一定去学有用的知识,比如电子计算机、外语、法律、建筑、医学、物流,这些才是最吃香的,保证你的生活过得优裕自足,也许还有钱去买车呢。至于纯文学,闲暇时玩玩还可以,千万别当真,把它当成正式职业。”叶绍翔望着夏凡昕说。
“你们有完没完。”模特不耐烦地说:“什么文学什么人生,跟我们的现实有什么相干?我不懂文学,也对它不感兴趣,谈谈别的吧!”
“哎,凡昕,刚才我在电话听到你妈说你的自行车被偷了,是吗?”叶绍翔见夏凡在发愣,便转换话题,主动问她。
“是的。“夏凡昕回答:“昨天下午我去寄信,车子放在邮局的外边,我上两楼看了一会邮票,下来便发现车子不见了。”
黄牛叔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说:“唉,小偷,真够他妈缺德的。准又是个待业青年,可没有工作,你叫他咋办?也不是生来想当'三只手’的,一年年待业,总不能老靠父母养活……这年头,人见到钱就像疯了一样,大家都去买码,有的人买输红了眼,便去偷、抢……”
“那你现在没有自行车了?”叶绍翔对夏凡昕说。
“再买一辆呗。”夏凡昕很无奈。
“依我看,你不用买了,”四眼龙吐出一口烟,笑嘻嘻地说:“阿翔家有好几辆自行车哩,有一辆还特新,让他给你一辆不就得了。”
“不用了,”夏凡昕客气地说:“我想买一辆崭新的。”她生怕四眼龙又说出什么话来,便问他:“现在公务员也要竞争上岗了,你们究竟要考什么呢?单单笔试吗?”
“多着呢,笔试只是必需的。若以百分比而言,笔试占40﹪,自由答辩20﹪,民主评论20﹪,领导考核20﹪。这就说明,在机关工作,不仅仅要有文凭,更应该有人缘。”
“我觉得领导评论至关重要,其余的可有可无,领导叫谁下岗谁就下岗,你只须多去拍领导的马屁就行了。”叶绍翔满不在乎地说:“考核只是幌子而已。”
“你说得太绝对了,考核也要有水平才通过,不是领导说谁下岗谁就下的。现在做公务员可不像以前那么自由,考这考那的,那像你在外面混,好自在。”
“做生意风险更大,做得不好,老本亏了,要喝西北风的。”叶绍翔直言相告:“我现在呀,一天到晚谋算的,无非就是处心积虑地从顾客的腰包中掏出更多的钱来。”
说罢他自个儿都呵呵地笑起来。
“钱这玩艺儿,太多了心慌,太少了也不行,不多不少正好。”四眼龙侃侃而谈:“我在机关工作,好几次想跳出来,后来想,算了吧,这里虽沉闷,但稳定,跑出去下海,不一定能成为一个披风斩浪的弄潮儿,倒不如安安稳稳地领一份工资,每个星期跟朋友出去撮一顿,或到水库去钓钓鱼,快活快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
“你刚才说的公务员考核,是不是谁都可以考的?”夏凡昕对四眼龙说。
叶绍翔与四眼龙都用奇怪的目光望着她。
“你想考公务员吗?”叶绍翔问。
“没用的,”没等夏凡昕回答,四眼龙就先摆摆手:“在本地,人才早就趋饱和状态,即使有本科文凭,没有人际关系,没有这个(他做了个钱的手势,)也是寸步难行。除非你到广州深圳去,或许有一点机会。”
模特坐在那儿,一直插不上嘴,她眼珠一转,对夏凡昕说:“凡姐,你这套衣服很漂亮,多少钱?”
“一百二十块。”夏凡昕如实回答。
模特抿嘴笑了:“我朋友买一套才一百块。”
夏凡昕脸色微红,她确实不大会“砍”价。
模特产生了兴致,咯咯笑着说:“说真的,我若是开了服装店,遇到像你这类人,我一定会将价钱抬高一点,能赚多少是多少。还有两类人,我更要狠狠地‘宰’的。”
“什么人?”夏凡昕好奇地问。
“一类是谈恋爱的,一类是小姐。前者很少会讲价,因为一般都是男方买单,后者则一定要‘宰'的,”模特一脸的不屑:“这种死鸡婆,只须住傍个大款当个二奶三奶什么的,就有大把大把的钞票。不宰白不宰。”
“甭五十步笑一百步。”四眼龙说:“你也差不了多少,忍痛割了双眼皮,还不是为了嫁个大款,好当阔太太。我不久前带老婆孩子去湖南探望丈母娘。她邻居有个女孩,才十多岁,就打扮得胡里花哨的。前些日子听说被香港的什么大老板包了,回家来大包小包的,她老爸还引以为荣呢!女儿卖了做爸爸的不以为耻,不为钱为什么?”
“你就了不起吗?”模特抢白说:“你自己也说过。在机关上班,走后门,送礼品,互相交换,两不吃亏。这年头,我就不相信有人会不爱钱?……凡姐,你说是不是?”她转身向夏凡昕“搬救兵”。
夏凡昕“啊”了一声,她在想什么,没听清楚他们的争论。
叶绍翔□□来说:“你甭问她,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认识。还是我来回答吧。对这问题我最有研究了,一句话:人生下来就只知道把糖送进自己的嘴巴,而不会送给别人。这就是人自私的本性,本能你懂吗?就是比本性更加……”
“对对对,“四眼龙的腿不住晃动:”我觉得这问题根本就不值得讨论。事实就摆在面前嘛,什么诚信无欺,什么大公无私,都是骗人的,能做到先公后私,先己后人便算不错了。最好是公私兼顾,主客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