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两个人的距离（2）（1 / 1）
“今天你看起来很开心。”秦颜打破沉默评价道。
“是的。”周师翼承认道。“因为今天我决定做自己。”
秦颜给了他一个费解的眼神。
“我们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我想在我离开之前，给你一点新手建议。”周师翼说，他咧开嘴笑了笑。
“什么？”秦颜撇了撇嘴。她注视着周师翼的脸。
“只是为了以防我们不在了，你会被一滩食堂的水渍滑倒之类的。”周师翼幽默的说。
“我才不会被一滩水渍滑倒了。”秦颜笑着说。“好吧，那么周老师有什么赐教的。”
“今天你可以问问题，而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周师翼宽宏大量的说。
“任何问题？”秦颜求证道。
“是的，任何问题。”他肯定的回答说。
“好吧，”秦颜想了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们当时在干什么？”秦颜问。她记得那一次有一只小鸟砸到了她的脸上，而周家一家人都对她冷冰冰的充满敌意，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第一印象。
“我们在练习。”周师翼回答说。“看到前面的那棵树上的鸟了吗？”
秦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他们面前大概5米的地方有一棵小香樟，而香樟的树梢上此刻正站着一只浑身都灰色的鸟儿，非常的小，像是一只麻雀，这是新川县非常常见的鸟。秦颜还没有来得及扭过头来问周师翼这意味着什么，她看到那只鸟儿离开枝头朝着他们的方向飞了过来。而她扭过头的时候，她又看到了周师翼眼中的双瞳，在光线的映衬下是如此的明显。他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秦颜知道他是在使用自己的能力了。
“这能帮助我们训练自己的意识。”周师翼睁开眼睛说。他伸出手那只鸟儿停在了他的手背上。它比秦颜从远处看到的要大一些，而且更灰黑一些。“现在我的一部分意识就在这只鸟的脑袋中，我控制着这只鸟。”周师翼解释说。他用力的把鸟儿抛向空中，但是那只鸟儿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绕在秦颜的头顶打着转。
“太神奇了。”秦颜抬起头兴奋的看着这只鸟。“你能教我吗？”
“如果有机会我很想让你参加我们的练习，那非常的有趣，但是——”周师翼没有说下去，他的眼中也不易察觉的有了悲伤，他把意识收了回来，那只鸟立刻离开了秦颜的头顶飞向了空中。
“你经历了多少个人生？”秦颜不想让这种离别的感伤气氛继续滋长下去，她换了一个话题。
周师翼想了想。“我记不清楚了，通常一段人生结束了，我会选择忘记它。如果我记得所有的事情，那么我一定非常的累。”
“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哪一段人生？”
“没有。或许可以说一样的印象深刻或者一样的无趣。”他回答说。
“那么总有某个人让你印象深刻？”秦颜意有所指的说。毕竟周师翼活了差不多有一百年了，她不会期待他是她遇到的唯一的一个女孩。
“是的。”周师翼回答说。“我曾经想要融入过一家人的生活，因为它第一次给我家的感觉，我喜欢那家的女主人，她是一个慈祥温柔，集所有美好品质于一身的好女人。但是为了逃亡，为了保护她，让她不受到牵连，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那是我最挣扎而又最痛苦的一次。也许也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人生。短暂而又美好。”
“看起来你很擅长离别。”秦颜说。
“不是擅长，而是在习惯。”周师翼纠正道。
“但是每一次都是你先做出决定，而让对方没有选择的余地。”秦颜有些赌气的说。
周师翼凄惨的一笑。“因为每一次带来危险的都是我。秦颜，”他轻轻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吗？秦颜不确定，但是现在当她听到的时候，却还是如此的兴奋。“我给出了你选择，但是你怎么选择了？所以说，以其让你和我一样的痛苦，还不如我最先做出选择。因为我更习惯它。也许，擅长。”他对着秦颜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如果我答应你的要求——”秦颜不服气的说。
“这不是我的要求，这是事实。”周师翼纠正道。
“不管是什么，如果我答应了，你会让我留在你的身边？”秦颜执着的问。她注视着周师翼的眼睛，在等着他的答案。
“你指的答应是什么？你放弃自己的生命，附身在另一个女孩的身体里，还是你放弃你远方的父母，现在的父母和朋友？”他轻蔑的说。
“也许所有的一切。”秦颜不妥协的说。“或许有一天我就想通了。人固有一死，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失去他们的，只是你让这一切都提前了而已。”秦颜最后学着周师翼的话说。
周师翼压低嗓子轻笑起来。他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秦颜，这可不是一道附加题，这是一道必答题。也许，或许。”他嘲弄的撇了撇嘴，“对你我来说，这段也许或许的时间都太痛苦了，你愿意每天一走进家门和校门就在想有一天，也许是明天你就会失去他们？秦颜，如果你连我的离开都这么的痛苦，你又怎么能让其他人从你的生命中消失更加的容易呢？”
秦颜哑口无言的瞪着他，她知道他说的对。但是她就是不想这样承认，她不想承认失去周师翼是必然的一种结果。
“还有问题吗？”周师翼的嘴角挂着一丝胜利的笑容。
“我的项链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记得周师翼摸到它时恐惧的表情，也记得自己解下项链的两次头痛的经历，她可不会认为这只是一个好看的装饰品。
周师翼仍旧带着恐惧的看了秦颜解下来拿在手中的项链。“这是用反抗者的血制成的一条项链。这条项链能灼烧我的意识。”周师翼解释道。
“如果我是你们的同类，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呢？”秦颜好奇的问。
“你的身份比我们复杂一点。我们认为你是混血儿，但是这还不能确定。”
“混血儿？”
“是的，梦游者和反抗者的混血儿。所以你才会有我们的能力，又对反抗者的血免疫。而且这条项链还有其他的功能。它能抑制你的能力同时防御我们的意识攻击，让你看起来更加的普通。所以戴着它，你会拥有一个正常而又普通的人生的。”周师翼说。
“但是如果它掉了，或者是坏了，如果我需要你怎么办？”秦颜说。她已经不想理会自己的身份有多么的特殊了，或许在一开始她就不在意。她从来不在意自己是谁，她在意的只是周师翼，她只是认为也许接受自己的身份能离他更近一些。
“就算没有项链你也能应付好的，上次你做的就足够好了。”周师翼挣扎的说。
“你是指昏迷头痛的那次？”秦颜自我挖苦的说。
周师翼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已经看着远方，“我们离开的日期定了。”他苦涩的说。秦颜的脸色立刻黯淡下去，她很想捂住耳朵然后大声的说：“我不想听，别告诉我。”但是她只能逃避不能改变任何的事情。“就是下个礼拜，我们会陆续离开，接下来可能我们都不会来学校了。”
“你们要去哪？”秦颜脱口而出的问。但是周师翼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秦颜恍然间明白过来，他是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的，因为他们要做的就是避开她。“如果没有我，你们是不是能在这呆的更久一些？”
“也许。”周师翼情绪不高的说。他耸了耸鼻子。
“你会永远记得我吗？”秦颜问。
“你问我哪一段人生和哪一个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撒谎了，现在当我要离开，我甚至可能过早的结束这段人生的时候，我才发现是现在，现在的这段人生，现在在我面前的这个女孩。”
秦颜深深的凝视着他。如果不是在离别的前夕，那么她会了解为这是一段告白，但是在他决定了离开之后，这些话听起来只是更加的伤感。她悲伤的盯着他的眼睛，在这一刻她的脑海中除了周师翼什么也没有想，她从来没有在那一刻如此强烈的想要得到他。她不在乎以后会怎么样，分别，死亡，这一切一下子都在她的脑海中烟消云散了。她只想着这一刻，凝结在这一刻，永远，永远——。她探过头迫切的想要吻他，但是在她靠近他的脸，屏息的靠近他的唇时，他却忽然痛苦的把脸移开了。
秦颜的唇落了空，她抬起眼帘，幽怨的看了周师翼一眼，把自己的头移了回来，视线盯着前面。
“对不起。”周师翼的视线盯着远方痛苦的说。“50年，60年，这对我并不是一个漫长的日子，我能等待的。”
秦颜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而这种沉默让周师翼不安。他扭过头看向秦颜，诧异的问：“你哭了？”他惊慌的有些手足无措。
“没有。”秦颜倔强的说，但是她发现自己的视线一片模糊，她伸手想揉揉眼睛，但却发现自己的手背满是泪水。
“我说错了什么？”周师翼小心而又谨慎的问。
“没有。”秦颜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你什么也没有说错。”她的话中满是怒气。
“你让我很担心，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周师翼焦虑的说。
“我在想什么？你在乎我在想什么吗？”秦颜气冲冲的问，她的眼泪在她说话的时候已经泪如雨下了。
“我当然在乎。”周师翼痛心的说。他伸出手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但是秦颜把他的手推开了，“你认为这条愚蠢的项链能保护我？”秦颜气冲冲的质问道。她知道她不该对着周师翼发火，但是想到是她所谓的能力让她置于现在这样的局面，她就怒不可遏，她从来没有选择不是吗？这是与生俱来的，而为什么林菲和那个男人要为了她不能控制的东西而抛弃了她。他们以为一条项链——自以为对她好的项链，就可以弥补他们现在所犯下的一切的错吗？他们想错了。秦颜扯下了项链，愤怒掩盖了她的理性。
她举起抓住项链的手想要把它扔出去，但是周师翼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在干什么？”他震惊而又生气的问。
“显然你们都以为有它，你们就可以袖手旁观的看着我健康快乐的长大，健康快乐的死去。”秦颜愤怒的说，她挣扎着自己的手腕，但是周师翼握得很紧，他把秦颜的手粗鲁拉了回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看向她，眼神中有隐隐压制的怒意，“袖手旁观？秦颜，你太残忍了。我们曾经多么希望自己有选择，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普通正常，但是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我们不得不接受自己的能力，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不得不学会控制它。而现在你有选择，至少你有时间选择，而你却想要放弃这样选择的机会。如果这是你的选择——”周师翼放开了秦颜的手，他的脸冷的像是一块冰，“那么我无法阻止你。”他的话同样冷冷的。“顺应命运的安排，接受命运给出的结果总是最容易的，而要反抗命运，无论是谁，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别的更强大的信念。如果我接受你是我们的一员，那一定就是顺应命运的安排，那会有多么的困难，而如果我远离你，那么就是我们一起在反抗命运，而这条路是未知和艰巨的，秦颜，没有人在袖手旁观，而是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你做出决定，而这个决定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
秦颜止住了自己的哭声，她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膝间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让周师翼失望了。但是在那一刻，她来了新川县这么多天积累在心中的怨气就忽然爆发了，也许是周师翼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也许是远方的火车的汽笛声让她想起了远方的另一个家，或者是天气的影响，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现在懊恼极了。
“我让你失望了。”过了许久之后秦颜终于抬起了头，她不安而又懊恼的看向周师翼，周师翼正漫不经心的在扔着屋顶上的小石块。
“没有。”他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扔起了小石块，石块飞过屋顶，滑到了更远的远方，秦颜甚至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
“你生气了？”秦颜小心的问，她叹了一口气，忐忑的盯着周师翼的脸。
“没有。”周师翼的回答依旧平铺直叙不带任何的感情。
“好了，我知道我让你生气让你失望了。”秦颜气恼的说，“我不知道在你们眼中的我是怎么样的，但是在我一遍遍的被告知抛弃之后，难道我连哭的权利都没有吗？”
秦颜执着的瞪着周师翼，等着他的回答，周师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过头看向她，“是我该道歉。”他反省的说。“我承认我有点不知所措了。”他轻笑起来。
“不知所措什么？”秦颜疑惑的问。
周师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知所措处理女孩的问题。”他慢吞吞的坦白道。
“你在想的是这个问题？”秦颜惊讶而又好笑的问。
“是的，”周师翼低声说，“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在我面前哭。当然还是因为我的原因。”
“周师晴呢？”秦颜问。
“她从来不哭，她更喜欢把自己灌醉。”周师翼回答说。
的确秦颜想象不出来像周师晴那样的女孩哭泣的场面，她冷漠的像是一块冰。
“那你需要我再哭一次，让你重新实践一遍吗？”秦颜假装同情的看着他问，当她看到他生气的表情时，立刻笑了起来，“好了，我知道了，下次，下次再说。”
“但是我依然需要你明白，我们离开你并不是抛弃你，而是在保护你。”周师翼郑重的说。
此刻他忽然想了自己做过的一个梦，那是秦颜到来的前一天他做过的一个噩梦。他梦到一个女孩站在黑暗中，她似乎是迷路了，周师翼走了过去，但是他看不清楚那个女孩的脸，她的脸上被一层奇怪的光覆盖了。他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但是他的意识却如此的清醒自己走向她的目的。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没有一丝的犹豫和迟疑，他知道，他要杀了她，不惜任何代价的杀了她，这种强烈的想法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的在他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愚蠢的噩梦——虽然他知道对他来说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因为他能控制自己的梦，他不可能让自己如此强烈的去杀人。在他几乎要从那个梦的不安中解脱出来的时候，就在几天前他再次做了相同的梦，但是这次他看清楚了这个女孩的脸，她是秦颜，她惊恐而又害怕的看着他，哭着求他别伤害她，但是周师翼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好像已经不是自己了······
秦颜能看到周师翼眼中的担心，但是他显然又不愿意说出来他在担心些什么。
“你能教我控制自己的能力吗？我再也不愿意在黑暗中漫无目的的散步了。”秦颜声音活泼的换了一个话题。
周师翼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当然，但是我很讨厌这种感觉。”周师翼有些沮丧的挑了一下眉，“把我的神秘感一点一点的展现在你的面前。我敢打赌，在我没和你说话之前，你一定被我的这种魅力吸引了，而现在当我揭开谜底，你觉得这一切没什么了不起的时候，我的魅力就大打折扣了。”
秦颜开怀的笑了起来，“的确，你的神秘感正在消失，但是你的神秘带来的可不止是魅力还有恐惧。”秦颜坦白的说。
“嗯，”周师翼歪了歪嘴角，“我会把这认为是我魅力的一部分，毕竟有些女孩就是喜欢探险的。”他意有所指的看向秦颜，低声笑了起来。
秦颜白了他一眼。“那得有人肯对我敞开心扉才行。”她小声的嘀咕道。
“难道我现在这样不算是对你敞开心扉？”周师翼问。
秦颜想了想，“勉强算是。”
“那怎么样才让你觉得我对你完全敞开了心扉呢？”周师翼笑着问。
“留下来。也许我能帮你们，我可以感应到你们的敌人，我能让你们避开他们。”秦颜自信的说。
“秦颜，你还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周师翼有些生气的说。“在他们面前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无法保护你。而你在自己头痛晕倒的时候要怎么应付三个具有超能力的人？”
“好吧。”秦颜不甘心的妥协道。“也许我能先学会不晕倒。”
“好的，闭上你的眼睛。感觉到了吗？有一股微弱的气流在你的脑袋中，就像是一个小飓风。一般在我们16岁的时候，它就生长成熟了，它会撞击你的脑袋，到处的乱窜，想要找个出口出来，而这个过程是痛不欲生的，它会让你头痛欲裂，直到你找到方法控制住它。”
“而要控制住它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好像你控制一滩水把它变成你想要的模样。这需要不断地练习不断地失败，同时也不断地头痛。但是当你一旦控制住它，你就会发现它就像是你手中的橡皮泥了，你能随心所欲了。”
“就好像你能让别人产生幻象一样？”秦颜问。
“是的。”周师翼回答道。
“好吧。我的问题暂时问完了。”秦颜宽容的说。“现在让我们谈一些普通男孩和女孩会谈的话题。”
“好的。”周师翼笑了笑。“不过我不敢保证我能跟上你。”他不好意思的说。
“老古董。”秦颜取笑道。
“哦，爱哭鬼谢谢你的夸奖。”周师翼回敬道。
“我只在你面前哭过一次。”秦颜尖叫道。因为一次的失误而得到一个她永远不会喜欢——而且明显偏离事实的绰号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周师翼开怀的笑了起来。
不过周师翼比秦颜和他自己想象中的可跟得上潮流多了，他的脑袋就像是一本古今百科全书，而且各方面的知识都很全面。现在看来，反而秦颜有点孤落寡闻了。她总是能被他的丰富的知识弄得大惊小怪或者一脸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