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梦中交易（1 / 1）

窗外的雨声和雷声异常的吵闹，闪电闪过她的房间，在墙壁上留下一道一闪而过的耀眼白光。她穿上拖鞋起身下了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雨声，风声，雷声更加的响亮了。闪电在黑暗的远方形成一个耀眼的“之”字形。她望着窗外发着呆，忽然之间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是她此刻唯一觉得自己和周师翼的联系。她毅然的解下了自己的项链，转过身把它扔在了床上。她闭上眼睛，那团在她脑海中的气流依旧没有消失，而且这次她轻易的把它推到了它的身体之外。

秦颜让自己的意识呆在了黑暗的雨中，雨淋在她的意识身上和淋在她身上的感觉是一样的，她感觉到了一阵寒冷，但是她并不想回来。她忽然荒谬的想如果意识会生病的话，那是否意味着她也会生病。最近她生病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她都有点痛恨这样的自己。午夜的新川县的街头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连一辆车也鲜少见到，除了大自然的声音，这里没有任何其他任何人类的声音。这种感觉很奇妙，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雨，在这么晚的夜晚走在街道上过。

她走的很远，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为什么不呢，反正在意识中她也不可能迷路。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在医院的门口，医院的门还开着，楼上凄凄惨惨的亮着几盏昏暗的灯光，而在一楼的大堂灯亮着，但是却空无一人，领药和咨询窗口都关闭了。秦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她向来对医院都没有什么好感的，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永远和病菌，死亡划上了等号。二楼的急症室的门开着，有一个护士坐在柜台后，她用手撑着头眯着眼睛在小憩。而对面的办公室的门开着，灯亮着，里面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秦颜走回到走廊上，她现在希望自己能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她可不想自己沾上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但是就在她朝着走廊尽头的窗外看过去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闪电在云层的摩擦下发出一闪而过的犹如白昼的光芒，而就在一道闪电一闪而过的瞬间，她看到在主楼后的住院部的窗外一闪而过一个人影。她不知道——也许那是一个医生或者一个病人，谁都有可能，但是她偏偏被这个人影吸引住了。她的想法如此的强烈而又清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住院部刚才那个身影闪过的地方。住院部的灯光被主楼的灯光还要昏暗许多，而且悠长的走廊异常的安静。每个病房的门都关着，但是混杂在一起的药味——不仅仅是消毒水的味道，却还是让人忍不住想也许每道门的背后死神正在执行它的责任。

她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仅仅是这一层，而当她全身感应整栋楼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在三楼的走廊里有一个影子。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都来不及害怕，她就已经站在了三楼的楼道里，而在她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老人。他佝偻着背，低着头，整个人就像是缩成了一团。他的头发差不多掉光了，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棉袄，几乎把他的整个身体都裹住了。他的身高只到达秦颜的肩膀。

“你还好吗？”她问。她以为这是医院的一个病人，而且也忘记了这是在自己的意识中。

老人抬起头，秦颜差点被他那张苍老的脸吓坏了。那张脸感受的只剩下皮了，松弛的粘在他的脸上，皱成一团团的。他的眼睛死气沉沉的，就好像已经失去了灵魂。秦颜敢打赌，他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老人都要老。

他诧异的看着秦颜。死鱼般的眼睛中有了一丝的神采。“你看得到我。”秦颜此刻才意识到这个老人不是人类。她脑海中首先一闪而过的是鬼魂。

老人露出了一个古怪而又狰狞的笑容。

“你是谁？”秦颜警惕的保持着距离问，她已经做好了时刻逃跑的准备。

“你——你有点不一样。”老人认真的打量着她说，但是他盯着人看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秦颜没有动，她像是一头被狩猎者盯上的猎物一般的警觉，全身的神经都出于紧绷的状态。

“放轻松，我不会伤害你。看起来传言是真的，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在现实中见到你。”老人露出了一个亲切的微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也是梦游者吗？”秦颜执着的问。

“是的。”老人回答说。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你在这里干什么？”秦颜问。窗外一个巨大的雷声，让她吓了一跳，她感觉到整栋楼都颤抖了一下，连同她自己。

“跟我来。”老人愉悦的说。“我显示给你看。”

他慢慢的挪动自己的步伐，但是出乎秦颜的预料，她走路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很多。几乎有点像是飘，一眨眼的时间已经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了，但是相比于秦颜，他的速度就算是够慢的。

“你要带我去哪？”秦颜问。她已经移到了老人的身边，老人从一扇门后消失了。秦颜犹豫了一会，最终她跟了进去。

打开门，但是里面却不是病房，而是换成了另一个场景。是某个人的家，一家四口正其乐融融的坐在餐桌前吃饭。爸爸，妈妈，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们的年纪看起来和秦颜差不多大。

“我们现在在哪？”秦颜问。

“在这个男孩的梦中。”老人回答说。男孩抬起头看向了站在餐桌前的两个陌生人，他的眼中充满了怀疑。他离开餐桌走了过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中？”他问。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我能让你重新拥有这一切。”老人说。

男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渴望。“什么交易？”

“我能让你拥有的比现在想要的更多。”老人肯定的说。

“那我需要做什么？”男孩问。

“把你的记忆，你的思想全都给我。”老人**的说。

“不。”秦颜看着男孩大叫道。“如果他把记忆和思想都给你了，那么他的脑袋里还剩下什么？”

“他会永远的躺在床上，而我答应他让他永远的呆在一个美梦中，难道这点还不够吗？”老人解释道。“得了吧，在现实中他只不过只有两个月的寿命了，难道他还真的希望奇迹能够发生？我在给他奇迹呢，我让他昏迷但是却永远不会死去，这难道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

老人看向男孩。“孩子，我在给你一个机会，也许在过10年，你的病就能被治好了。”

“不，他在骗你。”秦颜看向了男孩，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迟疑和动摇。“不要，别答应他。”

“真的吗？你真的确定要在两个月之后埋在黄土里吗？我在给你奇迹，而你要放弃吗？”老人继续**道。

男孩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他最终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但是至少让我在梦中永远的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如你所愿。”老人高兴的说。他伸出手指按在了他的额头上，一道白光闪过，秦颜和那个老人——不，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中年的男人，他体格健壮，面庞红润，体力充沛，和那个她刚才看到的老人完全不一样。他们现在已经回到医院的走廊了，窗外雨依旧还在下。

“你——”秦颜惊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她已经猜到了，但是却还是不敢相信。

“是的。怎么样？不错的交易吧。今天我可是给你上了最重要的一课，以后当你像我这么老的时候，就知道该上哪儿找‘保养品’了。”男子洋洋得意的说。

“那个男孩怎么样了？”

“他很好，说不定二十年后他又能醒过来。”

“你知道你的行为和那些吃人肉的同类没有差别。”秦颜愤愤不平的说。

“我们有很大的差别。首先我们没有害死任何的人，一个癌症病人，不到两个月的生命，两个月后他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了，而我让他在死的那一刻变得有意义了。这就是我们之前的不同。”

“也许吧。”秦颜不置可否的说。

“也许有一天当你站在我的立场的时候，就能更明白我在说什么了。祝你好运，希望我们早点见面。”男子说完话，一瞬间就从秦颜的面前消失了。

秦颜感觉到一阵眩晕，就好像忽然之间失重了，而当她的意识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身体里。她依旧站在窗边，雨依然还在下。她把窗帘拉上，迅速的跑到床边找到了自己的项链戴在了脖子上，这才让她的心稍微的安定了一些。她看向床头的闹钟，已经2:00了。但是她想这一次她更加睡不着觉了。

她几乎是睁着眼睛等待着黎明到来的。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那个自己。白皙的皮肤现在已经呈现暗黄，而且黑眼睛几乎要占据她的整个脸了。鹅蛋脸过于的瘦削，有些干瘪。头发已经好久都没有经过认真的打理，任由它们生长，现在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发型了。她只好把它们扎成了一个马尾。她走到楼下，林星宇和林菲依旧还没有起床，她依旧是最早的一个。她走向了厨房，忙碌能让她少想一点问题。她最近已经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是什么了。

她从冰箱里找出了三个鸡蛋。这是她的拿手好戏，每次不管秦尚和周敏谁的生日，这都是她必不可少的一份礼物，而且相当的讨他们的欢心。她打开电磁炉，在里面倒上油，把鸡蛋一个一个的打在里面。煎好了鸡蛋——这也是她唯一的厨房必杀技了。她又在冰箱里翻了翻，林菲似乎最近没有去超市，冰箱里除了半袋剩下的饺子和一些速冻的馒头之外，并没有给她过多的发挥空间。她把饺子拿了出来，重新在油锅里倒上了油，但是有立刻就有一个问题困扰住了她。是先解冻饺子还是直接放在油锅里就可以了。最终她很勇敢的直接把冻着的饺子放到了油锅里。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最后当林菲听到楼下的动静下来的时候，秦颜的饺子已经惨不忍睹了。最终她唯一成功的只有煎蛋，不过这却足够让林菲欣慰的。

“你和你爸爸一样对厨艺没什么天赋。”林菲一边笑着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从油锅里溅出的油把电磁炉关掉。

这是林菲第一次主动提起那个男人。如果秦颜没记错的话，周师翼告诉过她这种能力是遗传的，或者林菲不是那个遗传给她的人——因为她实在太正常了，那么遗传给她的就一定是她的爸爸，但是现在她却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她曾经以为血缘不会成为她的牵绊——至少不会改变现在的她，但是不知不觉中血缘却成为了一个烙印——她不得不去面对，她不得不追本溯源，她必须知道自己是谁。

“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在晚饭的餐桌上秦颜欲言又止的问，她鼓起了勇气才不让自己的冷漠继续占据上风。

林菲意外的看向她，笑着回答说：“你要问什么问题？”

秦颜迟疑了一会，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她说：“关于我爸爸的。”

林菲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她低下了头盯着桌上的碟子问：“你想知道什么？”她的声音低哑而又谨慎。

“他是哪里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秦颜问了两个最基本的问题。

“他也是新川县的，但是很奇怪，我们认识却是在大学里，我们选修了同一门课，偶然聊了一次天，然后知道彼此是老乡，就这样认识了。”林菲浅浅的笑着说，她看向秦颜的眼中充满了温柔。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秦颜好奇的问。

林菲想了想，“温柔，善良，体贴，幽默······我能用世界上最美的形容词来赞美他，因为他值得我这么做。”

“那为什么你们分开了？”秦颜看不懂林菲的表情，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说一个局外人，但是她的语言又让人觉得她对她口中的那个男人充满了爱意。

“一些无聊普通的感情纠葛。”林菲敷衍的说，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多说。

“他现在在哪？”秦颜问。如果林菲不愿意多说，也许她可以亲自找到自己的父亲和他面对面的谈一次。

“我不知道，分手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了。”林菲说。她的表情暗淡无光。

“他知道我吗？”秦颜停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口。

林菲温柔而又痛惜的看向她，“你别怪他，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林菲悲伤的解释道。

“为什么？”秦颜不可置信的问。

林菲悲凉的看向秦颜，“我不想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我不想用孩子牵绊住他。”林菲观察着秦颜的表情，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理解她当初的决定。

秦颜盯着前方发了一会呆，“如果我想找他，你认为我能找到他吗？”

林菲沉默的再次低下头没有说话，她的内心在剧烈的挣扎着。

“你有权利这么做，但是恐怕我给你提供不了更多的线索了。”林菲在半分钟之后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疲惫而又沮丧。她默默的站了起来，开始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秦颜失去了和她进一步谈话的机会。

秦颜不知道林菲在隐瞒着些什么。也许她知道所有的事情，知道那个男人的能力，为了保护他，所以她才不愿意再提起他。或者他们之间发生了远远比林菲所说的感情纠葛更重要的事情——也许称之为可怕，这让林菲意识到这个男人是危险的，所以她逃离了他，而现在她不想在让关于那个男人的任何事情打扰她平静的生活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林菲的相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个男人。但这一切都只是秦颜的猜想，在事情没有浮出水面之前，她还是处在一团迷雾中。

她走出门，今天的天气多少受了昨天晚上的天气的影响，湿漉漉而又有些阴冷，似乎冬天终于要展现自己的威力了。她看了一眼院子里林菲种的花，它们在昨日的那场暴风雨中虽然很多凋零了，但是留下来的却更加的鲜艳璀璨了。她的眼角瞥到田道文从院子旁边的小道上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这个颜色很适合他，衬托的他更加的稳重和英俊。

“田道文。”她叫了他一声。他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敷衍的笑容。“早上好。”他很客气的说。

秦颜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不正常。她从院子的小门里走了出来，在小道上等着他。“你今天怎么了？”她问。

“没怎么了。”他的语气依旧是冷冷的。

“可是——”秦颜想说可是他的表情怪怪的。但是田道文打断了她的话。“我没事。”这次他的语气生硬而又有些气愤，这更加让秦颜迷惑了。

“没事就好。”秦颜说。她疑惑的看着田道文走到了马路旁边，伸手拦了一辆车，然后坐上车离开了。

今天一切又变得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