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一念生死（1 / 1）

在那个并不温暖的冬天，苏玉瑾感受着叶昕洛的温度在她怀中慢慢消失，慢慢冰冷，她看着他浑身的鲜血，泪水流下来，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还是像着以前一样，冷漠的转身走开么。那一次，苏玉瑾清楚他不会死，但是这一次呢？她不知道，他是否能活过来。她只是感觉得到他的手在渐渐的冰凉，她只是感觉到，有粘稠的鲜血流淌在脸上，她只是感觉到，死亡在慢慢地逼近他。她只是感觉到，这个她苏玉瑾今生最爱的男子，生命在慢慢的流失。

其实，早在他第一次受伤的时候，她便已经不恨她了。亦或者是，在更久之前。那爱最终冲淡了她刻骨铭心的恨意。不，她该恨的，不是叶昕洛，也不能是叶昕洛，而是叶昀。那个一手造就这场悲剧的人。只要他死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只有他死了，只有他死了……

若不是他，爹爹娘亲的感情又何至于一波三折？她苏家上下数百口人又何至于死于非命？真正该死的是叶昀，对，是叶昀，而不应该是她深爱的男子。她像是幡然间醒悟了什么，突然便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切……竟是我的错。”

“姐姐……”木槿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更是难受，轻轻握住她的手，“已经有人来了，姐姐……你不必担忧。”

说话间，便真的有人来了。那人，竟然是南烁。木槿慌乱之间抬起头来，便看到南烁的脸，她一怔，若是南烁回来了，那么……素旸便该回来了。

南烁正回到王府，便听到那奴才慌张的呼喊，心下焦急，一路使着轻功过来了。看到的便是这幅情景，身穿白色狐裘的女子身上，竟全被沾染上了鲜血，那鲜血太过鲜艳，他的主子就躺在苏玉瑾的怀中，黑色的衣衫上有着大片的湿痕，胸口插着一把剑。那把剑，是叶昕洛的随身佩剑。

南烁心下一怒，没来得及看苏玉瑾的表情，飞快的将叶昕洛抱了起来，只是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怀中的人消失，苏玉瑾愣在了那里，然后竟是一动不动，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上，有许多鲜血，白色的狐裘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天山的纯净已经不复存在，是的，已经脏了。苏玉瑾慢慢的将所有的泪水逼回去，然后轻声说道，“木槿，扶我起来。我们回楚府。”

木槿似是没料到她这样说，“可是姐姐……小王爷。”

“木槿……”她冷声说道，仿佛方才的痛苦不复存在，木槿不晓得她在想些什么，只是无奈的点头，也擦掉了泪水，扶着她站了起来。她们慢慢的向前走去，这时的苏玉瑾，是无比狼狈的，满脸血污，狐裘上也是血，仿佛是一个死人一般。木槿偷偷看着她的脸色，除了眼眶里残留的湿润和脸上流淌着的鲜血，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来。木槿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苏玉瑾，即便是之前的她再冷漠，也不会如此。现在的她，只会让她觉得，她一惊死掉了。

木槿为着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竟是有些于心不忍，自从楚天阔的性情因着苏玉瑾发生改变后，木槿恍若有点不认识自己的主子一般，这也是事实。木槿向来都以为，自己的主子，温文儒雅，不似叶昕洛那般阴狠歹毒。殊不知，她竟是错了。在那个温文儒雅的面具后面，藏着的便是一颗被情欲吞噬的心。

叶昕洛对苏玉瑾的隐忍和爱意，楚天阔从来都比不上的。之前的木槿私心希望苏玉瑾能够和自家主子在一起，现下的她，竟是不这么想了，若是有可能，木槿总是认为，苏玉瑾和叶昕洛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局。许是那样，这个遭逢巨大变故的女子，便可以找到自己一生的良人，去一个好去处。

若是命运没有戏弄人该多好，她还是她的左相千金，他还是他的摄政王府小王爷，他们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之间的婚约还在，她没有成为天下第一雅妓，他没有成为杀死她全家人的罪魁祸首，她没有遇到楚天阔，他也没有接下圣旨和长公主成婚，那样，他们便会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一对连理。只是，造化弄人，老天爷非得找出些什么来破坏这一切。

苏玉瑾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僵硬，步子有些挪不动，身形也是晃荡的，她看不到，听不到，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般，是死了一般的，竟是连光亮都没有的。她只是觉得有人在搀扶着她，不停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好像听到了小王爷……对的，是小王爷。小王爷是谁？然后脑海中便突兀地浮现出一张脸来，一张苍白的脸，一张英俊的脸……那个方才满身鲜血躺在她怀里的男子……那个她深爱的男子……现下可好？竟是怎么样了？

死了么？应是还没有……便是死了，也是不必担心的。他若是死了，她报了仇便随他而去，黄泉路上，她会追赶着他的步子的。听说，上了黄泉路，有个奈何桥，还有条忘川河，忘川河边有孟婆，孟婆是做汤的，那汤喝下去，便什么都忘了。若是他要忘，她也便忘记他。若是他不忘，她便随他在三生石上刻下两人的名字。他应当是要忘的，因着她，他经历了这世间所有的痛苦，来世，必定是不想要见到她的吧。便是这样，她也依了。相知不过短短数月，一直都是她在和他作对，他一直退让吧。现下想来，竟是她过分了。

木槿是没有想到的，在苏玉瑾精神恍惚的时候，南烁竟然提着剑杀气凌人的向着她们走来。那把剑，木槿认得，便是方才叶昕洛自尽时用的那把剑，剑上还有着叶昕洛的血……只是，干涸罢了。木槿扶着苏玉瑾停下来，看着苏玉瑾，她的脸色还是死人一样的苍白，眼神空洞，竟像是没了知觉一般。木槿知道，她是受了刺激才变成这样的，这样的苏玉瑾她根本无法撇下她，去和南烁打斗。

木槿看着南烁慢慢走过来，心急如焚，南烁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停住了步子，抬起剑来，指着苏玉瑾怒声喊道，“妖女，主子为你做了那么多，受尽痛苦，你作何如此的心肠歹毒，竟这样折磨他，竟要置他于死地。”

“南烁，你忠心护主，我自然知道。”木槿冷声接到，“只是你休得胡言，你家主子分明是自尽的，关我们小姐何事？”

南烁是想不到木槿竟是这样回答的，南烁自然看得出来主子是要自尽的，只是自尽也是苏玉瑾给逼的。“便是我胡说了，又能怎样，今日我便要手刃这个妖女，为民除害。”

说罢，便抬起剑，那剑尖直接袭向了苏玉瑾，木槿已经来不及作出反应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冰冷的剑慢慢的袭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