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第十九章 成为(1 / 1)
不安突然欢腾了起来,吉尔伽美什呼吸猛地一窒,这种感觉突如其来,像是凭空闯入,没来由地心悸,只有隐隐约约的一个感受,却分外清晰。
他吐出一口浊气,下意识地摩擦了一遍手掌,盯着掌心的纹路,试图将这股情绪按捺下去。
等吉尔伽美什看了足足三遍之后,不安还是牢牢盘踞在腹内,他正想着再看第四遍时,恺弥落恩推门进来示意可以了,他只得暂时压住,整了整仪容,便随了他出去。
吉尔伽美什刚才呆的地方离城墙很近,顺着墙内略显潮湿的楼梯旋转而上,天际的亮光也逐渐弥漫开来。
离出口几步之遥时,他突然想起了某件事,问道:“苏贤呢?”
这样的问题出口,吉尔伽美什终于知道了这没来由的不安到底从何而来——苏贤,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按说这种难得一见的乐事,苏贤肯定会出来闹腾一番才对,可如今兵临城下的情况了,她的身形还是没有要出现的意思,这可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恺弥落恩一直想着战争的事,没有注意到,经他这么一问,才意识到往日神采奕奕的那个人,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泄漏,因此他摇了摇头,轻声道:“奴也不知。”
吉尔伽美什蹙眉,像是听到了什么似的,脸色俱变,难看得紧,双手紧紧握起,咬牙切齿地沉声嘟嚷了什么,语速太快,恺弥落恩没听清楚,但也知道绝对跟苏贤脱不了干系。
愤怒之余,吉尔伽美什心底也有几分了然,她那种不甘寂寞的人,自不是那种因为别人三言两语之间改变注意的人,她那倔脾气,关键时刻真是让人又气又爱。但是知道了不安的源头是哪里之后,吉尔伽美什愈发地坐不住脚,总觉得经过今日,有些事会改变,而他若不做点什么,绝对会后悔。
可是,吉尔伽美什除了身为‘吉尔伽美什’,还是乌鲁的王,他脚底下的人民依赖着他,盼望着他们的王,将来犯的敌人赶出家园,将欣欣向荣的生活还给他们。
王,是不能辜负自己的子民的。
这么一想,不安没有消失,但是责任感上升,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走往了阶梯,出现在了高墙之中。
周围的人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王会突然出现,场面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瞬间的静止,接着压抑的狂热气氛便蔓延开。吉尔伽美什看着自己的战士或年轻或老迈的面孔,豪气油然而生。
接着,他看到了怕是自己这辈子的挚友。
他走进,脸上洋溢着哪怕危急时刻也没有消失的温润笑意,似乎毫不畏惧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他仿佛看穿了自己心底的焦虑,微微蹙眉无声地问着自己,吉尔伽美什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是触及周围之人的脸色,嘴角一勾,转化为了安抚的笑容,虽然里头轻藐和高傲占据多数。
吉尔伽美什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黑点,几步上前,那态度端的,真是孤傲得不行,俯瞰着底下,脸上是浑然天成的傲气和藐视,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基尔城的王阿卡和为首的将领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根本没有预料传说中的王会出现在眼前。
不仅是他们,他们所率领的军队立刻躁动不安起来,泛起数也数不清的窃窃私语,前一刻整齐的队伍开始出现混乱和动摇。而乌鲁一方的士兵们,则是被鼓动了血性,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只等王的一声令下便发动攻击。
仿佛是为了迎接他的道来,远处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电叱咤声,吉尔伽美什硬生生压下那‘霹雳’引起的各种情绪翻涌。
苏贤,我只希望你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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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娜眼睁睁地看着那把细刀朝胸口袭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一秒,她猛地加强了神域的输出。
——!
苏贤眼睛轻眨,一把掐住了伊南娜纤细的脖颈,眼中的颜色瞬息万变,金色火焰开始燃烧,环绕着它的红色光环由慢至快地旋转起来。
刚才那道攻击刺穿了神域,中伤了伊南娜,却因为她的最后一搏没有刺中心脏,而是恰好地停在了只离那颗跳动的心脏几厘米之远,看似不多,却是天差地别。而现在,她不打算再使物理攻击了。
伊南娜见她不动,丝毫没有劫后余生之感,反倒因为她静止不动地用那双眼看着自己所激起的可怖沉默而愈发激烈挣扎,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本能地觉得不应该继续被那道视线注视。
果不其然,没过片刻她就察觉了异样。
她挣扎着,却因为四肢被捆住,还有苏贤那无法匹敌的力量压制,根本连动都动不了,虽然锁链隐隐有挣脱的趋势,可也只是‘隐约’的程度而已。
渐渐的,某种热度在脸上聚集,随着这股热度,她感觉维持神域的神力正在流逝,不,是在被汲取,被那个热源吸走。
力量被剥夺的无力和束手无策比什么都要来的恐怖,伊南娜已经习惯了持有绝对力量的生活,重新将她打回圆形比要了她的性命还有令她生不如死。
而更为恐怖的还在下面,伊南娜发现随着力量的消失,自己的生命力也在减弱。
起先还以为是错觉,可是证据正在她身上千真万确地应验,哪里还容得她自欺欺人说是错觉。
伊南娜明白,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可就真要这样平白无故地死去了。
右手一紧,金枪的冰冷触感提醒了她,现在召唤不出别的武器了,虽然身体动不了,但可以用神力驱使□□,想着,她便试着动用所有的精力来调动□□,可是神力的流逝和各种各样的伤痕所带来的痛楚无法让她正确地集中。
精神浑浑噩噩的,调用神力的那部分迟钝得很,越来越多的力量丢失几乎让她崩溃。
象征着她的生命力的某种东西正在快速地消失,伊南娜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已经快接近谷底了,这样的念头闯入脑海里,恐惧和拼死一搏的无所畏惧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融,混杂成名为‘临死前的搏斗’的决心。
“啊啊啊!”她尖声高喊,伊南娜不顾及后果猛地调用了所有神力——□□动了!
她没有丝毫的迟疑,思绪一转,□□便脱离了她的手掌,向前飞出一小段距离后艰难地调转方向,接着,枪头对准了苏贤的后心。这些转变在她的最后爆发中来得很快,然后伊南娜神经一松,□□便送了出去。
金色的□□裹着淡淡的光晕,雨水在其表面几乎是不做停留地掉下,足以看出它的锋锐度,它至始至终都保持着干燥的外表,而它的速度如同安奴的惩戒一般迅捷。
苏贤毫无所动,仍旧掐着伊南娜的脖颈,眼中属于直死之魔眼的光芒愈发旺盛,后者的脸上出现了如电子方块一般的削痕,一块一块地逐渐剥落,底下是深渊的黑洞,好像伊南娜不是个有血有肉的躯体,而是一个空壳,瞧上去尤为触目惊心。
当□□几乎要扎进苏贤的后胸时,一直落在一边的伏嘉尔拦住了它的去路,但集中精神对付伊南娜的苏贤无法牵出更多的的精力对付那把□□,而伊南娜做出最后一搏的这一击的威力耗损了她所有能够调动的神力。
□□被伏嘉尔挡住时冲势不减,只是稍微被改变了一点方向,擦着伏嘉尔的剑刃,伴着刺耳的摩擦声,一往无前地扎入了苏贤的身体里,□□的冲劲很大,刺穿了左肺后,在另一头露出了尖端。
苏贤连眉毛也没皱一下,换做几分钟前,再怎么能忍痛,身体总会随着□□的去势不可避免地晃动两下,这是生理性的正常反应。
而苏贤别说动弹了,看她的神情似乎是还没有注意到一把可以要了她命的□□正镶嵌在身体里,险险地擦过了心脏,‘只是’刺穿了左肺,再过半个小时,□□所包含的神力便会侵入她的心脏,不会死,可会感受到比现在还要难熬的痛楚。
伊南娜已经不怎么动了,脸色的破损越来越大,莹红的双眼对上了黑蓝,苏贤就这样与她对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人正在缠绵地调情着什么呢。
毕竟两人的姿势也绝对是暧昧的,让我们来轻轻描写一遍二人的姿势:苏贤跨坐在伊南娜身上,后者四肢捆绑,体态优美,虽然二人身上带着伤,一人甚至令人感觉命不久矣,不过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在玩什么糟糕的play,比如说……相爱相杀什么的。
虽然这样想的人,绝对是节操完全没有刷满,而且绝壁属于‘变态’一行列的那类人。
不过这种人的数目,姑且算是少数……吧。
伊南娜的身体几乎跟那个黑洞连接了起来,随时随地都会消失,她张了张单薄如同纸张的唇瓣,发不出声音,苏贤则是弯下腰,靠近了她的嘴唇,眉眼此刻温柔得滴出水来,好像看着自己最为珍贵的情人一般,云鬓摩丝。
“为、什么……?”
语不成调,稀薄的单音字被苏贤组成了还算有逻辑的问话。
她微微一笑,桃花眼本就天生流露无限情意,悱恻柔和,旖旎绚丽,只需被这灼然的视线瞧上一眼,便会永世坠入那看似如水长情,实则冰冷深沉的沟壑中。
苏贤毫不在意地轻咄一口伊南娜的嘴角,不包含任何情绪的吻,如同她的视线一样温热而冷淡,在她消失之际,苏贤开口,那模样自在人心有着不同的见解。
“没有为什么呀。”
黑洞吸收掉了关于伊南娜的一切,她的□□也消失不见,苏贤的胸口处只有一个大洞,血液来不及流出便被神域阻挡,最后那个巨大的伤口便随着身体的愈合力自发堵住了,虽然里头还不见得马上就好,但至少外表是看不出来了。
她闭上眼睛,坐下来,转手收回尤泓和伏嘉尔,顺便也收回了先前的无痛模式,伊南娜的死亡带走了她的影响,但是屏蔽神经觉的后遗症立即侵袭了苏贤的身体。
哪怕任务完成,身躯更加趋向完美,鲜血仍旧争先惶恐地从口中溢出,如同小溪一般,不停吐血,锥心般的疼痛之后是痉挛以及抽搐,双膝跪倒在地,双肘按着地面,手指划出奇形怪状的条纹,但是痛呼被她咬在喉咙里,至少这个还是能忍住的。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几分钟,分分秒秒不在承受着非人的痛楚。
“可以走了吧?”
苏贤的眼白染成了红色,仿佛滴出血来,她的视线还有些模糊,朦胧间,看得见一道人影从远处乌鲁的方向急速移动过来。
世界神很安静,他似乎也是在感受着什么情况,最后,轻轻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