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第二十一章 重离（1 / 1）
戈墨丽留在这个世界剩余的时间一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怜人和响成为纯血种是近几日的事，奈亚子也逐渐开始接受成为吸血鬼随之而来的优势和劣势。
他们搬回了原本的别墅，将破破烂烂的房舍给修建回原本的模样，别墅够大，四个人住也不显拥挤，只是相处时既不和谐也不轻松。
戈墨丽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大抵是注意不到的，不过在这家中年岁最小的奈亚子和神经敏锐的怜人，从原本的相看两厌到如今的惺惺相惜，早就将响和戈墨丽二人之间紧张的气氛看透了。
说白了，是响单方面的怄气。
明明害怕还要威胁戈墨丽说出真相，真真应了那一句‘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绝对名言纳。
奈亚子的心理年龄比外貌表现出的十二三岁要大得多，怜人与其相处时甚至会以为自己才是晚辈，但偶尔奈亚子表现得如同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他也甚是欣慰自己偶尔能够成为别人的依靠。
近几日怜人晋升纯血种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为了抑制突发性的力量暴动和理性散失，戈墨丽将他和响打晕给绑在了床上，五花大绑的屈辱姿势只能让奈亚子帮忙照顾。
**
眉眼秀致的小女孩托着盆子推开门，她长得秀美，四肢也是小巧圆润，柔弱到惹人怜爱，但她的打扮十分干脆利落，板起小脸时还真是有那么点耐人寻味的感觉。
她拧干毛巾，转手递给了双手缚住的怜人，他笑着接过。奈亚子拉开椅子坐下，突然十分老成地叹了口气，这画面着实有些滑稽，一个十岁出头的小鬼做出事故成人一般的举动。
“响桑还是那副样子。”她来到这栋别墅的那一日起就开始接受各种教育了，本身也足够聪颖，说出流利、语法俱全的句子不是难题。
“奈亚酱，你觉得戈墨丽这么做是为我们好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怜人问这种问题了，头次他还失笑嘲讽自己征询一个小孩子的意见，被奈亚子使脸色了连续一星期，以道歉为果，之后她很是严肃地回答了他。
“其实你问我本身就有问题，我既没有父母，更没有多么深恨痛绝的敌人。”同样的看场白和她初次的回答一模一样。“客观来看，戈墨丽SAMA阻止了你们是正确的，既然她说不是你们可以匹敌的仇人，那就一定是这样的。”
奈亚子很愿意去弄一个叫‘戈墨丽教’的宗教组织，相信愿意加入的人不止她一个。她信奉戈墨丽的一行一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不，把穿裙子的习惯都改掉了。
“但是单纯以客观的视角去看待是错误的，人乃至从人类衍生出的吸血鬼都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生物，瞬息万变只在一念之间。前一刻还因为恐惧而怀禅不安，下一刻却因勇气而死得心甘情愿。”奈亚子的语文学得最好，想了一会儿就娓娓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奈亚子发表这种理性至极的言论同样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怜人询问她的缘由只是作为拥有感情的生物正常的反应。
他怜爱地笑笑，揉了揉奈亚子的脑袋，待他收回手，奈亚子嫌弃地说道：“啧，没有戈墨丽SAMA的温暖。”
怜人傻笑，“奈亚酱真是理智。”
不料奈亚子摇了摇头，“我并不理智也不冷静，只是我是局外人，所以看得清晰，懂得正确地权衡利弊。如果换做我是当事人，做不到同响桑一样保持理性。”她认真地看着怜人的眼睛。“但是我明白妥协，所以应该会活得比蹭得累的响桑要自在。”
“蹭得累是在戈墨丽那儿学来的吧。”
奈亚子抽回毛巾，放进水里搓揉了一遍，重新递给他，听他继续问：“戈墨丽呢？”
“戈墨丽SAMA一直在地下室里放血，说是作为储备。”奈亚子语气不明地说道。
以为小孩子什么都看不懂看不透的是谁，拖出去斩了！
怜人的脑海里自发冒出了这么一行字，决定过两日询问奈亚子加入戈墨丽教需要准备什么。
奈亚子从毛衣的前兜中取出一个保温瓶，“给。”
他打开随之灌下一大口，浓郁的清香顺着饥渴的口腔滑落，怜人一口气喝完了戈墨丽每日为他们准备的大管子鲜血，他舔掉唇上的痕迹，看着保温瓶底，闷闷地道：“你偷喝了吧。”
奈亚子抽洗毛巾的动作一滞，板着的冷脸绽放出了心虚的笑声，“就、就一点点……”她猛地扑到怜人身上，拿那双湿漉的手扯他的衬衫，“别、别告诉戈墨丽SAMA！”
她自然是不怕怜人发脾气，只是大王发话让奈亚子自己去猎食，她虽遵从了，可大王血管里滚滚流动的鲜血才是奈亚子觊觎的。偶尔……真的是偶尔，她会去偷喝属于怜人和响的那一部分。
怜人被她大幅度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颤巍巍地道：“你、奈亚酱、你先放开……”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奈亚子霎时收拾好情绪，重新坐回位置上，好似前一刻的激动不属于她自己。
怜人欲哭无泪，但让奈亚子被责罚也有点心疼，只好道：“我尽量吧，可是戈墨丽偶尔有读心术，你自己也小心点。”
奈亚子一想起那个所谓‘读心术’就觉得眼前发黑，那个技能实在是太黑了，连点想象都不给，但这愈发坚定了她作为戈墨丽教头号狂热信徒的位置。
这时，他手中的保温杯突然化为了灰尘，还没有散落到被单上就被暴动的魔力给震飞了，可这次的爆发没有立即结束，反而持续上升，房间里的东西失去了重力般地浮起来，紧闭阖上的窗子嗡嗡作响。
缚住双手的银链竟也开始蠢蠢欲动，他的眼眸突的染成了猩红色，属于他的表情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覆盖。
奈亚子一惊，正想去喊戈墨丽，属于她安稳强大的气息立刻出现在了身后，屋里的剧变截然而止，一切都恢复到了原点，戈墨丽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让到一旁。
戈墨丽震碎银链的另一头，将剩余地缠到怜人身上，一把拽起了他，像拖一只麻袋一样拉在后头，接着她去了响的房间，以同样的方式将他拽起，一步一步地拖下楼，扔进了地下室，往特别准备好的密室一丢。
剩下的只有等了。
**
三天了，怜人和响，还是没有从地牢中走出来。
戈墨丽看着窗户外连绵不绝的开阔翠绿色视野，阔人心脾的碧色令人呼吸停止，不由自主地放空思绪，她放下手中的墨笔，拉开窗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应该是等不到他们了。
如果成为了纯血种，那些银制锁链是控制不了他们多久的。
虽然有些可惜没有机会观摩二人纯血种的新姿态，嘛，也不算多大的事了，至于不辞而别什么的，她已经做得颇熟练了。
剩余还有不到十个小时。
“戈墨丽SAMA。”奈亚子推开门，踌躇不定地看着她。
十五岁的小姑娘，离所谓的成年还有三年，可该明白的道理都明白，不该那么早理解的也都理解，也不知奈亚子这般冷静通情达理，到底是个该高兴还是悲叹的事。
“奈亚子要被丢下了吗？”
戈墨丽微微一愣，装傻从来不是她喜欢做的，只是走遍那么多世界，还只有奈亚子会如此直白清楚地说出来。
她笑了笑，转过椅子正对着她，双腿交叉，右手支着头，稍歪，道：“奈亚子认为自己被抛弃了吗？”
“应该没有，我觉得自己仍然在戈墨丽SAMA的心中。”奈亚子认真地摇了摇头。
说起来等戈墨丽离开，她才是那个被遗忘的吧。
“奈亚子很聪明。”
小女孩少有的害羞惊慌表情浮现，但被夸奖的喜悦没有持续太久，“戈墨丽SAMA不等怜人和响桑了吗？”
“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了，哪需要顾虑那么多。”戈墨丽无所谓地说道，奈亚子她还可以想办法安慰安慰，至于那两个货，都几岁的人了还需要熨贴。
“戈墨丽SAMA为什么要走呢？”
“唔，因为这里很无聊，照顾你们也够久了。”她毫不留情地说出事实。
奈亚子明显有些受伤，但她也无话可说，戈墨丽SAMA确实不适合那种甘愿留在一个地方的类型，就算是停留，也只是段短暂到令人心碎的时间。
“那奈亚子以后还能再见戈墨丽SAMA吗？”
“……”这个问题有点让人难以回答，因为就连戈墨丽也不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这种被动的状态她实在不喜欢。“如果你想的话，当然可以。”
她连草稿都不打一个就撒谎了。
“那好。”奈亚子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时间转眼则过，戈墨丽离去的时间近在眼前，她将奈亚子唤到眼前，尽量轻柔地说道：“奈亚子，你很坚强也很理智，你可以活很久，或许比怜人和响还要久。你要学会忍受孤寂，学会忍受饥渴，杀人对你们而言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不要盲目地去杀……嘛，成为什么样的人是你该选择的。”
奈亚子张嘴，想说点什么，只是千言万语都卡在喉咙里，一个音符都吐不出来。
“去寻找个目标吧。”戈墨丽揉了揉她柔软的秀发。“有一个目标，可以让你长久地活下去。”
“人、啊不对，吸血鬼没有一个持续奋斗的目标会坠落的。”
“那么，再见。”
下一刻，戈墨丽的身形顿时化为了虚有，奈亚子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无法说出口，她就不见了。
奈亚子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被按了关机的笔记本，悄声无息，如同了无任何生机。
她站了许久，直到两股不同的气息出现在了房间里，奈亚子傻愣地看过去，入眼的是怜人一如既往的笑容，他问：“戈墨丽呢？”
脑袋一下子恢复了正常，记忆重新流淌，所有的情绪反应回归体魄，连同黯淡的童年和有生以来最为快活的一个月。
她刚张开嘴，眼泪就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