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十章 追击（1 / 1）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形稳稳吊在前头，他的步伐不快不慢，却愣是让人追不上，身后两个较小的身影不停地加快速度，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走在稍高一些旁边那位最瘦小的人脚一滑，眼看就要摔倒，突然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扶住了他，并加快了些速度，走在离独孤贤三四米远的位置。
眼看烈阳就要打上头了，前头的人停了下来，站在一处蒙阴处，稍显凉爽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王宏烈跪坐在树旁，不断喘着气，而王慧曦也好不到哪去。她本身的年龄就较大，况且一直过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生活，对比下来，跟她弟没什么两样。走到现在，王慧曦是一直用毅力坚持下来的。
她抬眼看过去，昨天救下他们的独孤大哥背着手站在一边，他的气息不急不缓，黑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连衣服的褶皱似乎都跟早晨相差不大。
反观自己和弟弟，一个比一个狼狈，腿脚酸疼得苦不堪言。
两个水瓶掉在了他们眼前的地上，只听独孤大哥淡淡的口吻说：“你们歇息一会儿，里面是水，喝点吧。”
王宏烈顿时欢呼地扑了上去，拽去一瓶直往嘴里灌，她矜持地拿了起来，迟疑地用袖子擦了擦，才轻轻放到嘴边，小口小口喝着。仰头喝的同时，她余光看到独孤大哥斜眼看了她一下。
独孤贤收回视线，果然是大家闺秀，这种时候还讲究什么教养，恩，该把有些习惯给统统去掉了。
打定主意，他走到了他们面前，坐在草地上，“我有些话要对你们说，你们先坐下。”
王宏烈本来就在地上，此时他把水瓶关上，稍端正了姿势，而王慧曦还是迟迟疑疑的。
真不知道前些天是怎么过下来的，而且昨天的气势去哪了？
“昨日我已经说过了，想习武是很困难的，如果因为吃不消，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不！”这回倒是王宏烈先出声了。“独孤大哥别让我们走，我想跟着独孤大哥学习，我会拼命拼命地练习，然后报复那些可恶的歹人，让爹娘九泉下能够安息。”
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很孩子气，可是经过那么多挫折，王宏烈仿佛有一瞬间长大了，让王慧曦不敢置信地直瞪着他。
“很好，宏烈已经充分理解到了。反而是慧曦，我并不认为，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独孤贤一向是嘴巴毒的，自然不会把心里话掩藏起来。
王慧曦心里一凛，背脊下意识地挺直，眼神不服输地盯着他。
独孤贤心里一乐，果然这才是昨日那个愤愤地喊着报仇的女孩，这才是让他欣赏的品质，“慧曦，放不下身段，丢不开矜持，这辈子报仇都是一个奢望。这已经不是在温暖的家中了，更正确的说，我们实际上在逃亡。”
“可是我是个女子……”
他霎时打断了王慧曦的话，厉声说道：“是个女子又如何，女子就该软弱，就该呆在家中相夫教子吗？如果你是真的这么想的，我也无话可说。但你也必须明白，女子和男子并没有甚区别，男子可以做到的事，女子也能，这只是世间之人束缚了自己罢了。”
王慧曦听完他的话，不禁傻了。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段话，就算是纵横江湖的母亲，也是教导自己要温柔贤淑，美丽端庄，待将来找个好夫婿嫁出去。她乖乖应下来时，心里亦偷偷地对母亲经常跟弟弟说的快意江湖产生向往，但那种感受吓到了她，以致□□速把它们埋到了心底深处。
独孤大哥说的话，是对的吗？
她不明白，但是心里就是有那种感觉这样说：没错，他是对的！
“可先生们、都、都是……”
独孤贤看着她慌乱的脸庞，显然他的一番话，让这个看似怯弱软懦，实则倔强坚韧的姑娘乱了分寸。
“你不需要听先生们的话。看开的能有几人，你听说过康福帝姬的故事吧，她是何等尊贵的人，却能抛开一切的荣华富贵，追求心目中的理想。”
“理想……？那是什么……？”王慧曦喃喃自语，面容充满了茫然和错愕，夹杂着丝丝的期待和兴奋。
独孤贤感到无语的同时，免不了悲悯，也完全明白了古人们对于女性的束搏。
竟然让她们渐渐忘了什么是梦想，什么是渴望，而不是像他们教导的一般三从四德和相夫教子。
“理想，是世间人们为之奋斗的东西，把心中最深层的渴望表现出来，并不断的努力，不断的拼命，只为了把它实现。用理想，来改变自己的命运。”独孤贤给不了理想的最准确的释解。
“理想……？命运……”王慧曦定定看着独孤贤，似乎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没错，慧曦，还有宏烈，你们要明白。自己的命运，自己的未来，不需要任何人来代替自己决定，也绝不是上天来命定，而是把它掌握到自己的手上，由自己的意志所判定，自己想要些什么。”
独孤贤说完，也不管他们的反应，自顾自站了起来。能否明白，就看他们的悟性了。
时辰过得很快，渐渐的，太阳已经不再照射到头顶，独孤贤算准时间，打算在天暗之前，到达下一个村庄。带着两个拖油瓶，果然赶路的速度不够快。
他回到树荫下，两个小孩一个坐左边一个坐右边，王宏烈似乎在打盹，而王慧曦，感觉好像经历过了什么重大的事一般，一下子看过去仿佛不再不符合郊山野外。
尽管王慧曦穿着女款的练功袍，以往却处处透着格格不入的细节，但此刻，独孤贤感觉不到任何的违和感。
“我们出发吧。”
王宏烈立即弹了起来，原来他并没有在睡觉，而是闭眼修神了一下，王慧曦利落地站起身，居然拍了拍屁*股。
好吧，其实不是多大的举动，但是，她是王慧曦呃。
独孤贤不禁勾起了小幅度的愉悦笑容，这才是那天让他心生佩服的女子，虽然把一生寄托在复仇上面未免可悲，但她至少振作了起来，而且还好好地活了下去。
王慧曦这个年龄在古代也算是个大姑娘了，再过两年就能出嫁，其实她也不过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罢了。
遥想自己当年的十二岁，那时候的独孤贤才是个看动画片看得很哈皮的小破孩罢了。
三人一齐出发，但王氏二人还是会落差几米，至少这次独孤贤会停下来等待他们了。
走走停停，二人也稍微适应了赶路的生活，本来独孤贤是想直接去开封府东京城又称汴京的首都去看看的，没想到路上碰上了如此插曲，最后他决定直直地往西方走，去看一看成都这个城市，而且在那附近估计江湖之人会很多。
大名鼎鼎的蜀山正在那儿。
由于之后慢慢加快了速度，他们已经来到了京兆府，不日便能抵达古城长安市。
愈发接近城市，难民渐渐多了起来，这几年多灾多难，日渐腐败的朝廷和跋扈的地方官员，让很多人开始无家可归。比如军队肆意抢占良田，赶走住在其中的平民，或者所谓的‘搜索粮食’更直接地说，明抢，用武力摆平。
总之，天下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渐渐崩溃了。
他到不是有怪赵福金的意思，毕竟为了更远大的目标，牺牲眼前是必须的，而且他也不是滥情之人，只是果然看着可怜啊。
一路上全是面目蜡黄、双眼茫然无神、身子瘦小单薄的平民百姓，拖家带口赶往大城镇，就是希望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独孤贤做不了什么，他根本不是善人，不管是现在的他，还是以前的他，都是冷漠自私，除了亲人以外，根本毫无感情可言的人。
而且，更准确的说，他其实还是这些人的敌人的说。
毕竟，不管现在的他会多么帮助汉人，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自己肯定会背叛赵福金的，重要的，果然还是回到现代，回到家人身边，自己果然，还是很自私。
不过还好，至少、至少、现在，不会做。
王宏烈和王慧曦挨在一起，贴在独孤贤身后，那么多难民，如果发失心疯，看他们衣着外貌健全，一拥而上的话，他们这些小身板可吃不消。
现在的二人已经能跟上独孤贤的脚步了，当然，也是因为他放慢了速度的原因，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们很认真，内力的调息已经小有所成。
而且他们的根骨都是不错的，虽然达不到他或者阿胖和阿新的高度，也委实上佳，小小年纪也有了些少侠的风范。
王慧曦的改变最是明显。
她的头发剪短了，简单利落地扎了个马尾，她的眼神改变了，不再柔和软怯，而是坚强明亮，似乎没有任何事能够再困扰她。她的装束也改变了，她不再穿着靓丽明媚却繁琐的衣裙，反而以深色为主调，但总体来说，是个美丽的姑娘。
当然，变化不仅仅在外观上，她的思维乃至行事风格都有了彻底的改变。
走进长安，就能明显感觉到与外面的差距，大多数都是身份娇贵或生活良好的人在大城市生活，就连小贩似乎都比小城镇要精贵许多。
和外边那些为了生存下去拼尽全力的人相比，这里的人根本就是享受到了太多，以致于忘记节约是种怎样的美德了。不过，似乎不管他什么事，所以也懒得理。
还是把这些事交给这方面的专家来弄吧，比如说赵福金那类人。
随意找了家客栈，他们坐在大厅里点了几个小菜，着清酒填饱肚子。
人不算太多，但江湖人士好像一下子多了起来，几乎一眼看过去都是一些或佩刀或外表新奇的人，当然，外表看似正常的人也有，就比如靠墙坐着的几人。
他们三人行并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或许会因为年龄多看几眼，但也不会不长眼的上来挑衅，家中长辈放心小辈出去，那肯定是因为自信于他们的实力。
“独孤大哥、独孤大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教我们剑法啊？”王宏烈兴高采烈地问。他的毅力比不上王慧曦，天赋却要比他姐姐好，而且人也算勤奋。听罢他的问话，王慧曦也感兴趣地看了过来。
独孤贤抽了抽嘴角，这些人的精力真不错，这种时候还时刻想着练功练功再练功，或许也没错，毕竟他们的目标摆在那里。
“恩，再过一些时日吧，你们接触武道的时日尚短，不益操之过急，否则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哦，那好吧。”王宏烈失望地哦了一声，王慧曦又转过头去观察那些江湖之人。
突然，她的眉毛一挑，与某人有着惊人的相似度，拉了拉独孤贤的袖子，小声嘀咕：“大哥，你看那人。”
独孤贤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个拿着折扇的公子，他的面容俊朗温润，端的是谦谦君子一枚，不过他可不相信王慧曦是因为思春了。
“怎么了？”
“大哥注意他的动作，我觉得，那个折扇不像一只普通的扇子，而且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它，寻常之人，若是吃酒，应会放下如此累赘之物才对。”
敏锐的洞察力让独孤贤一而再地敬佩，王慧曦不止一次对于路人发表过意见，通常她对一些小习惯关注很大，能很轻易地发现某些人的异状。
不过似乎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碰上白家的追兵，顺便提一句，白家就是那对极品父子，而且听说白家还是大有名头的一个习武世家，其中大公子，也就是白父，是个杰出的英雄豪杰。
虽然他是没怎么看出这个男人到底哪里英雄哪里豪杰。
“慧曦啊，你的目光太露骨了，已经被他发现了。”独孤贤余光扫到那位公子看了他们一眼，特别是在王慧曦身上狠狠捞了一眼。
哼哼，打我家姑娘主意的人，全都不会有好下场。
王慧曦脸一红，窘迫地道：“大哥！你怎么每次都揭我老底啊，就不能夸奖夸奖我嘛！”
独孤贤一笑，“哇哦，你居然会脸红，不是说以后都不会了嘛。”
“哼！那有什么关系，我——乐——意！”
这是他发现的惊天大品质，居然是时不时炸毛的傲娇货啊喂，这种极品到底从哪个沟子里出来的？！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慧曦，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样还真美。”独孤贤微笑着赞美。
王慧曦脸颊再度染上红晕，这次却不再是尴尬或是窘迫，反而带上了别样的风采，随后冷静地哼道：“我本来就很美。”
“是，没错。”
独孤贤手执筷子，移向盘子，突然发现居然全空了，猛地抬头盯着王宏烈，后者居然满不在乎地拍拍肚皮，呲了呲牙说道：“谁让大哥和姐姐你们不吃，而且我还问过你们了，你们只顾着说话没听到，自然全进我的肚子里啦。”
我啦你个大头鬼，他还能听不到不成。
“既然你吃的那么饱，那下午就多练习一些。”独孤贤这个大型吃货立即黑了半边脸，一字一顿地哼哼。
没想到王宏烈兴奋地应了一声，“好啊！我正愁着呢！”
……
好吧，是他的错，不该跟一个小破孩计较那么多，他是个成年人，他一定会很成熟的，恩，没错。
“弟弟啊，晚上我可不陪你出恭了。”王慧曦慢吞吞地说道。
“啊！不要啊姐！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全都吐出来！”怕黑的小孩伤不起。
独孤贤绝不会告诉别人他正在幸灾乐祸。
这时，一对四人走进了酒楼里，黑色的劲装制服，胸口上红色的刺绣和醒目的一个白字。
领头的人拿出了两张白色的纸张，一男一女的年轻面孔翩然入目，他递给小二看了看，后者表示不知道地摇了摇头。然后四人，毫无征兆地开始搜索起场内的人。